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听见了。

他转过身，在窗台前舒服的椅子上坐下，正好视线与乔衍之的平视，只是刚触及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他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变故之大，说不上是好是坏。

四家这层潜藏在水面下千丝万缕的关联，一时半会还看不出什么，但未来真是不好说。

沉默了会，问道：“身体很不舒服？”

二人相交多年，他虽然不至于百分之百了解乔衍之，但七八成还是了解的。

自从c城得知他病情严重的消息回来之后，他只要没有紧急事情，都会来医院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乔氏这几年因为乔衍之退出经营，名下数个产业都被各方紧紧盯着，乔衍之状态还能应付一二时，乔氏还是维持一定增长速度，今年，情况出现了非常大的变故。

因为哪里都不舒服。

沈樾伸手解开西服扣子，黑眸盯着一脸无所谓生与死的好友，语气没控制住，不免重了点。

“衍之，你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小时不是，大了也没见过。”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甚至不需要转回头来，就知道是谁来了。

“沈樾？”

“是我。”

乔衍之在病房里不知发呆了多久。

乔衍之闻言，目光这才从窗外收了回来，轻轻落在好友兼哥们，如今甚至有相同血缘的亲兄弟沈樾脸上。

沈樾神色微敛，不甚赞同的看着他。

乔衍之声音清浅道。

沈樾走进房间，见乔衍之侧目一直看向窗外，不由走到窗边：“冷吗？”

“不冷。”

乔衍之的头在枕上轻轻动了动。

没有。

他刚回来就要面临沈氏集团内外部各种突发情况，甚至也要帮着乔家平稳度过这一段危险的时期。

乔衍之这一次脱离危险，沈樾是非常高兴的。

他这次去c城失败之后，回程路上他一直担心他这次突然病发会加重他的病情。

然而跟大夫聊过之后，得到的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但是医生却很担心的跟他说：“乔先生的病情，恶化程度没有以前那么快，但是他的精神状况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如果可以，希望家属和亲朋都能多注意一点。”

大夫说这话时，沈樾没当回事。

在他印象里，乔衍之一向都是一个异常聪明的人，他从未见过这个人遇到困难时会后退、甚至是放弃。

那不是他印象中的好朋友。

然而，这一次。

他发现，乔衍之的神情变了。

沈樾眉头不展，心思不由往下沉。

乔衍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良久也未说话。

视线落在好友紧皱的眉间。

他才轻轻眨了下眼睛，低声问道：“见过她了？”

沈樾一怔：“谁？”

乔衍之淡淡看着他。

沈樾眉心一松，“啊，你说颜俏？”

“嗯。”

“见了。”

乔衍之没说话，躺在病床上微微侧了下身，似乎打算洗耳恭听他接下来的话。

沈樾见状，起身俯身上前帮了他一下，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见是见了，不过她也不合适，血型不合适。”沈樾道。

乔衍之闻言，忍不住淡淡瞥了他一眼。

谁要听他说这些。

沈樾自然知道他想听什么，只是现在乔衍之这个状况，还是养心为重，实在不适合为其它事情伤神。

他不想跟他谈论那些在c城发生的事情。

而且……

那边的事太过离奇，连他自己回来这么多日子都没有理顺。

颜俏那个小丫头并不是普通人。

沈樾从未跟她那样的女孩子打过交道，到后期他甚至在她面前完全找不到任何的主动权。

乔衍之淡淡看着他，忽然发现好友脸上闪过一丝窘意。

眸光闪了闪，有点意外。

沈樾在那名叫颜俏的妹妹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才会如此。

就像沈樾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沈樾的习惯。

他沉吟少顷，问道：“你去了，没有为难她吧？”

“当然没有！”

乔衍之眯了眯眼，浅笑了下：“没有就没有，回答这么快。”

定是心里有鬼。

不然怎么他一问，他反应如此之大。

乔衍之也没有拆穿他。

两人之间沉默了有一会，沈樾听见乔衍之以淡淡的口吻，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个妹妹。”

“等你好了，机会会有的。”沈樾说。

“沈樾，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乔衍之想要起身一些，沈樾将床头遥控升高了些。

等沈樾坐好，乔衍之双手放在身前，缓了缓呼吸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拦着乔家的人去打扰她。”

沈樾还以为他会拜托他什么事情。

就这？！

在沈樾看来，乔衍之这想法绝对是杞人忧天。

“你想多了，衍之，现在最重要事，是你养病。至于其它的。”沈樾顿了下，道：“颜俏已经是不适合配型的人了，乔家又怎么会去再找她的麻烦。”

“沈樾，我比你更了解乔家的人。”乔衍之语气严肃道。

沈樾皱眉：“好，就算退一步，真如你所说，乔家会去找她的麻烦，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不只是我沈樾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人呢，你怎么会拜托给我。”

说完，沈樾突然想起，离开海城之前，傅聿司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不禁冷哼一声道：“你可以找傅聿司，他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亲妹妹了。”

乔衍之盯着他：“傅家门风清贵，你觉得能拦得住乔家的人？”

“乔家的旁支不至于。”

沈樾以为他担心的是那些依附在乔家嫡系这一支上的那些外人，但在他看来，即使乔衍之有个万一，乔氏大权也绝对不会旁落别家。

旁支根本就不知道嫡系这一脉的实力和底气究竟有多大。

即便是他们沈家，上两代人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跟沈家互争高低，也没有摸清楚沈家真正的根基。

区区旁系，能力不及他们沈家一根手指头，还能翻了天去。

乔衍之想的太多。

乔衍之闻言，沉默几秒，淡淡道：“不，我是想让你帮我拦着我母亲。”

沈樾蹙眉：“乔姨更不至于。”

乔衍之看向他，说道：“我妈一定会通过她去找她的父亲，不惜一切代价。”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

沈樾脸色沉了下来，终于意识到乔衍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沉默良久，声音低哑。

“衍之，乔姨如果有一天动用你们家族背后那支力量，我不会再对乔家留情面的，乔家违背誓言在其一、其二，我如何看待颜俏不论，她只要一天是我沈樾的胞妹，我都不会允许那些人碰她一根汗毛，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已经不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低沉的嗓音，小心翼翼。

乔衍之无声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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