“你知道我叫陈彻？还知道我是陈国的王子？”

陈彻看不见她的面容，虽然心中疑惑，但可想象那个女子心里现在是宁静的，遂沉默了一下，说道：“婆婆，我听您时时提起剑湖弹琴的那位女子，您认识她吗？您可以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情吗？谢谢您！”

“嗯，不谢。……”

那女子转过身来，将脸上的白发撩开，看着陈彻，慢慢向他走过去，微微一笑，清了清嗓音，道，“你看我是谁，还认得我么？”声音娇柔婉转，很是好听，与刚才席地相谈时的柔和与宁静又自是有些许不同。

陈彻听得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诧异之余，不禁站起身来，竹亭外淡淡的月光投映在草堂地面，反映着清白幽微的光亮，目力所及，突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的面容，却见她额间皱纹密布，脸上黝黑浮肿，斑痘多布，面颊僵硬如面具，很是丑陋，但眉眼之间的笑意却是单纯亲切，谈吐之间的体态语气似曾相识，尤其是她身上泛散出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是如此熟悉，却又陌生，以致让他沉醉而迷茫。

“你，你……你的脸……怎么啦？”

那女子接过册子，随手在那册子上翻动着，平静地说道：“东陈国二王子，为当今东陈国隆武王嫡子，七岁至十七岁身患痴症，于东陈国隆武二十二年四月病愈，并在东陈国一年一度的四月十五赏月诗会上以一首《月下相忆》的诗词力压天下文坛，夺得锦上大陆第十个年度的文学状元，可为东陈国将来的储君。其母为东陈国王后褰裳，于隆武十二年春东出大海，至今音讯不查。……”

陈彻听着那女子平静的述说，回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前世的母亲再也不见，而今生的母后也是音讯杳无，思想及此，不由得凄然一笑，说道：“是呀，婆婆，您家这诛心簙还真是记录得这么真切呢！”

那女子透过眼前的白纱，定定地看着陈彻此时有些忧伤的容色，不禁心下怜惜，沉默一会，突然说道：“其实，殿下，我们曾经是发小，那时，我叫你鹿儿呢，刚才我是故意捉弄你的。你还记得吗？你母后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十二年前，巨蜂老人曾偕我去参加上佳学宫的剑湖论剑大会，在上佳学宫与你母后一见如故，形同母女，自此受你母后赐教良多，后来，在十年前，你母后在出海之前，带着你来过我家的诛心谷，寻找能救治你病症的药材，那时，你傻傻的，只知道在这个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在此期间，我与她形影不离，常受你母后点拨指教，以致我今生受益无穷，现在想来，你母后实属我的恩师，所以，你以后不要叫我婆婆，我叫孟孤容，你叫我孤容即好。”

她淡淡说着，以膝着地，跪着曲起身来，为陈彻续上茶汤。

“首先，我们施展干涉功法，发出激光功力波，摄取记录下所需物体的形象，被摄物体在激光功力下形成漫射式的物光束;另一部分激光功力波作为参考光束射到全息背景上，和物光束叠加产生干涉，把物体光波上各点的位相和振幅转换成在空间上变化的强度，从而利用干涉条纹间的反差和间隔将物体影像光波的全部信息记录下来。然后，施展我家的独门神功将这些影像经过显影、定影，便成为一张全息图；再施展衍射功法，将所摄取的物体形象再现出来。再现的图像立体感强，具有真实的三维视觉效应，所以，你就能真实的感觉到你是身在其中的了。……就如我们现在便身处于这月夜竹林之中，清风从我们脸上拂过，银色的月光便洒落在我们身上，是真实的。”

此时，不时有清凉的微风从竹林中吹来，那女子侃侃而谈，语音柔和而平静，陈彻很喜欢这柔和宁静的声音。

那女子将手中的茶杯，就着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在口中品了品，继续说道：“这是我家的家传秘技，当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法，其实，很简单的。”

那女子慢慢站起身来，半侧了身形，抬手将戴在头上的竹篱帏帽轻轻取下。

此时，月光如水，照在草堂的雕栏上，陈彻看着那女子将竹篱帏帽取下，只见她站在草堂里，满头白发，如银色的瀑布一般垂垂而下，遮住了微微侧过的脸，看不清她的样子。

那女子轻言慢语地说着，然后微微侧过了身子，望向亭外竹林之上的月亮，语气柔和，柔声说道：“陈国的二王子殿下陈彻，你说是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彻尝了一口那清澈碧绿的茶汁，一阵馨香沁入心脾，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澈透明了。

“我们的世界需要童话，就像来年的春天，又会开花。”

那女子透过帏帽的白纱，定定地看着陈彻，微微一笑，忽低了头去，神态似乎有些忸怩，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事呢。……你不必疑惑，我们孟家庄在天下各处皆有人员打探天下之事，所以，我们即便足不出庄，亦可尽知天下事。”说着，正了正坐姿，对陈彻说道：“嗯，我家的《诛心簿》便时时要记录这天下之事。”

那女子向旁边侍候的那名青衣少女抬手示意，对她说道：“小妹，去把我们家的诛心簙取来。”

青衣少女闻言，转身进入内室，取来一本册子，递给那女子。

他看着那女子有条不紊的煮茶，斟茶，擦拭茶具，品味茶香，每一个动作和语言都是轻柔飘逸的，像如水的月光，像轻雾似的薄纱，像流淌的时间，是的，流淌着的一切，便如同透过竹林的那束月光，柔软地落在草亭的雕栏上，然后细不可查的又缓缓移走。

世界很美好，二人沉浸在这片刻的静美光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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