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等沈仲屿回话，杨儒就扬声大胆献了策——

“可若是这事交由老臣处理，老臣会说……”杨儒仰头，站直了身子，“皇后娘娘，必然要死。”

落笔那末尾两字时，沈仲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自己写下去：“赐死。”

落笔的那一个“死”字时，沈仲屿似遭受的酷刑突然停止了一般，忙落座在椅上，猛地一把掀走那卷明黄圣旨，满脸的不忍面对之色，却终究是闭了闭眼。

杨儒这话出口，殿外横空一声巨响袭来，该是个雷声。

随着沈渊铺开的长卷明黄，带着裹挟着墨香的、沾了墨汁的极品狼毫，沈仲屿颤抖着擢臂拢袖，用那极品狼毫游走在明黄长卷之上，笔走游龙的迅捷和磅礴掩饰着他内心的惶惶不安。

好似再多过一刻，他沈仲屿就会因不忍而收回成命的。

“中宫皇后华枝莞，目中无人，犯上作乱，以权谋私，伙同纳兰氏图谋复国在前，激怒太后，引得太后深陷南诏险境在后，有失德仪，今以毒酒……”沈仲屿一边执笔快速地写，一边在口中喃喃念叨着写出的文字内容。

杨儒拱手，轻声道：“主上英明。”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沈仲屿沉吟半晌，却在这沉吟之时，喝光了整整三盏茶，才慢慢地说道：“既如此……沈渊，笔墨备好，孤要拟诏。”

“主上！”沈渊惊诧之余，也是犹豫不决。

杨儒也是知道，沈仲屿休朝，一定会着人传召他觐见议事，所以，他早就候着沈仲屿的传召了。 沈仲屿身旁的内监去请杨儒，杨儒也很快欣然应声而往御书房叙话，只是他虽然脸上春风满面，但是始终在他布满褶皱的脸颊肌肉里，藏了几许不安和忧愁。

沈仲屿早在御书房候着了。

“老臣参见主上。”杨儒见沈仲屿正负手而立，目光看着窗外，但是从背影即可看出沈仲屿其实身上无恙，病的是心，便直了直膝，扬声问道：“主上抱病卧床，龙体有损，可是心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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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去。”沈仲屿朝犹豫的沈渊呵斥了一声，但轻声地凑近了沈渊，用双手握住沈渊的双手，轻声道：“小渊，如今，孤只能如此。”

沈渊哽咽在原地，但最后，还是朗声道：“属下遵旨。”

杨儒暗中打量着沈仲屿的神色，方才知道，这次，杨儒说的便是沈仲屿难以割舍的心事。

“老臣知道，主上挂怀的人，是……”杨儒慢慢抬了抬头，怅然叹息一声，拱手对上沈仲屿正看着他的双眼，确切道：“是……皇后娘娘。”

带着些大胆揣测的不安，杨儒还是有些闪躲之色。

也正如这响雷惊作，杨儒的话切实让沈仲屿心惊肉跳，他的呼吸难以控制地变得压抑粗重起来，但是，杨儒此刻说出的话，也是沈仲屿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他们此刻，都要让华枝莞死。

可杨儒偏偏要摧毁他所有的不堪一击，执意要沈仲屿面对：“主上，这圣旨，还没盖龙玺，是不能赐死皇后娘娘的，请主上盖印——”

“是啊，还没盖龙玺……”沈仲屿心中酸涩之感绕痛了肠结，沈仲屿轻声重复着杨儒的话，而后慢慢打开了装着龙玺的锦盒，即便双手是在颤抖，但他依旧是从锦盒中取出了那一方重若千钧的龙玺。

沈仲屿拿着龙玺的手将将要盖在了那抹明黄圣旨的尾端，却被沈渊在半空中扶住了手臂……

“主上……”沈渊似有即将就要恸哭的趋势，依旧在劝着沈仲屿手臂的走势，“一旦落了这龙玺，从今以后的新豫，可就没有华枝莞这位皇后娘娘了……”

“华枝莞比不上新豫重要。”沈仲屿定了定神，一把搡开沈渊的手，就将那一方庄严的龙玺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方才写好的赐死圣旨的尾端，沈仲屿才算是稍松了口气。

沈仲屿回头，朝沈渊冷声道：“何况，她侜张恣意，预谋复国叛逆，死有余辜！”

沈渊跪在地上落泪，但他不敢太大声的哭泣，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沈仲屿，此刻定比他还痛。

“去凤仪宫宣旨，赐死皇后。”沈仲屿为了掩饰眼中的悲戚，忙卷起那抹明黄圣旨递到御前宣旨的大监手中，“如果皇后要见孤，就告诉她，孤不想见她，她若不慷慨就死，孤立斩清欢和莲雾。”

这样怨毒的话，这样咄咄逼人的威胁之词，只怕华枝莞听到以后，才是当真要心碎了。

不仅是沈渊，就连沈仲屿身旁的大监，虽然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抹绝情赐死的圣旨，也是迟迟不敢去宣旨，好似他也觉得沈仲屿定然会反悔似的。

“主上急诏，还不快去？！”杨儒见大监不动，又催促了一声。

“老奴这就去。”大监见沈仲屿不再说话，就忙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匕首太痛，白绫不雅——你去取孤殿里的丹顶红，制一杯毒酒过去。”沈仲屿的声音截断了大监的去路，补充道，“给皇后一个全尸吧，然后，送到灵犀殿里，让灵犀见她最后一面。”

沈渊和杨儒当然是知晓了沈仲屿言下之意，便也不再多言。

大监却道：“这……公主突然见到皇后娘娘的尸首，会不会吓到公主……”

沈仲屿听这大监一时糊涂的话，无语地厉声斥责喝道：“那难道，孤还给皇后装进棺木葬进皇陵，让灵犀去皇陵拜祭？！”

大监吓得满头冷汗：“是是是，老奴失言，老奴失言……”

沈仲屿又道：“皇后死后，给孤拿下莲雾和清欢，押到御书房来，孤要亲自审问。”

大监这下是赶忙应声往凤仪宫去了：“诺。”

“孤……也有此意。”沈仲屿阖了阖眸，却用手掌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他的眼眶也渐渐泛了一圈红，他于心不忍，却还是坚决道：“江山和阿莞，孤似乎，从头到尾，都只能选一个。”

“杨师傅最懂孤心。”沈仲屿低声一叹，而后转过头来，示意内监将大门关上，而后道：“孤已决定亲征南诏，但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只得求杨师傅相助。”

杨儒垂了垂头，沉思许久，毕竟他早知道萨蕾朵带狄羌弩兵战南诏却被捕之事，所以，对沈仲屿决定亲征的决定也不意外，只是，他仍旧是看出了沈仲屿仍有眷念和不舍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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