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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回 呼风唤雨异兆悲音 拨云见日薄命厚葬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4:03
  • 字数:28344

童貅、肖百鲢听说游泳、泡澡满心欢喜,谁想春杏、卢花来请,却是让他们男子去外园的洗浴中心去,春杏解释道:百福园里那个福泉馆从今往后改成了贵宾女子部,不再向男子开放,把他们几个痴心妄想的念头打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洗浴中心就是原来的百福源职工浴室所在地,如今拆了起楼宇,重建成洗浴中心,秀梅特意交由卢花承包打理(这可是秀梅的心眼,一是试探她是否真的走正道,二则对她这么个做过副总的人也不好安排)。

如菊一听,忙与荣喜阿姆、阿金嫂她们说起女子打胎的害处,秀梅站起身来,懒得再理会婆婆妈妈的如菊,一旁去接了个电话,没想片刻后嘻滋滋地过来,对众街坊邻居道:“没想这会儿刚说起阿芬、秋萍,就刚刚我们看演出的时候,果然就生了个大胖孙女。”

众人都知道秀梅把秋萍一手扶起来,秋萍管着她叫干妈,刘阿强又是她的学生,于是都朝她贺起喜来。秀梅笑容满面道:“要说争着喊我干妈的多了去了,”顺带着看了朱星、春杏一眼,又道:“不过总是百福源的喜事,等秋萍出院,约个日子去看看她们才好,顺便也参观参观她们那个园子。”

众人分了男、女走了两条道了,白藿、卢花陪着男宾们往百福源外而去。

便有人问起阿芬怎么没来,秀梅道:“秋萍也保了几个月的胎,这几天突然觉着不对劲,住了医院,恐怕阿芬的宝贝孙女快要出世了。”

如菊听了却是奇怪,找着茬问:“姐姐,你真成了算命先生,还没生,怎么知道是个孙女?”

秀梅一笑,道:“她儿子怎样地神通广大,秋萍这肚里是男是女早就一清二楚,不是阿芬拦着,早知是女儿,打掉了都不可知。”

卢花正襟危色道:“有啊,她们都是经过正规学校培训后上岗的,你要觉着她们按摩得不好,姐姐我也培训过,只是我手上劲大,待会儿你可别哇哇乱叫。”

肖百鲢旁边劝解童貅道:“兄弟啊,省省吧,有明仁的姑妈在此,你就别想那些好事儿了。”

不说这里童貅作天作地,秀梅、若兰、如菊陪着姜夫人她们和街坊、邻居的女宾们在福泉馆泡上了新调制的百花温泉汤,蒸熏得片刻,就都芬芳四溢、香气袭人了,除了那些姑娘们跑去游泳了,其他人就上了二楼,懈意地躺着观赏日落,如菊正与若兰夸奖明义如何孝顺云云,秀梅不服道:“满口的饭好吃,满口的话可不好说,也就是前一两年你还抱怨他怎么大手大脚,净使劲花着你的辛苦钱,我看明仁也挺孝顺,小时候读书好,什么补课费、早恋的青春损失费都给你省了……又住我这儿,早晚来看你们,孝子也不过如此。”

狂风一路愁,

凄雨问情由,

雾眼送孤影,

第七十回呼风唤雨异兆悲音拨云见日薄命厚葬

如菊似被糯米团子噎了一下,白眼对秀梅道:“我自己的儿子早晚不来看我,看谁?明义如今赚了大钱,还懂孝敬我,可明仁他……”话一出口,如菊还算没有老年痴呆,见姜夫人她们就在不远处,赶紧刹车,愤愤不平道:“姐姐,还是他对你好,我是享不着这个儿子的福了。”

荣喜阿姆忙夸起如菊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引得李家嫂子和阿金嫂一般街坊邻居一片啧啧赞叹之声,这才抚平了如菊的情绪。

那青松与杜篆聊够了,望湖面上夕阳虽然无限好,可惜近了黄昏,也过来了。

姜夫人听着后面响起纷乱的说话声,看看窗外天色也不早,指着桌上堆满的茶点,对秀梅道:“别说再来一桌饭菜,便是这些点心也看饱了,我看我们都泡澡、游泳去,待会儿回来吃碗面或馄饨也就饱了,还有胃口好的,再给他来一份四菜一汤得了。”

秀梅又征求了戴茯苓的意见,戴茯苓也赞同,楠蓉、牟姽婳、步芍药晚上有接待任务,明义、蓝蓝一并推说区里有事也跟着去了。

这童貅觉着自己母亲和芝芝她们不跟着也好,等上了接送的车子,便坐在白藿身边,偷着问道:“姐姐,洗完澡,按摩有么?”

白藿点头,童貅内心一喜。

阿金嫂、荣喜阿姆一干人都说要去瞧瞧,如菊见众人表态,想自己先前也沾过秋萍的光,唯恐落后,道:“那个阿强,我们都是看着长大,阿芬,再婚后多么苦命……”秀梅听她点点滴滴又要没完,索性楼下看年轻人游泳去了。

李家嫂子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眼睛定殃殃地对着一片余辉,嘴唇微微张开,自言自语道:“想当年那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却穷得叮当响,如今暮气沉沉、腐朽透顶,却穷奢极欲到如此地步,这世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不错的了……”

楼下,小年轻们戏水完毕陆续上岸,秀梅问群群,怎么没见百合,群群说百合与明仁都就在了聚福楼,此时,秀梅被周围的香风袭扰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群群她们赶紧祝道:“姑妈,长命百岁啊。”

聚福楼大厅里果然只剩了明仁与百合,遥遥相对,正想等众人散尽,好好计议,外面来了蔡大厨,他本满心欢喜地过来,却没见着李家嫂子与自家女儿,听明仁一说她们都同街坊邻居们洗澡去了,未免有些失望。

紫薇从小厨房里出来,见蔡大厨百忙里亲自驾到,便把秀梅得了姜夫人指令改吃馄饨面食之类的事告诉了他,蔡大厨一转念,道:“这几天绿萝缠着我学做点心,我教了她几招,其中有柴爿馄饨,我也曾教过你的,另外,料和米饭都是现成的,五色炒饭也可以,外面今天的点心有宫廷八珍水饺,这不齐全了?”紫薇点头,和夏莲几个在小厨房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准备,蔡大厨出去了。

夏莲问紫薇道:“本来不是让蔡师傅邀请你那位远亲来演出的,怎么没来?难道一请他上电视台,就摆谱了?”

紫薇探头往门外,见蔡大厨从东门直接走了,大厅里只有明仁、百合坐着,这才缩回头,答道:“是贾总提出来的,说我们与姜夫人是老乡,都是一种家乡口音,要讨姜夫人一笑,冬梅都答应了,却被吴董否了,说他的表演俗不可耐,原来也就是酒店里跑龙套收小费的,如今不入流的风尚横行,才把他捧做了艺术家……我看也是,他人品又不好,自己的堂姐被人踹了,还拿热脸贴着那个挨千刀的流氓、阿飞、强盗,听说还想追求丰橙的妹妹丰瑞,差着十多岁呢,那时吃喝嫖赌的,与老婆离了婚,现在有了几个臭钱,追求起人家小姑娘来了,真不要脸。”

“那也是你的远房堂哥么?再说,我听说那个丰瑞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这不是破磨对瘸驴,歪锅配斜灶的正好。”

紫薇几个听了发笑,其中有人不知怎的提起了阿金嫂下午告密的事,夏莲道:“姐妹几个今后别理她,自己偷鸡摸狗、顺手牵羊地不说,还要四处诬赖他人,我早就觉着她可气,好几次我进进出出,她与我一路走一路要搭腔,都被我拒绝,她还木知木觉的。”

紫薇知道这也就是最近,她们俩才渐渐地不对付,劝道:“算了,人家好坏是吴董的邻居,比我们总近了一层,今天不是也受了邀请?”

夏莲继续啰嗦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她从你这也得了不少好处,不是照样打你手下几个人的小报告?还背后……她怎么不敢打你师傅的?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她会打我们的小报告,我们也能抓她现行,她又不是什么无缝的鸡蛋,得罪了我夏莲,嘿嘿……”夏莲抖着小胖腿,小胖手(夏莲不过微胖,作者实在夸张)抓着漏勺在煮着开水准备下馄饨的锅沿上轻敲,紫薇几个见夏莲又可笑又可爱的举动,都偷笑不止。

蔡大厨经着他老婆大闹百福源之后,折了不少锐气,行事做派低调了许多,最近若兰突然递话给他,说是常来园子的康乃馨要给小燕保个媒,对方便是秦踺。这秦踺,不过四十多光景,是丧妻后准备再娶,现在仅一个女儿,真是空有万贯家财的钻石王老五……秦踺认识小燕也非一天两天,只是他与秦羽,一个老实,一个花巧,地与天之别,有色心却无色胆,相中了小燕,便托了能说会道的康乃馨保媒。若兰连续提了两回,也勾起了蔡大厨满腹心事,自己家里那个杀猪婆早已财迷心窍,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本想趁今天问问儒雅稳当的李家嫂子,让她拿个主意……他一路寻思,低头走着,却遇着一位骑车归来的姑娘,是白藿。

那头洗浴中心里,卢花憋着一肚子火出来了,没想后面却追上来了一位痴心小伙子,横在她面前,卢花一看是钱永光,卢花自顾自朝外走,直到楼外僻静处才止住脚步,钱永光追到她面前,叫了声“卢花姐,你受苦了”,然后便把自己帮她着棒打杜娟的事告诉了卢花。

卢花正眼望了他一眼,那副尊容实在是让她爱不起来,唯心存感激,不过面子上冷冷回道:“你可千万别往外乱说,你不是还与那个凌霄在谈恋爱么?杜娟与她,一个狼,一个狈,可当心有你受的。”

钱永光见四下无人,伸手握了卢花的手臂,大着胆道:“不怕,我有钱总、赖总护着……”

卢花上的是中班,到半夜结束营业才下班,今天下午是进来参加演出,此时正是上班时间,还需到锅炉房巡查,哪里有功夫与他过多纠缠?甩了他的手,默不作声地走了。

两人自以为说话私密,谁想二楼上的窗子半开着,一人靠窗正在偷听,这便是白藿。白藿刚才听着童貅与卢花嚷嚷完,便进去安慰了他几句,童貅见杜篆、肖百鲢已经按摩上了,似乎还挺享受着那些残障人士的手法,这才消停了,千挑万选了一位聋哑姑娘给他按摩。

白藿正要到走廊一角的窗口透透气,就听见楼下的一段对话,把她暗喜,心想:最近有一阵没招惹明仁了,楼下这两人对明仁那个不明不白的干姐姐做下如此暗算,估计那场车祸也是她们设计的,趁着今天冬梅让她进去帮忙,也不急着下班了,不如再次进去,找着明仁,把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一则让卢花永世不翻身,二则更能博得他与杜娟的欢心……白藿正弯着眉、眯着眼、翘着嘴角,暗笑不已,背后被人拍了一把,一个痴痴的声音惊动她道:“白姐姐,你在这儿呢,那个‘小铜鼓’被我敲打了一下,老实了。”

白藿回头看去,圆圆胖胖傻傻的脸型像着夏莲,却是青青,心里有些慌乱,生怕她高声问起自己如何在这儿……白藿把笑容扩展到整个脸上,把她拉离了窗口,道:“呦,青青,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

自打芦花承包了这洗浴中心,冬梅便与秀梅商量,说是青青在百福园太碍事,整日里四处闲逛,下面反应很大,又怕得罪了哪个贵客更是糟糕,于是推荐她去卢花身边做办事员,只记记账,办些轻松的杂事……

青青本对白藿没什么好印象,没想到,自打她出了百福园后,这白姐姐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常常买些小零食找她唠嗑,又夸她记账、办事一丝不苟,除了不能常进百福园有些遗憾,生活上充实了许多,有白藿、芦花的照应,混在残障人士堆里,也没人欺负她,都把她做小妹妹哄着,倒也乐不思归了。此刻,她憨憨地道:“我要记好账、办好事,就得跟着卢姐姐,她上中班,我也上中班,我也搬去了宿舍,与她同进同出,不搞特殊化。”(看样子,傻子倒比常人懂道理)

这卢花出身贫苦,做了几年宝龙图大堂经理是赚了一些,都去贴补了家用,并没有自己的房子,也住着宿舍。

白藿镇静起来,故作一张憨憨的脸儿问道:“谁是‘小铜鼓’?怎么把他敲打了?”

青青天真地说:“就是小明哥哥那个亲戚小童,坏透了,欺负聋哑妹妹,被我狠狠敲打了几下,哎,贱骨头,老实了。”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一个苍蝇拍。

白藿暗自发笑,本想套她几句有关卢花的话,却见钱永光上楼来,忙向他抛了个媚眼。

钱永光刚色眯眯地回她一眼,却见青青那张尊容盯着自己,只得眼巴巴让白藿下了楼。

白藿经过院子里的小门房,见看门人忙完给外来客指示停车位置,细一看那人十分熟识,再一想不就是以前常在大门口蹲着的乞丐么,不由嗤之以鼻,想着这卢花仗着吴董的恩宠,连这种社会渣子都招了进来,非要到冬梅面前告上一状。她正转着歹念,那如今的看门人——合老二倒是恭敬、憨厚地上前,举着手里的一块白布,示意已经帮她擦过了那辆百福源公用单车的把手、座垫,白藿见他一身黝黑色就浑身不自在,也没给个笑脸,骑上车就走了。

白藿半路里冷静一想:这卢花敢招揽残疾人与乞丐跳不过冬梅,谅她也没那么大胆量,不要是冬梅甚至吴董她们的慈悲心怀,这事得摸准了,马屁千万不能拍到了马脚上……不知不觉,进了园子,现在巧遇了蔡大厨,那蔡大厨与白藿也是开惯玩笑的知己,虽然不得上手,蔡大厨暗地里对她早存了一份心思,这大好的机会哪能放过,三步并两步迎着她搭话。

白藿见路上就她们二人,笑道:“怎么,遇见你那位老相好的了?”

蔡大厨一惊,忙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可胡说了……”然后也没正经道:“怎样,那位小白脸还搭理你么?”

白藿被他一问戳到了痛处,本来这肖百鲢每次遇着她,眉来眼去的似乎快要入港,最近却被那刘雪迷住,对自己比着明仁还要正儿八经,刚才自己要与他凑近,他却翻过身,后脊梁冲着她说话,惹她一肚子气,此时一想起来,顺便往蔡大厨身上不阴不阳地撒来,道:“小白脸可多了,追我的可排着队呢,你说的哪一位?”就起手在蔡大厨胳膊上拍打了一下,道;“你要再胡说八道,下次见了面,我可不理你了。”

蔡大厨听见,被她手触着,骨头都要酥麻,知道她是冬梅面前的红人,便挨近她身旁,道:“告诉你个喜事,要不要听?”

白藿嘴里拒绝,耳朵却没挪开的意思,就听蔡大厨道:“春杏就快嫁人了……”

白藿嘴里道:“切,她要嫁人,这对我算什么喜事?哎,你怎么知道她要嫁人?嫁谁啊?”耳朵贴得更近。

蔡大厨倒不乐意了,直了直脖子道:“装什么糊涂,她与那个袁建业勾勾搭搭最先还是你告诉的我,如今我女儿厂里私下都传遍了,最近,这袁总要闹离婚……他还要把春杏挖到那个宇龙公司当副总,听说年薪翻翻,那么冬梅顺理成章当上副总,你么,有可能坐上总经理助理的宝座,这不是喜事?”

白藿一听,果然大喜过望,不过嘴上还要谦虚道:“那也未必有我的份,还有夏莲、卢花、迎春,还有您大女儿她们呢。”

蔡大厨急道:“哎,我也知道我那女儿几斤几两,她才初中毕业,年纪也大了,你好坏也是专业学校出来的,夏莲还有丝希望,其他几个不足为虑……要调整重要人事前,秀梅必来征求我的意见,你这次大堂经理上位,不也是我说的好话?”蔡大厨见她贴得近,顺手搂了她一把。

白藿脸上发烧,也不好翻脸,应付道:“那就全仗蔡大厨照应了,改日请您喝酒……”心里暗骂:老不要脸的,都大叔的年纪了,还想趁机吃我嫩豆腐?谁不知你家里那个母老虎,你能离得了婚?再说,我真要找大叔,有那万贯家财的老秦、老宋、老卞他们也比你强,就你这样的,根本不在我法眼里。

一转念之际,前面转着弯亮出一道手电光来,两人知道是巡逻的保安来了,赶紧大声打了个离别招呼,各自分手。

巡逻的人里头正有奎花香与穆兰,两人夜视如何了得,转过福屏峰,就见斜对面假山旁有两人拉拉扯扯,早引起警觉,看清了是白藿与蔡大厨,奎花香故意将手电光往白藿身上扫了扫,远远招呼道:“呦,白经理,里面的事忙完了?陪着蔡师傅出来?”

白藿拉长了脸道:“还没进去呢,半路遇着蔡师傅交代一下工作,你手电筒乱照什么?这不是有路灯么?没规没矩的。”众人不欢而散。

休息日一大早,秀梅她们都涌进了百福园。旺福旧舍里的传统队热闹非凡,小红妈她们赶进赶出的,挺着大肚子的小红也时不时要想打下手,却被夏莲、蓝蓝阻拦,只得在东屋里拿了苍蝇拍子驱赶漏网进门的飞虫……年轻人都聚在石福居旁的茶楼里,又煮、又烤、又蒸、又煎,欢声笑语如同过年过节一般。

一忙忙到日高三尺,双方才将四十种点心都做成,姜夫人的保卫在大门口核对过各组委派评比的职工代表身份,才放他们进来。

楠蓉带着贵宾、评委也前往茶楼前对每人做出来的样品进行品评,每人都发了二十颗一包的小小玻璃彩球,觉着好就放置在这道点心前的玻璃杯里,按得数多少评出前二十名,又计算出哪一队获胜。

这一评,便把二十种名点选了出来,计有:

巧丫头的小脚(是小脚)粽子,大山的杏仁(心仁)排、苦代子的黄油(抹油的)蝴蝶酥、许鸢花的三丁(丁为壮男)包子,紫薇的水晶(一颗水晶心)蒸饺,冬梅的咸脆巧果(结果是巧,不过终是泪咸命脆),蔡粱的包汤(一包汤)生煎,卢花的包馅(总是遭陷)汤团,夏莲的油燉子(像,终究懒散、贪玩、无常性,丢丢放放,就她与范韶、大山、蔡大厨的友谊,如果勤奋、认真,全世界的点心也学会了),小红妈的草头炉饼(她与薄明的本地特色),阿金嫂的两面黄(黄脸正是两面),白藿的西施豆花(名至实归),黄蕙的柴爿馄饨(柴爿枯瘦,命苦,可最是鲜香,回味无穷)、群群的芝士薄脆(知士,才女也,可惜寿短)、喜丫头的荷叶团子(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绿萝的手擀舞面(后阿三惨死,捂面而泣)、如菊的蟹壳黄(菊配蟹,后明义横行不法暴死,蟹也)、若兰的条头糕(石豹夫妻俩也就剩了一个共同点:调头高)、娇娇的玉兰煎饼(玉烂,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石榴的空心麻球(一场空也)。

只因昨夜百合她们姐弟都推说有事,连夜回家去了,这一晚明仁哪里睡得好,神思恍惚到了凌晨才入眠,这时才刚起床进百福源,才到园门口,却见钟心神情紧张,秀梅脸色幽暗,相互嘀咕几句,又瞥见平安源一路小跑从休息室出来跑向一辆公用的小车……

秀梅疾步来到明仁面前,有些气喘吁吁地对明仁道:“小红的父亲被车撞了,你千万别先告诉她们母女,有人要说,你也千万阻止一下,出了事可是几条人命啊。”明仁一听也懂,赶紧点头,又望着钟心跑进了那辆车,转眼便消失了。

两人怅然若失,明仁问明了秀梅才知道原委:薄明、郝牡丹组织些村民承包了津口村的一大片滩涂成立一个养殖场,想改善一下村里的财务状况,为防着偷鱼贼和临近施工的白胜、白杨手下渣土车把别处挖出的废渣来乱倒,他们一早一晚轮流去江边看守,薄明去的次数最多,每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到江边的几乎总是他,今天不知怎地就被一辆重型车撞倒在地,肇事车已经不知去向,发现时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两人到达茶楼门口,两旁已搭着凉棚,放着几张搬出来展示点心的桌子,这是娇娇出的鬼主意,有一张桌上果然放了盛着大麦、菊花、茉莉几种茶饮机供人取饮,那些客人、职工们驻足盘桓,喝茶解渴,一时熙熙攘攘。

姜夫人、戴大姐她们兴致颇高,觉着丝丝凉风带来凉意,不让秀梅在聚福楼摆圆台面,姜夫人被水仙挽着站在人群中间,道:“今天就当赶庙会,门口多设几张方桌子,你们大家也别去食堂吃了,就在这儿一块儿混个饱,普天同乐么。”

秀梅木然地点点头,姜夫人也没察觉。春杏得了秀梅同意,就赶紧吩咐、安排下去了。

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便把茶楼里剩下的方桌子搬空出来,白藿又让窦迎春招了人驶了中巴车装了一整车折叠桌椅过来,沿街阴凉处摆开,俨然一个小小的集市,将两处点心都集中过来,又搬来许多电炉炊具,众人就在茶楼前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若兰、春杏又请姜夫人、戴茯苓、楠蓉等评委们给二十个优胜者发奖,年轻队又获了集体优胜,连进来参加品评的职工代表也有奖品鼓励,那些奖品都是秀梅她们订购的福利工厂残疾人作品,有秸秆、刨屑、刺绣、蜡染等各类精美小品画,茶楼前满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明仁独独站在远处的曲水池渠旁,心事重重,遇着打着把天蓝色白花边小伞的芙蓉。芙蓉那双娇滴滴的眼珠儿早把那些五彩斑斓的所谓点心打量透了,都是些路边摊、农家乐的小吃,她向来也没什么饥饿感,似乎也暗含着什么心事儿,见了明仁的沉默状,只点了点头,一句话未吐,孤孤单单地走了。

明仁望着草丛里残留的那些卑微无名的野花,居然幻觉出了它们脱俗的芳菲……

不久,秀梅接了个电话,神情更加黯然,见小红母女俩吃完了抢手的柴爿馄饨,便叫过绿萝与夏莲远离人群,嘱咐了几句。

夏莲一脸紧张、哀伤的表情回来,低着头,半哄半劝地扶了小红去休息了,等了半天的秀梅和绿萝这才把小红妈叫走……

到了医院,苗院长领着主治大夫出来,那主治大夫摇着头也无能为力了,见丈夫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小红妈与早已赶到的薄家兄弟商量后,按习俗非得把薄明接回家去……

这事儿也瞒不住了,到了黄昏,百福园里外也都陆续传遍了,明仁得了秀梅传来的信儿,得知薄明已被接到家,便赶到同福里,小红正由娇娇、夏莲、蓝蓝陪着在玩牌。

小红正在纳闷今天自己手气如此之好,与娇娇合作,多次得了“加倍”“羊”不说,还把“猪”、“血”都卖与夏莲与蓝蓝,只是夏莲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还以为她那位银鹿哥哥最近攀上了一位富姐正吃后悔药呢,也不便捅破……

小红见明仁把夏莲叫到门外,就探头道:“明仁哥,怎么不进来,莲莲今天是大出血了,莲莲,可说好了要请客的喔。”

片刻之后,夏莲返了进来,终于泪流满面,抓着小红的手道:“你父亲出事了……”

夏莲说不上几句,小红已经泣不成声了,立即起身要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众人也不好劝了,帮着她下楼,这哪里是扶啊,简直就是抬啊……

此时同福里外,天空被逼近的乌云重压得几欲坍塌,周围的树木在扭曲中摇曳挣扎,被愤怒卷起的残叶断枝刮打得窗户砰砰作响,明仁为躲避风尘,回眼望了望,那石库门的房子无力地变了形……

小红的腿又软了,众人赶紧拉胳膊、拽袖管、扶身子……

明仁驾车接近小红家门口时,已经是一片哭声伴着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如四面八方倾来,村民们将屋里屋外围得水泄不通,见下车的是小红,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小红听着里面嚎啕大哭的母亲和“喇叭嫂”干嚎的嗓音,鼓足力气要推开夏莲她们,往里闯,可哪里还挺得住,一下软瘫在她们怀里,昏了过去,腿间渗出了血色……

明仁责无旁贷地返身上车,靠着威猛大力的钟心与蓝蓝、夏莲几位连扶带抬地将小红弄上车,车子箭一般飞驶了出去,走了石船镇的大路。

天上渐渐飘起了雨,又值晚高峰,许多熟门熟路的车辆便调头往小路里驶去,明仁怕一颠簸更影响胎气,只得老老实实排着队等在大路上,没想到好不容易挨了几个红绿灯之后,前头又被警察拦下,说是封路要让百福源出来的车队驶过。

明仁摇下车窗,探头跟交警解释自己送了孕妇去急救,没想这位小交警还挺坚持原则,与钟心差点闹得要动起手来,正在纠缠不清之际,明仁眼尖,看着史铎正与交通队队长也在,忙呼喊招呼他们,这史铎转眼见了他,将披着的雨衣收紧,不紧不慢地晃了过来,对跟着过来的那位队长笑着介绍道;“这是与我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然后脸朝着明仁又道:“还不是你们百福源藏龙卧虎的事多?这时候领导们要走,害我们这些小小老百姓加班加点地守护,耐心点吧,等她们过去了再走……”

明仁耐着性子听他打起哈哈来,又见交通队队长看着眼熟,强笑着对史铎道:“老兄,我们既然关系不错,就请你向这位队长求求情呗,要不,我还是找他们的主管剑锋?”

史铎也是一愣,对明仁这话里有话的拿捏不准了,想今天封路这事就是剑锋电话临时来关照的,而且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这儿附近有工程车横冲直撞撞死了人,硬把他安排过来维持治安……

史铎小眼珠一转,与那位队长耳语几句,那队长不是别人,正是新近被老谢安排调过来的龙边瑟小侄子龙鹏,他似乎也认出了明仁,对周围交警喊道:“孕妇临产,人命关天,急事急办啊!”于是将明仁和之前的几辆车放了行。

好人虽然做成,那史铎却望着车子离去的背影,往地上恶狠狠吐了一口老浓痰。

没多久,果然一溜车队由两辆警车开道,快速地通过了。

再说茶楼前闹到午后,姜夫人和戴茯苓才恋恋不舍回了福梅院,两人也睡不着,姜夫人招了若兰、贝梨在楼上,戴大姐找了楠蓉、秀梅在楼下不知都密谈些什么,周思芫、许鸢花、玫瑰、水仙等人在探福轩候着,秀梅的街坊邻居自然由如菊夫妇和喜丫头、巧丫头等人送了出去……

直到楼外乌云密布、昏天黑地时,姜夫人她们才出来,看着暴风雨即将来临,都匆匆忙忙地出来坐上了车,姜夫人由水仙、玫瑰陪着回洞庭雅苑,其他人的车,冲过了那管制的路口,到了下一路口时,几辆车便分道扬镳,由许鸢花驾着车载着若兰、周思芫直奔小红楼而去。

到了小红楼停好车,三人都有专用的门禁卡,走了大楼后门,上了专用电梯,来到四楼。

四楼刚出电梯,若兰遇着李兼仁和龚勉,便知竹君也是刚到,李兼仁请了若兰她们进到一个专用包间,周思芫拉了龚勉一把,却没进去,两人留在走廊里,周思芫问龚勉道:“这小潘子死去哪里?我可包了他一个月,这两天趁着我在百福园,连个电话也没有,他在干吗?”

龚勉最近将潘安茂恨之入骨,这家伙里面讨着竹君、秋萍的欢心,外面又有周思芫这类贵妇撑腰,居然升了总经理助理,胜了自己不说,还要受他调度……他不由顿生恶念,周思芫来的消息更本没有通知潘安茂,现在故意引着周思芫往走廊底的一个房间,取出一张万能的门卡先去刷开,指一指里面,赶忙侧身溜走了。

周思芫往大包房客厅里跨了几步,就听里间屋里有男女喘息声,龚勉已经不见了踪影。

听着男人含糊说话的声音熟悉,便大声咳了几声,就听一阵慌乱声,不一会儿,潘安茂扣着上衣扣子,拖着皮鞋跑了出来。

这功夫间,周思芫毕竟狠狠压住了内心一腔怒火,想着能够进到这层楼面的妇人也非等闲之辈……也不必自讨无趣,于是一把将潘安茂拽出屋子,往电梯里进来,将那张半黄半艳的脸逼近他,直着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问:“前几天,你还怎么说来着?心里只有我一个,全身心地要扑在我身上……你倒想想你这总经理助理是怎么当上的?”两人拖拖拉拉地上了顶层。

竹君刚在自己办公室里换完衣服,听着门外严厉地责骂声,一听便是周思芫的,赶紧出来,苗头一轧,立即上来劝和,将她俩领到一间贵宾包房,就听周思芫道:“姐姐,也要讲些商业道德吧,你把他这助理职务卸了,否则,我再也不来了。”

然后就听竹君边关门,边笑道:“小潘,来来来,赶紧赔个不是,让周姐姐消消气……呦呦,这下跪就免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哪受得起你一跪呢?”

竹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周思芫,周思芫这才与跪在面前的潘安茂道:“别想再上我的床,除非拿钢丝板刷刷一遍……”然后她自己也止不住笑了……

合上的门外,跟上来的龚勉偷听至此,心想自己算是白忙活了一次。

明仁先找过苗院长,走了快速通道将小红送进妇产科,留下钟心他们守着,自己驾车又赶了回来,此时已是暴雨如注,那炸雷在半空中爆燃。

灵堂早已设好,薄家人祭完,这才轮着秀梅、明仁她们,手忙脚乱到了深夜,呜呜咽咽之声闹得人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秀梅还要留下守夜,被小红妈、薄家兄弟他们死死地劝着回去,秀梅见能避雨的地方都塞满了人,要插个脚也难,只得带了明仁、娇娇回去了。

郝牡丹陪着小红妈,轮流守夜到了凌晨,实在眼皮打架,便去小红屋里的床上合衣躺着,那身边熟睡的钟琴今天似也被吓着了,一直不声不响,睡着也是蜷缩着贴在墙角里,此时正发出深深的呼吸声,不一会儿便将郝牡丹也催入了梦中。

眼前有了亮光,窗户外却听着雀鸣莺啼,早已雨收云敛,阳光是如此明媚,让眼前出现的薄明看上去生龙活虎的,郝牡丹居然忘了他已经死了……

薄明一脸笑容,仿佛对着她与小红妈道:“催,催命鬼,就知道催,也让我收拾好了再走,”说着话,他的手压在一摞整齐的工作手册上,又道:“商量好的事可别忘了,等我找了吴老师,村里就有了希望……百福园里还有我的宝贝,只有吴老师才是那些宝贝的守护神……”听着他断断续续说完,眼前却不是小红家了,自己却是孤身行走在只有百福园才有的那一片片参天蔽日的林子里,虽然有几抹斜阳射进来,自己却绕来绕去怎么也出不去,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座座新坟……

郝牡丹被吓醒,害得钟琴翻了身也坐了起来,两人都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郝牡丹见她眼角有泪,又嘟着嘴,便和她一起去洗漱,郝牡丹特意到客堂看了看,薄明的尸体被白布包裹,一丝动静全无,周围放着好几脸盆百福源送来的大冰块,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怪诞香味,小红妈与伴着守夜的老太太们互相倚靠着也在打瞌睡,整晚开着的门外又起了瓢泼大雨,暴雨狠狠地打落在泥地里,泥花四射,四射……小红家被大风刮得无处不响,仿佛整个老屋就要在这天塌地裂中崩溃……

到了午后,风小雨小了,薄德和喇叭嫂、薄福父子聚着商量要去派出所问结果,谁想那个派出所所长秦彪功和丰橙一起先过来了。

秦彪功道:“那江边也不止白家兄弟的车进出,还有老秦、卞飞几个工程队的车子也常进出,那个时间段进出车辆都查了,也没什么可疑的,只是这探头都在大路上,那些小路就没有探头了,而他偏偏走的小道儿去江边,谁知道那辆肇事车又是走的哪条道儿?”秦彪功见薄家人脸色都不对,忙补充道:“我已经责成交通队再查查那些单位门前的探头……”

丰橙祭拜完毕,见郝牡丹拿了几本工作手册在小红的屋里翻看着,也不便打搅,就跟着小红妈进了她们夫妻住的里屋,摸出一个鼓鼓嚢囊的白信封塞到小红妈的手里,道:“这是崔家兄弟托我送来的,他们崔家几位老人也要来祭奠……”

小红妈的脸色突然变得比死人还难看,猛地用力将她连人带信封都推了出去……

丰橙好不尴尬,隔了片刻把信封往包里一塞走了,却不知那信封里有个钢板儿掉了下来,滚在角落,那钟琴见大人们或哭哭啼啼、或神情肃穆,又看了一眼她母亲飞快溜走的背影,真是值得怀疑这丰橙是不是她的亲人……她乖巧地拾起了这枚表示单数的钢板儿躲进了里屋。

钟琴再出来时,运尸车已经把薄明的尸体运走了,小红妈和薄福、郝牡丹在小红屋里说话,偌大的客堂里除了薄明的遗像之外已经空空荡荡的了,薄德拿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庭院里的水还未退去,如中了邪似的一动也不动,也怪这薄德平时老是咧着一嘴黄牙招惹这钟琴,钟琴伸出小手将那枚钢板儿放在他手心,道:“给你买糖吃,别哭了……”又摘了一朵□□花,也递到他手心里,又道:“牡丹阿姨说,看看菊花,闻闻花香,什么烦恼都消失了。”

薄德呆呆地看着钢板儿的那面菊花图和那支□□花,猛然间往地下一扔,披上雨衣就往外跑了……

日子流逝了几天,薄明的死依然没有准信,开始都是扼腕痛惜,时间一久,就有村民在背后议论纷纷,特别是一些富裕户,煽动道:石洞村为什么老贷不到资金,都是薄明惹的祸,放着好好的村长不想当,却偏偏闹什么上访,得罪了上面的财神爷,不仅他完蛋,如今连累全村的富贵荣华,也化作子虚乌有啰。又道:年前那笔讨来的资金被薄明和郝牡丹他们投进了鱼塘里喂鱼了,其实他们起早贪黑有着个人的小九九……更有恶毒的传闻便是,她俩早晚起劲地往江塘边跑,还在那里搭了个遮风挡雨的棚屋,嘿嘿……

薄德听着喇叭嫂一传话,气得义愤填膺,跳脚道:“放你妈的狗屁,为大家说话,少花钱、有钱分的时候都忘了?是不是盼着他早死,你们好争这个村长,舔崔明贵的□□去?!”

这话传到明仁耳里,倒对薄德有些另眼相看了,真是:流尽热血遗众笑,常使英雄涕无泪。

到了出殡那天,一早起来,便见霞光万道、风驰云卷,村子里热闹非凡,小红家门前扎了临时的祭棚,两边白纸黑字写着对联,道:

鹰霄九天而勉应天命,

龙御四海却无济苍生。

门楣上有横批:壮志未酬

这字体舒美有余,遒劲不足,一看便是青松的手笔。村里那个古戏台前,几十桌摆放,除了本村村民,数周围几个村子,就百福源的来人为多,姚茜的孩子已满月,拖着虚弱的身子也来了,秀梅与姚茜客套了一番,最后决定悼词还是由秀梅来念。

豆腐羹饭吃完,便由百福源和明仁厂里借来的好几辆大巴车将人送至红洞镇的火葬场。

有好事之徒把这薄明的死加了几个疑问登上了报纸,又引发许多自发的群众汹涌而至,害得当地加派警力来维持秩序。

临到追悼会快开始前,忽然聂大全、竺罡、詹百鑫、郝鉴、老谢、姜河村新任村主任丰橙的父亲都闻风而来,祭奠的人一下子排到了火葬场外……

火葬场的附近走来一位腿脚不便的乞丐,他倒不是特意过来的,不过是第一次来红洞镇,走岔了路,他还在不遗余力地要找到申守义与“鸡冠妹”躲藏的窝点,以报仇雪恨,真没想到提供给他的信息地址居然是这么个偏的所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突然见着十字路口经过一连串的人群,马上即兴往路边一坐,故意伸出一只被打瘸的脚,抖动着双手……这家伙正是何老大,知道这回住院费用必然不少,董老爷子再热心,看得出也是个清廉节俭的退休干部,也等不及痊愈就从医院溜了出来,一时无法与合老二等老兄弟们联系,只能独自行动了。

何老大等了半天,也没讨着几个钱,见络绎不绝走过去的人脸比自己还难看,而且还有悲悲切切之音,比死了父母还悲痛,就奇怪了,于是跟过来,一看是个火葬场,不由跺着瘸脚连呼“晦气!”肚子里没好气地念叨道:也不知死了哪一号大人物,整出这么大动静来?

他听着人群里议论这薄明是个仗义的好人,何老大又不住地摇头,愤愤不平地在想:自古以来,这好人短命的多,反而那些奸滑小人倒是长寿,还活得有滋有味……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正催着昏乱的家属们准备开始时,门外突然传进话来,说是上级领导来了,薄家家属与秀梅一干人正纳闷:连副区长聂大全都到了,还有什么领导要来?

一辆车特意停在火葬场大门口,昂首阔步踏进来一位高大魁梧的领导,那些来祭奠的毕竟都是小老百姓多,平时最多见个村长、所长什么的,现在自然主动往后退去,遇着退得慢的,那位领导还上前主动去握他们的手,虽然一脸肃穆,却还不忘友善地点头致意,厅里本挤得水泄不通的村民让出道来,众人都看清了,这人就是石豹,后面紧跟着秦羽,明义、吴良鑫和几个随行亲信托着几个大花圈……连若兰都没想到自己丈夫会来,薄德先前还嘴硬,说是镇里、区里的领导敢来,必要好好地质问他们一番,这会儿真是石豹亲自驾到,却临阵退缩了,往受慰问的家属堆里挤进去站好,等着他来握手。

秀梅上前,与秦羽耳语几句,石豹似乎听到了,面向众人,谦虚慎色带着哽咽之声道:“还是按原来的程序办,没有长篇大论,我今天无非是作为一名普通人、他的挚友前来的……”

众人听了他一段慷慨激昂又饱含深情的发言,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直等着他挥手做了个“请”的指示,这才开始仪式。

秀梅读着姚茜、崔明贵审定过的全篇悼词,而最后却背咏起了一段薄明遗书里的诗词做结。

前面那审定稿让众人觉着人死不能复生,已经盖棺定论,如何美翊薄明都不为过,贵宾们的面孔还都是肃穆恭和之色,后来听到秀梅吐出真言,什么“厚今薄古,欺典忘祖……毁田圈土,上贪下腐……杀豺除狼,驱豹逐虎……”差点没把他们的眼珠子翻得飞了出来,都气呼呼地暗忖:尽管是死人留言,你秀梅可是活人……

不过,石豹、聂大全、秦羽三个毕竟涵养功夫深厚,直至听完末句“返吾故土,美我江湖,仁义兴邦,诚信立俗。”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等着他在洗浴中心洗完澡果真要按摩时,这才看着按摩房间一律都是透明门,或两个,或三个按摩床一组,都是穿着端端正正标准员工服的按摩工,有些还是秀梅怜贫惜弱招进来的残障人士,虽然偏年轻,可那些残疾人的尊容也实在无法恭维,甚至小伙儿比姑娘们还略胜一筹,把童貅气得跟领班卢花比划道:“那个全套的,全套的,有没有?”

冰心葬爱仇。

玫瑰的琴音似化作一缕清烟渐渐消散了,黄蕙她们最终定格在千手千眼那个造型上,坐在首座的秀梅、姜夫人、楠蓉三位面色最为祥和、静懿,都不由自主双手合十状,还是姜夫人轻轻鼓起掌来,打破了大厅里的沉默,引众人也拍掌致谢起来,黄蕙领着众演员谢幕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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