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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义庄抗尸

  • 作者:烈日焱焱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09:28:15
  • 字数:5638

村里的人都传,我并不是我爹亲生的。是我娘从别处带来的野种。

爷爷和奶奶一打眼儿看见我。便捂着脸直呼丢人现眼,辱没祖宗。

义庄原有个守门人,名叫马小山。

那马小山大约四十出头,长得矮小,身材微胖,像一口水缸。

所以,我的名字叫施现。

我不明白,好好的人儿,都他妈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我不甘心,可是为着娘,我还是留在了义庄。

刚到义庄的前几个月,不过就是在混日子。

在我16岁那年,我爹再也受不住村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便毅然决然的把我赶出了家门。

娘心疼我无处可去,便偷摸使钱托人给我找个活儿计,去义庄扛尸。

娘说我是窑姐的儿子,下九流的行当,天生的下作命。能在死人身上混口饭吃也算是有出息。

听嫲嫲讲,娘是逃难逃进深山里来的。

那年娘刚成年,县城外头闹饥荒,娘本是个茶戏馆里的小琵琶,躲灾摸进了俺们村。

娘的出身不干净哩!

我祖上不光彩。

何为下九流?

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我娘过门儿后不到一年便生下了我。

我爹是三代单传,因为穷,到了我爹这辈儿,40岁都没有讨到老婆。

后来,只为传递香火。才不得不娶了我娘这个不干净的女人。

因为我的身份来历不干不净。所以父亲打我出生起便讨厌我。

他每回下完地都喜欢喝两壶。每天喝完酒之后必做的事情。便是打我和打我娘。

马小山喜欢喝酒,总是把脸喝的涨红发紫。一缕花白色山羊胡须,模样显老了些,他夜晚便睡在义庄。

马小山原本有个媳妇,他那婆娘不是个安分人,时常让马小山当活王八。

后来那娘们跟着一个邻村的小白脸跑皮没了踪影儿,马小山就卷了铺盖卷彻底搬到义庄住下。

许是天天陪着这些棺材白骨,只觉得这死人骨头比活人更有热乎气罢。

我本是瞧不上这马小山,好好的爷们儿,太软囔了些。为着个女人,便终日里醉生梦死。

可几个月后的一桩事儿,却让我活活给这马小山磕了三个响头。

那是五年前八月初二的一天傍晚。

天上刚淅淅沥沥下了半日小雨,脸盆大的乌云正好挡住了月亮。天黑的早,雾蒙蒙的难看清人脸。

义庄门前的黄土路,这干黄泥就上半斗的秋雨,都成了和稀黏腻的面团子。两脚踩在上面飘飘忽忽的。一抬腿拔出一鞋底子稀泥。

只因是八月,一年最炽热的时分。这义庄就如同那灶上的笼屉,蒸得人脑袋直发昏。

我脱了上衣,赤条条坐在门槛上摇扇子,马小山拿了个半升的小酒葫芦,就躺在棺材里灌粮食汤。

不时,便有人喊我和马小山去扛尸。说是南村王家死了女人。

我和马小山拿着担架到了王家门口,看热闹的闲人乌央的堵了整个院子。

女人的尸体就停放在了院子当中的临时搭的木头床上。

一张湿透的纯白棉布盖住了死人的头脸和身子,只有那一双掰折了脚趾的浮肿着的脚丫子明晃晃的荡在外头。

我凑到前头,把那盖死人的白布往下掀开半尺。

那死婆娘也就三十出头,模样惨烈些。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浮肿阴白的面上。嘴角泛着淤青,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朝上翻瞪着,黑眼仁占满了整个眼眶。

按老话讲,死人不闭眼,这叫死不瞑目,怨气极深。

“人是怎么没得?”我依规矩喝问道。

死人丈夫王川便站在尸体旁侧,听了我的话,一边抽搭着鼻子,一手提着腰上的松绿色腰带抹着脸上的泪珠子。

“好媳妇,都怪我!”

王川呜呜咽咽,情绪好不悲切。

原来这死了的婆娘姓余,大名叫余秀莲,与这王川结婚已有三年多。

余秀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母老虎。因自家男人生的俊秀,身材又高大。余氏总疑心王川外头有女人,常故意找茬谩骂,抬手便打。

今日也是如此,这余秀莲不知为什么又犯了酸病,吵的邻里都来看热闹。

王川自觉丢了面子,给了余氏一记重耳光,转身便到地上去插秧。

王川走后,邻居也就散了。这余秀莲挨了男人打,一时想不开,便解开自家系蚊帐的糟绳,悬在了里屋房梁上。

又搬了桌子,自己盘着腿端端正正坐在桌子上,脖子一伸,坐着便把自己吊死了。

坐着也能吊死,余氏可也是命里该绝。

我了解个大概,将那盖死人的白布又往下掀了半尺,露出了余氏酥软的脖颈。

余氏的脖颈处的确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已经迸裂,痕迹有半指粗,交叉于鬓后。

我把那白布给死婆娘蒙好,唤马小山道:“老马,来搭把手,抬人吧。”

马小山得了令,立刻上前。

马小山一手托着死人头,我两手握着那婆娘的脚脖子。那婆娘的脚脖子冰的吓人,活像冬天房檐上挂着的冰锥子,又硬又僵。

“一,二。”我喊着号子把余氏扔到了我们带来的担架上。

自戕而死的人并非好死,也就是老话里说的横死。

一般都有个规矩,便是横死的人不能埋进祖坟。况且这余氏也不曾生养,王家坟里更不会埋她。

像这种横死鬼,常就是送去我们义庄。停尸三天,送些纸钱。待三日期限一到,就找个空旷的地界一把火烧了了事。

我同马小山并两个壮汉一起把女尸抬回了义庄。此处义庄却是不大,入门便是一个荒草杂生的破落庭院,再往里走是一个正正方方的旧时庙堂。

大堂正中间是张黄桌香案,案上供着白烛香蜡,并着四个巴掌大的泥铸金刚。堂内左右并排摆了大大小小二十八副棺材。

这些棺材里躺着大都是枉死横死的无主孤尸。

马小山捡了最角落里的一礅赤红色棺材,推开灰积三尺的棺材板,里头的死人早都烂了皮肉,只剩下一副白晃晃的骨头架子。

那马小山一脚踏进棺材,把那骷髅七零八落地踢到了棺材一角。

“得了,把这娘们儿就扔这吧!”

同来的两个壮汉走的倒是急,现在除了马小山独剩了我自己。我内憋一口气,使了个蛮劲儿,把那死婆娘一个猛子丢进了赤红棺材。

只听“乓当。”一声,那余秀莲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棺材棱上,少倾,整个尸身又缓缓滑进了棺材。

我心里暗自琢磨,这死婆娘怕是磕的不轻。上前一看,那盖死人的白布都卷在了尸体身下。我是初次这么近地端详一具尸体的脑袋。

按理说这余秀莲的模样还算是端正,圆面,胆鼻,樱桃嘴。只是那一双死不瞑目翻瞪着的眼睛有些渗人。

我给这死婆娘的尸体翻了个身,才发现尸体的后脑壳整个都凹陷进去。

一摊浓白的粘液从她的脑后溢出,我用手指沾了沾,竟蒯了一指头的粘稠汁子。

“死者莫怪!死者莫怪!”

我在心里反复嘀咕两遍,在棺材棱上把指头上的脓液刮刮干净。

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熬便是16年。

她完全不似好人家的做派,脸上抹着厚厚一层脂粉,像糊屋顶的石灰腻子。身上穿的也是花红柳绿,花里胡哨。不过,娘年轻时生的极俊。

我爹家便住在这深山里,上西村儿。爹大号叫施老蔫,是有名的穷困破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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