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属下，去押皇后娘娘到法场。”沈渊眼底黯淡，垂手奉揖时，眉眼间也都是无奈。

沈仲屿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就离开了金銮殿。

“主上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还不肯相见呢？”华枝莞悠悠一笑，倒多了些濒死前的悲壮，“阳光是遮不住阴影的，您说对吗？”

沈仲屿依旧不曾挪动步子。

更像是逃离。

沈渊话落地不久，宫门外的阳光投在甬道上，却有一个躲避的身影在阳光的投影下被拉的很长、很长，但身影却左右晃动着，尽管脚跟站的很稳。

这样扎实的轻功，这样焦灼外露的内心，那人必是沈仲屿了。

只是沈仲屿不肯前来相见罢了。

华枝莞却失望了许多，只向凤仪宫门外望了望，面色却越发的失望，直到面容上的肌肉又冷又僵硬，她才轻声地探问：“主上不来了吗？”

“不来了。”沈渊垂首道，“主上去法场监刑，您还能见到主上最后一面。”

“呵……监刑时，是最后一面吗？”

华枝莞被当众施以绞刑的行刑日子，也转瞬就到了。 沈仲屿却一早坐在金銮殿中，面容依旧沉稳如常，甚至气色比前几日更好了，但眉目间仍旧严峻冷傲，也不是高兴的神色。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见沈渊走进来，沈仲屿眼也不抬地问道：“沈渊，现在宫外，是什么情况了？”

沈渊倒是面上生出喜悦来：“确如主上所料，民间对皇后娘娘的怨怼之声削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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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莞自嘲一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泪却不再流到脸上，缓缓地流入了她的心底，和她心底的寒冰交融在一起：“不知道主上监看着他心爱之人受死，是什么样的心情？”

“皇后娘娘……”沈渊也心酸的面上肌肉一耸，哽咽道，“主上心里，也不好受。”

“别说了。”沈仲屿再抬头时，也是屏息凝神，故意装作镇定地说道：“我不去见她。”

“只有阿莞死，才会平息这一切。”沈仲屿阖目淡淡地回道，“只有当所有人都看到阿莞死了，她的死才有价值。”

沈渊长叹息一声，为他们的爱情感到惋惜：“那皇后娘娘那里……”

凤仪宫的华枝莞并没有被废后，境遇却也凄凉，基本连一早的饭菜都是不见什么荤腥，毕竟在宫禁之中，大多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华枝莞也无心吃了，只是一直呆呆地坐在榻上，不言语。

华枝莞看着时辰将至，沈渊领着诸多禁卫军走到了凤仪宫中，神色也是非常难堪。

“阿屿。”华枝莞走到靠近宫门处的地方站定，轻声却又情重地低诉道，“如果，今日阿莞真的死了，请你保重。”

沈仲屿这才出面相见，但是步伐依旧是犹豫不决的。

“刑期将至，不必再多言了。”沈仲屿面色依旧决绝，只淡漠道：“押皇后走。”

“主上！”棠梨和莲雾一并哭泣下跪，“主上开恩！”

“拿下。”沈仲屿并不理会她们的求情，只是漠然地转了身，留一个决然的背影在她们眼前。

随后，沈渊一挥手，禁卫军上前拦阻棠梨和莲雾，莲雾自知不是沈仲屿和沈渊的对手，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由着两个宫娥把自己敬重的尚武公主五花大绑，却只是低声呜咽着。

可莲雾到底还是忍不住要替华枝莞拼命：“剑侍职责，护卫其主，至死不渝。”

说罢，莲雾就要拔剑，但华枝莞却高声一句话抛出口：“主上不要伤棠梨和莲雾！”

华枝莞眼风一扫，又摇了摇头，示意莲雾不要轻举妄动，才制下莲雾的冲动。

“臣妾这便走了。”华枝莞昂首挺胸，长叹一口气，告别了她眼前狠心无情的爱人。

午时将至，华枝莞的施刑法场下，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如今的裕城万人空巷，只有法场这一处，集结了近乎所有裕城的百姓。

“当真要处死皇后娘娘？！”

“其实，皇后娘娘，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

“若不是皇后娘娘孤身犯险，这裕城早易主变成凌通那一介武夫了，哪儿还有咱们耕织的好日子过……若是凌通当政，定会穷兵黩武，迫使咱们去充军啊！”

“可不是可不是，那涿州城里，好多被凌通抓壮丁而拆散的人家！”

但似乎，这样的舆论转向，也为时已晚了。

华枝莞被押赴法场时，心绪早已弥乱不堪，只能靠意志来封印自己的听觉，几乎听不见周遭的喧嚣和嘈杂，她隐约又能感知到自己腕间那蛊虫正在蠕动，似乎随时踌躇着觉醒。

她也想着，若是今日当众了结了她的生命，死在沈仲屿手下，她也不算很亏了。

她死以后，她体内这些蠢蠢欲动的蛊虫们，便也伤不到沈仲屿了，也伤不到其他无辜的人了。

只是，日头正烈，沈仲屿耳瓣稍耸，他竟然能敏锐地听到远处铁蹄卷尘之音，唇边竟不自觉地挑了个不算明显的喜悦弧度——他知道，有些事实，就要现于人间了。

华枝莞被绑上刑架，周遭纷扰的议论声竟出奇地戛然而止，她闭目时准备接受这一切，心中自语：“我以前，想过无数次死在心上人怀中的场景，却不成想，也是这样难受的。”

沈仲屿亲自投掷出了那一只施刑筹的一瞬间，看着竹筹落地，华枝莞竟释然一笑，睁开了双眼。

她含笑看着那面色复杂的沈仲屿，总觉得他唇角带着喜悦，眼尾却是无尽的冷意。

她用唇语轻轻向他喃着：“愿我死后，你还能抱抱我。”

“皇后娘娘万福。”沈渊面色凝重，心头也压抑，“主上命属下，带皇后娘娘走。”

沈仲屿眼一挑，叹道：“看来，还真的一直是柳云影在操控民间舆论。”

华枝莞对沈渊有恩，冒死深入狄羌救他的恩义，沈渊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此刻，他仍旧想要替华枝莞求情：“既然主上知道是柳云影的诡计，不知皇后娘娘，能否逃过一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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