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心中一沉，思绪却是理的分外澄明和清楚，她虽有一时的迟疑，但最终，还是止步在谁家庭院外的灯笼前，投石问路地探问了一声：“阿屿若是信我，那我想问问你，可曾怀疑过何容音？”

沈仲屿何尝不是反感地蹙了蹙眉，但旋即恢复如常，双掌一并包裹住华枝莞冰凉的手，回道：“容音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去干涉前朝之事，阿莞这可是想多了。”

沈仲屿也笑着：“你这是催孤就寝，还是，有些朝政的事，要与孤交代？”

“主上，也该是时候，收网了。”华枝莞一吹玉哨，两匹等候在深巷中的骏马竟踏着轻蹄悠悠转转循着哨声而来，在华枝莞和沈仲屿身畔驻足。

沈仲屿这分明又是在替何容音掩饰，他分明是机智的头脑，偏不愿在何容音的事上运转。

华枝莞欠了欠身，叹气道：“主上若是执意要维护她，就当这所有的话，臣妾不曾说过吧。”

沈仲屿沉吟半晌，心头不知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思量，他只是拉着华枝莞，向光明之处走去：“天下动荡，所有事情都不如表象那样简单。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华枝莞忧心忡忡地露出一个莞尔的笑靥，冰凉的葱指与沈仲屿十指紧扣，她抬眼看着稍亮的灯笼，竟迎着天际将将要浮现的微光，犹自勾唇笑着：“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沈仲屿面露些尴尬和窘迫来，他虽觉华枝莞言之有理，但他心中，何容音的确从未被他纳入怀疑的行列之中。

华枝莞见沈仲屿有一瞬的犹豫，似有开窍之意，便乘胜追击地补充道：“换言之，这后位，如果不是臣妾和太后娘娘及时带回狄羌弩兵兵权回朝，便是何容音执掌凤印，她坐上了这凤位，主上岂会轻易再将她废黜。”

可如今的华枝莞，也与当初单纯的她大相径庭，她已经深谙与沈仲屿相处的法门，如今不是曾经的青梅竹马，更是成熟的夫妻、君臣、帝后之谊。

“不是柳云影。”沈仲屿轻飘飘地否定了华枝莞的猜测，“柳云影当时是在东华，而且，她没有理由杀辛白芍，再说了，若非自缢，又何必留书托我照顾凌通与凌白莲呢？” 华枝莞却是打从心底里讨厌柳云影这个女人，嫌恶地推测道：“柳云影为了保住自己在新豫的地位，先杀了你的原配辛白芍，也是于情于理，她这个狠毒的女人，做得出这个事儿。”

“不会。”沈仲屿淡淡摇头，“柳云影只求荣华富贵，她不曾生过杀辛白芍的心，何况，柳云影一心只喜欢你那斯年哥哥，对于我心的归属，她并不很在意，至于她为何再三迫害于你，我倒是觉得，多半和她太爱任斯年有关。”

过了很久，华枝莞才努力整理心头的思绪，她才慢慢品出了事态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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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给他足够的包容，更要懂得见好就收，不激怒他。

华枝莞虽见沈仲屿眼见有动容和思量的颜色，但也是话音点到为止。

“损人还不利己的勾当，我也想了很久，但我不知道是谁。”沈仲屿也只缓缓摇摇头，看着寂静夜中，似有谁家的庭前挂上了两只微亮的灯笼，“我们只有一步一步的，把这个藏在暗处挑唆凌通之人，引出来。”

“那这件事……”华枝莞抬眸与沈仲屿对视，她也认可沈仲屿的说辞，“似乎并不简单了。”

华枝莞在踌躇时，面露一丝忧色：“到底是谁，能够利用武夫爱女的莽撞之心行事……目的呢？目的是什么？是让凌通篡位？那对这个操控的人，有什么好处？”

华枝莞向前疾行几步，声线愈高地与他争执起来：“凌白莲假孕，凌通策反，最大的受益人是谁，逼着主上不得已立除我以外的女子为后的人，是谁！”

沈仲屿眉峰之间，已见得愠怒之色，但还是极力往下压制着，不愿在华枝莞面前表露出来，依旧是从善如流地劝她：“一旦凌通策反，何容音即便为后，不也是名存实亡，要随孤一并走上黄泉，这事儿，定然不会是她所为，她也没有这个能耐。”

华枝莞翻身上马：“至于旁的，臣妾不敢向主上多说什么，自然相信主上都懂。”

“大赦天下，释放战俘。”沈仲屿心如明镜，对于朝政之事和用兵之道，拿捏的分外稳妥：“任才用贤，不计出身。”

“天下合该一家。”华枝莞含笑拱手，“臣妾替东华臣民，谢过主上。”

说罢，沈仲屿也翻身上马，朝华枝莞一指：“阿莞，明个儿，你随孤一并上朝。”

天下早合该一家——若不是当年东华的旧制阻挡，早就不辜负当年少年有为的沈仲屿，又何来东华被西豫所灭的现状呢？

华枝莞倒也不置可否，只是抿唇笑着，眼中却添了几许迷惘和沉重之色。

两人并肩纵马，一并直赴宫门而去，今夜有额外的行动，所以整夜不曾下钥，宫门甬道上，更是数百精兵战战兢兢地守候着沈仲屿和华枝莞的回归。

“难道，何容音那样心思玲珑的人，就看不出凌通必败吗？”华枝莞竟气急反笑起来，“可是，这叛将能杀，皇后之位——可能会轻易废黜吗？！”

华枝莞挽着沈仲屿的手臂朝光亮处走去，她才敢轻轻地说：“我总觉得，像有人在用辛白芍之死，刻意挑拨凌通和你的关系。”

“你说得对，凌通——”沈仲屿显然亦有这样的猜测，眯缝着眸时，是在推测，眼底却是万分的肯定：“不是此次策反的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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