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一小小私塾，林回库也总觉得那种读书的地方，还是穿得整洁些去比较好，他是个粗人，自己读不了书，但他希望林淼能安安心心读书，若是能通过县试、府试，当个童生，那就算光宗耀祖了。

“去吧。”林回新不过是过来鱼档转一转，这几日他已经顾不上操心鱼档的事情，他得急忙去找一个人，从他口中套出一些信息来。

林森被问得很不自然，对着那男子尴尬一笑，“这是林淼他爹，过来接他。”

“哦，是你家仆人呀，也难怪了。”说完，那男子对着林回库指使道：“你回林家告诉林老爷，就说我和阿森去东市吃完饭再回去。”

林回库随意找了个地方换衣服，就开始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私塾走去。

林森不以为然的说道，“二叔你别急，先生就是找个借口罚他，让他去清扫茅厕。”

林回库正惊讶着林森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看到有一只胳膊直接揽过林森的肩膀，问道：“阿森，这是谁呀？”

一个同样身着学塾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很好奇林森会和林回库在搭话。林回库哪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可是他那一脸疲惫以及被晒黑的脸，都可以看出是干体力活的。

一身学塾服的林森看起来不像是个乡下人，吃得胖胖的，连放课走出来，手上都带着零嘴在吃。

突然间被叫住后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二叔。

“二叔，阿淼被先生留课了，我就打算先回家。”林森说得事不关己，也没打算留下来等林森的意思。

林回新的儿子林森和林回库的孩子林淼，两人正好同龄，就都就读于这件私塾中。

在林回库心里，林淼当初入学都是大哥林回新一起安排的，甚至林淼还时常留宿林回新在水边镇上的宅子里，所以林回库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多亏有林回新照顾。

林回新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你正好把林森那小子也一起带来，我先回去，今晚叫你嫂子烧多几个菜，你们一起来吃饭。”

林家村没有族学，曾经他们开过祠堂用于教学，还特意去请了先生，但后来闹出一些事后，村里的人就都不信任族学，反而纷纷把孩子送到水边镇的水边私塾读书。

教书先生在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眼中，可是神圣的存在，林回库第一反应就是，林淼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留课。

他急着问道：“淼哥儿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先生，才被留课呀？我回去一定好好责罚他！”

“大哥，那我去换件衣服先。”

“对，正好这几日家里没事就上来看看。”林回新点了点头，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吴氏特意上来镇里，自然是有事要做。

林回库看了看自己今天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衣服，浑身不舒服，这幅模样去接林淼，担心会让他被看不起。

与鱼档开在闹市不同，这种私塾一向都开在较为幽静的地方，便于学生们静心学习。林回库走了一段距离才终于走到，正好遇上学生们放课回家的时候。

等了一会，没等到林淼出来，林回库正打算拦下一人询问林淼的情况，就看到林森出来了。

那男子说完，就笑嘻嘻的拉扯着林森走开，林回库就来不及反应。

仆人？林回库不太懂为何林森都不反驳的，他明明是林森的二叔！而且林老爷又是谁？

没等林回库想明白，林森已经被拉走了。林回库看着迟迟没出来的林淼，只能自己走进私塾去打探究竟。

私塾并不大，走入院子后，几间房子一览无遗。

林回库很快就看到林淼提着木桶，在水井旁边打水，手上还拿着抹布，准备清洗后去擦拭清洁。

林淼是林回库唯一的儿子，平常又照顾他读书辛苦，这些家务活林淼都做得很少，林回库没想到自己孩子在私塾反而被罚做这些。

他看不过去，连忙走到林淼身边，拿起他手上的抹布，想替他干活。

“阿爹，你怎么来了？”林淼看到林回库很是诧异，但诧异后却是一脸窘迫，“没事，我来就行，就差擦擦桌子，很快就好。”

“听阿森说你被先生留课了？”林回库不明白，为何林森说林淼经常被先生留下来干活。

林淼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回库看到林淼没回，就急了，“不是，你可是做了什么得罪了先生？”

“没，就是我们先生安排了人留下来打扫，今天就是我。”林淼一向很是沉默，尤其是上私塾后，性子就越发像是个闷葫芦。

林回库也较少有时间回家，今天看到林淼的状态，他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你是经常被留下来打扫？”林回库听林森的话可是是说，林淼经常被留课的，这哪有经常固定一个人来打扫的。

“爹，你别问了，你快回去吧。”林淼不想多说，却不想柳先生就在身后。

“林淼，你还不快擦桌子，擦完了就赶紧回去，别耽误时间。”柳先生刚从房内喝了一壶茶水润润嗓子，走出来就看到林淼呆在原地，指使道。

“你是林家的仆人吧，你要不也来帮忙快一些。”柳先生看到林回库这个陌生面孔，便摸着胡须说道。

为何连教书先生都说他是仆人？林回库彻底不解了，赶忙走过去打招呼：“先生，我是林淼的父亲林回库，这孩子可是做错了什么？要被罚着打扫卫生？”

“林淼不是林家的书童吗？他是随同进来旁听的，我也没收林家的钱，自然得帮忙干杂活抵债。”柳先生很不解，林回库为何这么问如此理所当然的事。

整个私塾的人都知道，林淼是林森的的书童，免费进来旁听的，柳先生自认为很宽仁，都同意他在旁听。

“书童？林家哪有什么书童？”林回库无法理解，他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卖身去当书童呢？

“爹，你别问了，伯父说家里给不起两份束脩，让我做阿森的书童，给我旁听学习，我也就帮忙打扫卫生，先生对我很好的。”林淼不想家里负担太重，有时候休课期，他也跟着林回库下海，他知道林回库赚钱不易，就想减轻家里负担。

林回库却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被当做书童，“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束脩都是从公中扣的，我一直都有给。”

林家还未分家，林回库的父亲家里留下几亩田，得来的收益直接充公，他和大哥早就说好，两个孩子的束脩都是从公中出，不够的他们再补。

以往每年，林回库也都有拿钱给大嫂，让她补贴家用和照顾老人孩子，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在认真上学，为何却突然变成旁听的书童了！

一般大户人家为了让孩子有个伴，就会从家生子中挑个同龄孩子去给自家少爷作伴，实在找不到合适，才会去外头买个孩子。因为读书贵，书童的前期培养成本高，所以书童一般都是奴仆，需要签长期卖身契，确保能终身留在少爷身边服侍少爷。

林回库虽然自认为穷，但是他也是个清白身，绝非奴籍，奴籍可不能考秀才的，这让他如何不计较呢？！

柳先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听出其中的门道，他还想着，为何林家连一个书童都要帮忙定学塾服，原来还有这回事。

他赶忙解释清楚，撇清关系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这可没收两份束脩，若是林淼不想当书童，也可以交了束脩，按照正常学子一样进学。”

林淼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想给家里减负，也甘愿作出牺牲，没想到他的牺牲竟然是个笑话。

“可是...可是是大伯父和我说的，大伯父还说等明年家里有钱了，再供我进学。”林淼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林淼知道家里不容易，却还努力希望他去考秀才，所以哪怕林淼在私塾低人一等，有时被欺负，他也一直咬牙坚持。

林家并未分家，林淼平常见到林回新的次数，都比见林回库要多得多，就自然而然相信了。

林回库深深皱着眉头，想到林森的表现，再看到今天这一出，决定去找林回新聊个明白。

“先生，那我先带林淼回去，束脩的事你放心，我明日就带齐过来给你。”林回库和柳先生解释后，就准备带着林淼走。

再苦不能苦孩子，林回库一辈子的希望，就是希望林淼能做个读书人，有出息，哪怕只是考上秀才，都能躲避徭役、减轻赋税。

所以涉及到林淼的事，林回库无法视而不见，不去追究。

“森哥儿，你弟弟去哪了？咋还和你一起出来呢？”林回库还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来得慢，林淼都回去了。

“好，嫂子也来镇上了？”林回库有些诧异，因为虽然林回新在水边镇买了宅子，但林回新的妻子吴氏其实很少来镇上，一直在林家村照顾老爷子。完整内容

林回库的妻子陈氏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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