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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第八十六回 和合僧追授三皈依 秦家宅隐匿双疑案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11-18 23:07:43
  • 字数:47726

史铎接到报警也不敢怠慢,很快带着几位年轻干警赶到了,当他让干警揭开那块白布时,自己差点腿软了跪下,还是秦踺等人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他惊得指指那具尸体,与旁边干警道:“查,仔细查……”自己往后面缩去,满脑子便是,这不是情杀,便是被奸杀的……

却说这石船镇的干警们这几年太平日子过惯了,真遇着刑事凶杀大案也都手足无措,史铎难免有些骂骂咧咧……

老相识们见老谢比以前做拘留所所长时瘦黑了不少,都明白他现在的操劳,秦踺发了一圈香烟,秦彪功给这两人点上。

老谢深深吸了一口,埋怨秦彪功道:“你也真是的,破案的规矩懂吗?有什么说辞也该回局里说去,还有,一般的当事人录了笔录还缠着她们几个做甚?”老谢一把握住秦踺的手,又与秀梅她们亲切地打招呼道:“啊呀,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还是忙去吧,只是让那个春花与陆水泉近日别离开本市,准备随时传唤,这儿就交给我们了。”秦踺、秀梅她们一听,识趣地告退了。

四位法师闻此噩耗,更加紧咏颂经文要超度古今亡灵了……

不是还进去玩过?运动那阵子还差点做了防空洞……哪有什么宝贝?事情明摆着,你只该好好追查这可怜见的善信女怎么被害之事,别总往金银财宝上靠……”

那秦彪功兴致正高,被她一顿抢白,白眼翻天,又狠狠斜了过来,刚想训斥她,秦踺打起了圆场,又要听他往下说,这秦彪功见众人还想听他说故事,便继续道:“我看是图财害命,不要听信什么情杀之类的无稽之谈”说到此处,他不经意地瞟了史铎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据掌握的情况看,春花的哥哥黑皮,还有一位神秘的民工,这两人有重大嫌疑,我已经通知下去了……有关这两人的线索要多多提供,不过具体关节不易再多透露了……”

史铎听着他其实已透露得差不多了,正巧往走道里望去,见不知何时,他们的顶头上司老谢已经出现在那里,阻止着随同他一起进来的龙鹏上前,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秦彪功的话……史铎忙捅了捅秦彪功,秦彪功见是老谢及时赶到,吃惊非小,马上褪了三分锐气,不过还是压着龙鹏与史铎,自己要争先汇报,却被老谢拿眼神制止了……

秦彪功经过中间院子,见了管德广几个探头探脑就皱眉头,与史铎道:“安排个手下,与这些发现的人做个笔录,详细些。”史铎不敢耽搁,拉过身边的一个干警指着中间院子里的明仁、秦踺他们要做笔录。

与史铎相反,这秦彪功比剑锋还要性子急,恨不能立刻知晓答案,龙鹏依着他性子也是指东打西,一一排查,两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啃着馒头就调看录像……

除了众人怕荣喜阿姆上年纪挨不住,送回了福满堂,当事的人们都主动呆在探福轩里听命。

晶融淬火琉璃瓦,

玉碎点丹永子棋,

香陨之魂呈造化,

第八十六回和合僧追授三皈依秦家宅隐匿双疑案

那秦彪功果然不同凡响,时近中午,福云寺里,他手下的那帮技术骨干已经忙完,黄蕙的尸体也被运走,传唤过了春花、陆水泉、冬梅等人,又请出闲云法师,与秀梅、秦踺、崔明贵、姚茜及史铎、还有各自手下干警再次来到福云寺后院,往庭院当中一站,侃侃而谈,道:“黄蕙之死因,法师,你也别藏着掖着,想当年村里都传说福云寺里有宝,你我虽然都是姓秦,可我们两家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福得流油,一个穷得叮当,想必你出家避祸时,带了不少金银去做的尼姑吧?”

闲云多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直到实在憋不住才道:“村里上些年纪的,谁都知道这福云寺的塔倒了上百年了,这地宫以前都是敞着的,你小时穿开裆裤时,

荣喜阿姆与旁边人道:“快拿块干净布盖一盖,你看口眼不闭的,作孽啊作孽。”起重工正有整块干净的白布,大着胆子上前给黄蕙的身体盖上了……

黄蕙的面色栩栩如生,只是口眼未闭,做惊讶状……这管德广见民工们都围在前面欣赏着这姑娘的玉体,马上大吼一声:“让开,别破坏了现场!搞坏了物证,吃官司的!”

众人一听倒是有理,都后退了,冬梅等女子当时就哭了起来,连打电话报案的秀梅也泣不成声……明仁觉着冰冷的眼里中滚出热泪来,痴痴地也往后退去。

管德广把民工全赶了出去,自己凑在过道口往后院伸长了脖子不停张望……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秦彪功带着局里的新任刑侦队长龙鹏还有法医等技术骨干到了,加上先前到达的,警车在福云寺门前一溜排开。

夏莲、邱海棠也得了信在福云寺门口候着。

老谢这才瞪起双眼,提高喉咙对秦彪功道:“要死啊,局里的人和车差不多都给你调来了,你看看这大道上?连我的车都进不来了,这百福园是什么地方?是你显摆撒泼的地方吗?不过死了个小小服务员,难道要闹得满城风雨?可见你有多浑!”此刻,他那些手下一个个都没了生气……

老谢倒也负责,既然来了,又把他当年做过刑事警察的瘾给勾了上来,在福云寺里四处转转,细细看过问过,那秦彪功就爱被老谢这样棋高一着的内行剋一顿,此时浑身舒坦,又多起嘴来……

那老谢道:“谋财害命,那财呢?证据呢?”此时他们又回到后院杂物间门口,老谢指着屋里刚才□□警们翻过数遍的一堆物件中的两个木板箱,道:“这好像是我们二三十年前训练用过的手榴弹箱,还是炮弹箱?这庙里怎会有这些东西?”秦彪功他们顿时哑口无言了,老谢又轻声道:“与我们的线报快吩咐下去,最近本市有人出手庙里的贵重东西要十分注意了,连那个黑皮的家乡也发个协查通知……”

秦彪功不敢怠慢,赶紧撤离了,秦踺、明仁把管德广那帮子施工人员也打发走了,还了百福园一个清净。

老谢来到探福轩,秀梅她们正等着他,他却不啰嗦案情,只是让冬梅把自己儿子结婚那天的程序说上一说。

众人都坐了下来,也不知秀梅怎生那样昏聩,居然对夏莲道:“让她来泡壶茶……”

红着眼圈的夏莲以为自己听岔了,多问了一声,秀梅这才一叹:“哦,她不在了……”

幸好周围也没人注意,后来,春花她们给每人端上了一杯茶水,秀梅这才头脑清醒过来,让夏莲附耳过来,吩咐她从即日起让春花仍跟着迎春,不能再进园子了。

老谢问完冬梅,就告辞走了,只要秀梅与若兰相送,路上,老谢道:“也不知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上面居然误解我们警局参与到动拆迁里,这对市里、区里的某些领导极为不利,你们都是代表和领导,望下月开大会前千万替我们美言几句……”

秀梅送走老谢,就觉着头晕目眩要倒,若兰忙把她扶住,绿萝正从休息室里出来,也看见了,两人商量着要送她医院去,秀梅道:“没事,早上没吃东西,刚才又吃不下,这才觉着头晕,把我送回家静一静,让玉簪嫂煮些粥喝了才好。”绿萝连忙端了杯温水出来让秀梅先喝了,又强咬了几片软面包,秀梅一下觉着肚里踏实了些,这才由绿萝开着车若兰相送着回家。

路上,若兰突然冒了一句,对秀梅道:“老谢总是掖掖藏藏,话只半句,怎么让我们留意起是否有人脱手像样的佛像法器?难道他也笃信佛教了……”

秀梅打起虚弱的精神,微微一笑:“什么笃信佛教,是我们多与有钱人打交道,只有她们才买得起珍贵的佛像法器呢……或许是破案的线索吧。”

那绿萝又问了一遍若兰,若兰谨慎地把老谢的话复述了一遍,绿萝犹豫着道:“就在昨天,我家阿三跟着阿强去请佛像,你们知道的,阿三是三扁担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为了保我们母子平安,他也求了一尊,回来兴奋极了,据说是古佛像,真是精美绝伦的古董啊,我看都能上拍卖会,卖主却突然贱卖了……”

秀梅、若兰听了果然惊诧,就奔了她家……到了晚上快下班时分,警车呼啸着从百福源带走了陆水泉与春花,去与局子里萎靡不振的卞宝对质去了。

那卞宝也是倒霉催的,他自以为百福源里风平浪静,风头已经过去,被小三盯得紧,就想找一位可靠的大款脱手几件宝贝,谁想巧了,自己想什么来什么,刘阿强的寻宝电话打来了……

那刘阿强被两位法师念了七七四十九天佛经,大概被能言善辩的两位法师洗了脑,居然幻觉母亲扮成了菩萨出现在他面前……也幡然悔悟,崇拜起佛教来,只可惜母亲那些像模像样的佛像都被捐入了福云寺……

仗着有钱有房,刘阿强要把母亲的卧室从今往后就改做佛堂,于是打电话给卞宝要他觅一尊镇宅的灵性菩萨。

卞宝便陷入了沉思:论理,手上这东西脱手,不该找千莲区的人,只是这刘阿强曾买过他许多艺术品,其中也有来路不明的,可只要货真价实,这刘阿强也不多还价,还现金交易,从没出过差错,卞宝犹豫再三,才下决心与他做起了这笔买卖,而且刘阿强带着阿三护卫前来赴会,他也未生疑窦,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出去两尊鎏金佛像,换来了大堆真金白银,他与小三还没来得及兴奋得觥筹交错、颠鸾倒凤,警察就找上了门……

卞宝毕竟也曾是山上下来的角色,一赖,二推,三沉默,想打持久战,谁想,优待着吃过晚饭,他正纳闷间,龙鹏来了。

这可是龙鹏主动请缨,卞宝抬头一看,在观莲湖附近淘宝时,经人介绍就曾认识他。

就听龙鹏低低的声儿道:“不开口么?想做好汉?哼哼,只怕你一开口,就乱咬?没关系,就你在百福园的事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千万别说岔了,我们也不爱听,现在你先到案,坦白彻底了,争取宽大处理……”

这卞宝对着龙鹏那神秘莫测的眼神只看了一会儿,就要烟抽,龙鹏让陪审的给他点了一支烟,又让记录员做好记录准备,果然卞宝全吐了……只有一点,他与后来到案的陆水泉说得惊人一致,赖去自己先要捅黄蕙的细节,都把脏水往黑皮头上泼去,推说他是主谋,陆水泉先跑了,自己受黑皮胁迫,替他藏赃销赃,又把藏宝贝的地点交代了,警察迅速地将福云寺的那批东西起出来了……

卞宝交代完,便沉默了,龙鹏满意地点点头,拿了审讯结果去汇报破了案,后来,又有他人来提审,卞宝始终坚持这口供,实在难熬之时,总有龙鹏及时出现替他解围,案情基本上大白了……

自发现了地宫及那些宝贝后,秀梅又时时刻刻不得空了,天天忙到深夜,索性就住在晓福楼,眼看冬至前说好的日子要到了,明仁也陪着秀梅住了进来,秀梅肚里明镜似的,也没空戳穿他,只要他每日在自己眼前晃荡,还是放心的。

冬至前一周,百福源就提前迎来了和合大师,三位“三智”大和尚,还有从千莲禅寺千里迢迢赶来并黛玉寺的那三位“三化”老尼姑,准备为清凉大师先超度七天,加上后来慕名前来的一干善男信女又把百福源住得满满当当的。

期间,验尸已经完毕,物证也核实了,黄蕙的遗体被她家乡赶过来的一位哥哥认领了,就在这天火化。

黄蕙的家里都是些糊涂的农民,老的老、残的残、幼的幼,就在家乡务农的那哥哥也是个半呆傻任人摆布,说话口齿不清,精神萎靡,就由若兰代表百福源做答谢词,悼词倒是秦羽指定了吴良信来念,还表彰了她见义勇为的事迹,也算给九泉之下的黄蕙争了光。

那里殡仪馆忙着哀悼,百福园这里也不闲着,也是老谢做主,连夜将那些已登记造册的福云寺宝贝奉还到保安措施严密的耀福馆暂时存放,由博物馆馆长厉史派人与百福源保安共同看管,这厉史也趁机亲自率几位专家入驻,给这些宝贝定级。

秀梅怕再出意外,就让夏莲、穆兰寸步不离耀福馆,谁想却先来了一批不速之客,这便是厉史陪同着金桂一干人。

郑虎生病住院,便把工作安排与对外联络一块儿全托付给了谢宓,谢宓年轻聪颖,又有石豹、秦羽等人点拨,处世越来越沉稳老练,渐得郑虎夫妇欢心……

石豹、秦羽这段时间与郑虎的几位老部下轮流前去医院照料、汇报。

这郑虎对石豹是寄予厚望的,时不时在病榻上勉励他锐意进取、勇挑大梁,石豹也是会错了意,以为姜近才退了,郑虎病了,再加上上面有向来默默支持、指导他工作的肖樯,也该自己出人头地露一手了,自此更加肆无忌惮,与“温吞水”性子的游德培要一比高下,最近新调任保障局的甄鉴,准备把一部分公共基金试验性地参与证券炒作与对港大等集团的投资,以求资金的保值升值而积累宝贵经验,又私下委托谢宓汇报郑虎,想即推动了市场经济繁荣,又盘活了资金,一举数得。

虽然郑虎经过专家会诊,马上就要恢复出院回北方了,但谢宓觉着就为了这区区数额的小事重燃起领导的呕心沥血之志,实属自己毫无手段似的,于是先与派来监督审计的金桂商量,金桂也觉着这些地方上的事由地方上的领导乾坤独断就好,何况还是深受信任的石豹呢……于是以老郑不便干涉地方事务为由来搪塞,今天呢,她特地约了甄鉴夫妇、安月季、银鹿等来个旧友重逢。

她们到得晚一些,正是午饭时刻,刚好遇着厉史,才听得百福园死了位烈性的姑娘,得了批绝世的宝贝,把金桂、甄鉴爱好珍宝的胃口吊了起来,于是她们由厉史出示工作证,登记后由中巴送了过来。

这厉史生得骨感嶙峋、老气横秋的形骸,就像刚从古墓里出土的一件饱经沧桑的彝樽,其实际年龄只刚过半百,大概是与老古董呆久了,不老不旧也不行了,于是仗着自己专家身份就领着她们往里闯,一丝一毫不敢怠慢的穆兰、夏莲赶紧拦住,厉史“嗤”一声道:“我们可是进去工作……”

穆兰嘴快,道:“是呀,没拦着你进去,可她们几个不行,上面有关照,这几天进出耀福馆都有警局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可别忘了,这些宝贝还没有定级,而且还算是证物呢……”

厉史闷闷一气,心想自己好坏也是个博物馆馆长,经常上电视台的公众人物,这小女子居然像不认识自己似的……负气道:“我这张脸不就是特别通行证么,再说看看有什么关系,那些东西几百年都放下来了,还怕我们给看坏了?”又指着金桂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穆兰看也不看,冷冷地道:“知道,就是大领导来了,没有接到上面通知,或没有通行证也不行。”

换了以前的金桂此刻恐怕要大吵大闹了,不过去了北方历练后,把她的娇贵性子抹平了不少,对夏莲道:“夏莲姑娘,你也与我们一起进去么,看上一眼就出来,不好么?”

换做以前的夏莲,她自己也要千方百计地去看看那些珍宝,还用金桂来挑逗?只是今天她实在有些心虚,正往后缩的她忙低头道:“还是按规定办吧……”

金桂心里骂道:这个下作坯子,亏我以前对她白好了,幸好没配给银鹿……

厉史正要掏出手机与秀梅打电话,金桂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吴董□□出来的女孩子个个精明强干,也别坏了规矩,既然是原则就要遵守,我们还是去探福轩喝会儿茶,夏莲姑娘给安排一下吧?”

夏莲往后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已婚的银鹿照上面,于是道:“请你们先过去吧,服务员随后就到,今天人手有些紧张,请你们多担待。”

金桂一皱眉,寻思出一个人来,于是道:“把那位表演茶艺的姑娘叫来就行了。”

夏莲一愣,穆兰答道:“她到西天取经去了,今天全体职工正在红洞镇送送她呢。”

金桂没听懂,恼怒之色骤起,夏莲怕真激起金桂的反感,忙解释道;“她为了保护这批宝物,被歹徒杀了,今天开的正是她的追悼会,还是我陪你们过去吧。”

金桂冷笑着看了看穆兰,拿半昂着头的她也没辙,就转身往湖边去了,那厉史赶紧跟上,窜到前面引路。

夏莲也是糊涂忘性大,那探福轩里已经有一帮在聚福楼用过午餐的和尚、尼姑了,是冬梅临走时安排妥的,那闲云、野鹤正讲着黄蕙护宝的事迹,众人听着听着深感压抑。

和合大师咳了一声,打破了宁静,问闲云野鹤这黄蕙是不是俗家弟子?

野鹤道:“她侍奉我们十分尽心周到,还常常请教佛门的教义、规仪,虽没有举行过三皈依,但她已经食素,并诚心向佛……请大师示下,我愿做她的师父引她的魂入佛门。”

和合大师沉吟片刻,道:“我们佛教也该创创新了,昨晚得一梦,梦见自己身处于冰冷汪洋之中的一片浮叶上,天地混沌迷茫,只有远处天际一道佛之灵光洒下,我想都未想,就顺势而去,此时周遭逐渐清朗,我在佛光的温暖中醒来,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便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要让更多的世人感知佛的力量,这姑娘既然是为佛献的身,就是佛的弟子,三皈依的仪式由我亲自主持,你们与她的家属商量一下,是否可以把骨灰就地安放,我觉着清凉大师当年也是枉死,我最近曾梦着她冷冷清清的身影,觉着她也应该有个护法,刚巧,这黄蕙就是天赐的伴儿,一起送入地宫安放最妥,你们看如何?”

众僧谁敢反对,智心忙颂德道:“这可是黄蕙居士的大造化,也是大师您的大功德啊……她家里岂有不答应之理啊。”

就在这时,厉史与金桂她们上得楼来,她俩身后的安月季看见楼上坐满了和尚尼姑,忙拉一拉金桂的袖子,金桂知道她暗地里信着洋教,于是让她返身下楼去了,为了给她让路,这下走在后面的夏莲就与银鹿两人晕头转向地打了个照面,夏莲瞪了银鹿一眼,银鹿识趣地滚下楼梯去了。

闲云、野鹤先起身来与金桂、厉史打招呼,智心、化谷也跟着起来左右站在合和大师身旁,把金桂介绍给合和大师,合和大师听完,笑着起身,与金桂唱了个喏,回头对剩下的那四位木知木觉的上师道:“茶也喝了,事情也定了,外面再好,我们也该回我们的小庙里去啰。”原来这合和大师天天要做功课,每天多念几遍经文与清凉大师超度,于是他领着僧众下楼去了……

厉史与合和大师是老友,只笑脸相送,可金桂最为尴尬,她内心是想要留着合和大师请教一二的……幸亏那智心聪明绝顶,轻声请着化谷留步,与她低声说了几句,化谷就留在了楼上,智心赶紧下楼紧随合和大师去了。

夏莲与楼上的几位重新沏茶添水,金桂见她没事找事地留着碍事,便道:“夏莲,我们都是百福园的熟客,你忙去么。”夏莲眼见着被戳穿,只得下楼而来。

参加追悼会的也陆续回来了,秀梅已经知道金桂到了,借口自己感冒往晓福楼办公室处理俗务去了,若兰领着冬梅,还有园子里的服务员急急地往里赶,竹君陪着荣喜阿姆、青青、刘雪等人在后面慢慢走着,竹君指着若兰背影道:“看她再急,还不得等我们一起上车才开?”

没想到这几位还没勾着中巴车屁股,那车已经发动往园子里而去,竹君生气道:“哎,这马屁精,当心马屁拍在马腿上……”

荣喜阿姆拍了拍扶着她的青青那只白胖可爱的小手儿,笑道:“是啊,急性子要惹祸,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嘴烫坏了,恐怕连滋味也辨不出来了……”

青青今天一直觉着气氛悲哀压抑,此刻见她们说俏皮话,也露出纯真的笑来,道:“说起急性子,最近我听北方单口老段子,好玩着呢,有一个就是说急性子、慢性子、贪小便宜的……”

荣喜阿姆笑道:“那急性子有人了,慢性子、爱贪小便宜的是谁啊?”

青青凑到荣喜阿姆耳边小声说道:“慢性子是夏莲,爱贪小便宜的是阿金嫂……”荣喜阿姆听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在荣喜阿姆另一边的刘雪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因为“郝大胆”在福屏市给她发了一篇长文,文中透露他以前交于当地警方的调查材料如泥牛入海、渺无音讯,现在在铁璧的支持下重新寻找当事人,并把这些材料落实成铁证,可他的生命正受到威胁,他与铁璧刚躲过一次暗杀……

刘雪心急如焚,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过去,只是昨晚与荣喜阿姆一说要出差,就被荣喜阿姆猜透了个大概,道:不到两周就要做新娘子了,出什么差?你与小肖双方的父母马上就到了,总不见得我一老太婆去应付?

刘雪这才服软不闹了,只得暗地里给“郝大胆”发信息,谁知那头彻底没了回音……今天她本也不想去参加追悼会,可菩萨心肠的荣喜阿姆非要她陪着去,况且今早步芍药正式要她接替王娜妮,负责对黄蕙见义勇为事迹的追踪报道……

此时,她们几个正走到清风亭,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肖百联打来了电话,他母亲如风突然先到了……

荣喜阿姆笑道:“呦,我们也别往里走了,就在这儿等着吧……前面那位看来还算不得急的,这还有一位比她着急的呢。”

等不多时,大门口就出现了如风的身影,跟班的都被她甩到了后面,荣喜阿姆迎头而上,如风笑道:“亲家姥姥,让您等在这风口,怎好意思呢?你身子骨可真硬朗啊。”

她的身后,肖百联、蓝蓝、谢宓此时皆大踏步赶了上来,又有凑巧赶到的明仁、群群、娇娇,并得了消息的秀梅……

寒暄过后,如风对秀梅、竹君、荣喜阿姆道:“你们还说我等不及赶来,可有人还盼着我早来快来,刚才楠蓉接着我,就要我主持几天后的清凉大师奉安典礼,说我们夫妻一直是与民主人士、宗教人士打交道的老朋友,我们即熟悉,又是本分,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好像你们区里没人似的……”

姚茜笑道:“大姐啊,合和大师可是全国闻名的宗教人士,千莲区还真没有人有资格与他们打交道呢,楠蓉她又不好亲自出面,我呢资历浅,刚到任,真要仰仗您了。”

如风道:“哪里会没人啊,是你们目中无人,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秀梅她们不是?还有龙边瑟、钱来顺一大帮子呢,都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啊。”

秀梅忙上前哑着喉咙道:“龙边瑟病得有一阵子了,钱来顺突然暴病而亡,我么,你看我这嗓子喊出来就像叫花子了……”

如风一听,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了荣喜阿姆与刘雪,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欢喜,拉着刘雪问这问那,刘雪等着她问什么就答什么,言简意赅。如风对荣喜阿姆道:“真是您和刘洋他们培养出来的好闺女啊,文静又温柔……”

众人坐中巴往探福轩而来,夕阳照在车厢里光彩照人,如风这才抽空问了问肖百联他们婚礼筹备的情况,肖百联简单一介绍,如风道:“听着有些铺张了,我与老肖都是低调派,就怕张扬……”

到了探福轩,金桂她们都候在门口,那化谷大师也来了,免不得一番唠叨。落座送上茶水,冬梅把那天清凉大师奉安典礼的流程细细说了一遍,双方主持、发言的自然是合和大师与如风,后面还穿插着合和大师主持黄蕙的三皈依……

至于信徒送祭的代表,众人都推秀梅,秀梅借口身体原因推出了若兰,若兰谦虚地礼让了冬梅,众人看冬梅稳重,也就这样定了。

肖百联哪里耐烦这些,在角落里轻声说着小笑话逗刘雪,群群与明仁侬侬我我地挨着,见明仁用心听着,群群道:“你替你姑妈写的那篇祭文也该冬梅念了?”

明仁道:“是的,可祭文却是我姑妈亲自写的,里面那首诗还是我的呢。”

秀梅连晚宴也未参加,先告辞回了晓福楼,服了清凉败火安眠的药早早地睡了。

再说吃完晚饭,如风与一帮人还去探福轩里闲聊,肖百联把荣喜阿姆和刘雪她们送到福满堂,见青青陪着荣喜阿姆在她自己屋里看电视,就赖在刘雪的屋里不走,天冷了,刘雪随手就关上了门,肖百联会错了意,有些忘形,先把些花言巧语逗得刘雪玉面泛桃花、盈目羞涩之时,就要动手动脚成就好事,没想刘雪这几日身上不便,内心烦恼,笑归笑,哪有心思与他鬼混?婉拒了不算,还正色与他说了一番话,道:“婚事就在眼前了,你猴急什么?你与明仁商量的那些节目落实得怎样?还有,我们的蜜月改去千莲山区……”

肖百联一愣,道:“姑奶奶,山里大概已是大雪纷飞了……不是说好了去基巴达国?飞机票也订好了,小童在哪儿还替我们订了豪华酒店……”

“退了,就去福屏市与千莲山区!”刘雪说着掰开肖百联搂在自己的腰里那只不老实的手,劝他早些去歇息,下了逐客令。

肖百联是腥没吃着,倒弄了诱人的香气钻在他鼻眼子里,把他浑身挠得五迷三道的,被中巴车送出园子后,就在葫芦河边迷迷惘惘地乱走,岸边也有几盏路灯坏了,朝周围被风刮动的竹影树身看去,觉着都像群魔乱舞,竹林里还起了气旋,滴溜溜在竹林里乱转,隐隐听得这风声带泣,不由一阵阵打起冷战,肖百联觉着身上透凉,把他半醺的脑子终于刮醒,不由加快了脚步,刚想跑起来,旁边竹林斜径里莽撞地窜出一条黑犬,差点没把肖百联吓得哭爹喊妈。

肖百联也是吓糊涂了,哭丧道:“兄弟哎,千万别咬我,我怕疼……”

这时远处有狼犬吠了起来,这条黑狗兴许是野进来玩耍,出不去,迷了路,也十分紧张,脚一划拉,窜回去了,肖百联见它跑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稳住了神,背后急匆匆出来一个人影,把偶一回头的肖百联那颗砰砰跳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后面小路上的来人却笑了,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说不尽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月光下,娇容泛玉光,杏眼闪银星,左手提着一只小食盒,右手提溜一个小保温桶,脚似飞燕,身如摆柳,发着莺啭之音“肖总”、“肖总”地赶了上来。肖百联打起精神一看,是白藿。(白骨精一个)

白藿亲自到晓福楼给秀梅送来了香米粥与炒面筋,也没见着明仁,不能多坐,此时正往回走。

肖百联整整衣襟,清清嗓子,装出斯文模样,道:“呦,不是白经理么,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白藿将左手背往披在自己脸颊两旁的长发左右往后捋捋,满面春色道:“这不是给吴董送饭么,她不舒服……还找明仁有些事商量,不是他人不在么,太晚了,我下班回去不安全嘛。”

肖百联知道这白藿名声在外,自己虽不得上手,也是对她仰慕已久,便道:“明仁他呀,现在在哪儿你也懂的……你住得远吗?不远的话,我就送送你。”

白藿实在是有急事要找明仁,可一想,这肖百联是明仁的好友加领导,托着他想想办法或许比明仁更管用,见他主动凑上来,哪有不理睬的道理,羞羞答答客气了几句,后来在食堂放好家伙什,就搭上了肖百联的车……

明仁果然陪群群坐在探福轩,金桂几个已经先走了,那如风由若兰、竹君她们陪着见过和合大师后回来,还意犹未尽、口如悬河,坐得有人打哈欠,与夏莲她们说不要添茶了,如风这才有所觉悟,与众人一起散了出来,经过晓福楼下,车停,正与那位在白藿家喝了咖啡、醒了头脑回来的肖百联相遇,如风忙问他去了哪里?

肖百联也不说自己开车出去过,见明仁下了车,就道:“找明仁嘛……”

明仁见他盯着自己看,忙接口道:“是筹备他们婚礼的事。”

如风见自己儿子鬼头鬼脑,知道又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碍着众人都在,只得继续坐车往别墅区去了。

明仁见二楼东头灯光已灭,知道姑妈睡了,两人便沿着河岸散步,肖百联满脑子刚才白藿与他说事时,一副妖妖娆娆、勾人心魄的神情,幸亏自己算计再三还是及时告辞了,否则……

明仁见他出了魂似地沉默着,道:“还以为有什么要紧话与我说呢,我可睡去了。”

肖百联拉住他,道:“不是我难以启齿么,你的相好找你办事呢,亏得被我拦截,怎样,想听不想听听?”

明仁大吃一惊,幸好四周无人影踪,忙狡辩道:“别胡说,隔墙有耳……什么相好不相好?再胡说,我找刘雪告你的状去了。”

肖百联得意道:“别怕,不就我表妹醋劲大了些?想当初你与我姐姐恋爱时,我们外面也逢场作戏,我可曾把你出卖过?是白藿,她求着你帮帮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说什么他与黄蕙案子的一个嫌疑人有牵连,又说,她哥哥不过与那人往外地淘过宝而已,也不曾干过什么坏事……”

明仁最近巴不得最好躲着白藿,哪还有心思管她闲事,便道:“他没干过坏事怕什么?警察就是找他不过问问话而已,还怕把他吃了?”

“那不是人命重案么,谁想牵连上身?得了,我知道你明哲保身,帮着她已经给史铎打了招呼,再说这史铎也不知何时把你记恨上了,背后总说你坏话,你托在他手里,恐怕他把你也要牵连进去……老实说,白藿与你可有一腿?总有人背后说你俩闲话……我帮她办事,总要与你打个招呼么。”

明仁心里打鼓,语气也放软了,道:“与我打什么招呼,她非我的女朋友,你要劈腿趁现在还来得及,何必连带上我?”

肖百联这才谈起他委托明仁的正事,明仁答道:“早办好了,娜娜她们、还有‘钢中锅’亲自出场……我打听到了,小谢他们玩直升机空降那一套,就是窦德专他们的关系,亏得你没选新豪门,否则,你们两对同时结婚就重了,那直升机是先放下你们还是他们?”

肖百联转过脸来,道:“那我们的方案到底惊艳不惊艳,这可是雪儿亲自关照过的,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老兄,老弟我一辈子可只有这一次露脸的机会……”

明仁笑道:“那可以再来一次么。”

肖百联也笑了,道:“不是我不想,实在是结一次离一次,代价太大。”

明仁也是今天从群群那儿听到些传闻,于是道:“刘雪可是好动型的,将来交际、出差可是家常便饭,而且深负正义感,你可有些心理准备。”

“时刻准备着呢,不是双方父母盯着,我能与她搞闪婚?我还巴不得她别老粘乎我呢,我可是天马行空,自由自在惯了的人。”

明仁又问他婚房布置之类的,肖百联心不在焉地对他的问话做着简答题,明仁听他江东区那套新购豪宅果然是史金花操办的,便提醒道:“你可注意着点,她们一家人翻云覆雨、左右逢源可是有遗传的……”

两人在没灯的暗地里站定,肖百联觉着新鲜,认真聆听。

明仁小声道:“就是你父亲以前招待我喝酒时亲口与我说的,说老史就是当年检举揭发郑、董、辛、王的罪魁祸首,他们及他们家属都冤枉了那个马校长,老史见风使舵得厉害,连某位老战友一出事,他在病榻上都不忘揭发清算那人几十年前的陈年旧账,这史金花深得她的真传,你不觉着最近楠蓉与贾姨双方都不待见她?据说她在中间传了不少话,捞了不少好处,还有她老公,当年就是靠着替那些老家伙的家属经营公司起家上来的,还记得我们在学校时就旗帜鲜明地反对过那些公司的幕后操作?你也别诓我,就你父母一家一当全给你,那种豪宅,最多只能买个卫生间、阳台什么的。”

肖百联也是一乍一惊,他那套房子果真是史金花以意想不到的超低价转让他的……

肖百联故作镇静道:“我父母给我的那些棺材本,是连个首付也不够,但我贴上了卖出那两套房子的钱款,再举了债,如今每月还着贷呢。”他话音刚落,就听着对岸有重重的“噗通”声传来,还是肖百联因心里有鬼,四处眼尖着张望怕人偷听,这时就见对岸树丛边人影一闪,往河里落了下去……

两人见那人还在水里站着并未没下去,赶忙往中间那座桥连窜带跳地过来,明仁喊道:“别往前走了,前面水可深了……”

“让我死了吧,总可以还我的清白了……”然后还有抽泣声传来,明仁一听,是春花的声音,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跳了河,两人已冲刺到了对面岸边……

这还是当年秀梅的功德,让秦踺把沿岸水底都抬高,正是怕有人不小心落水。那春花新来只听见过葫芦河水深,为了这几天,百福源里的职工都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又议论纷纷,都以为她与她哥哥串通,谋财害命,于是一时没想开就跳了河,明仁见她还在往河中走,忙跳了下去,肖百联一时手足无措,仗着水性比明仁好,丢了外衣,也跟着下了水……

明仁觉着自己步履艰难、脚步越来越沉,就差一、两步,却还未能够着她,突然,春花一脚踏空,水顷刻没了她头顶……幸亏有了肖百联,他劈开双手双腿,一猛子扎上前去,也是春花命不该绝,一只手被肖百联摸黑找着,便把她挟持起来,明仁也帮着拖拽,终于把她拉上了岸,正好巡逻的保安经过,明仁也不让他们大声喧哗,怕惊动了自己的姑妈与别墅区的客人们……

众人找到了酒楼的大包房里,把春花肚里的水吐净,暖气开足,烧了红糖姜汤三人喝了,三人换了几套闲置的工作服,迎春、夏莲也赶了过来,那春花扑在夏莲怀里嚎啕痛哭了起来……

夏莲后来埋怨迎春,迎春喊冤道:“都是冬梅、白藿让我通知她,要将她除名……”夏莲想想也对,也不便惊动秀梅得罪了冬梅,免不得去与蔡粱商量,蔡粱倒是同情春花,再说分号里的清福餐厅是她自己的股份,与百福源无关,就把春花招到餐厅做了个小领班,这是后话。

此时已是后半夜,明仁、肖百联见有人陪着春花,都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各自前往晓福楼与鹦鹉楼住处去。

明仁蹑手蹑脚回卧室睡了小几个小时也就天全亮了,秀梅已经穿戴整齐,这才叫他起床,听他睡得晚,就道:“昨晚我真是好睡,朦朦胧胧间,听着河那边有动静,后来又没声了,我实在是倦软得不行,一歪头又睡死了,你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么?”

明仁见服务员送来了早饭,借口去擤鼻涕,使眼色让她走,擤完才答道:“又能有什么事呢?大概又是哪位客人喝多了发酒疯,被人劝走了,我晚上从鹦鹉楼回来时,经过河边都是好好的……”

秀梅见他有些感冒症状,以为是自己传染了他,又担心他今晚住秦家祖屋不习惯,便关切地问要不要与秦踺推托。

明仁笑道:“也就住一两晚,再说,我吃几片感冒药,躲在那个角落里发发汗,静养一两晚,省得感染他人呢。”秀梅听了,觉着有理,便赶着去安排清凉法师的奉安典礼去了。

明仁喝了几口粥也进了百福园。

老天还算争气,是个时明时暗的天高云厚之日,但见去往福云寺的路上,真是锦云弥天,氤氲塞道,信徒蚁聚,项背相望,关键处都有剑锋、史铎带着治安警察与钟心领着保安把守,如临大敌。

明仁先前往秦家祖屋,秦彪功已急冲冲来过,又急吼吼走了,除去秦家几位老态龙钟的老面孔还有些年轻“低头族”。

明仁也没正经来过这祖屋,刚进正厅,已见过大门头上悬着“福荫堂”三个字的匾额,现在又瞧着两边墙壁斑斑驳驳,除了几把旧椅子,一无所有,正面案桌上摆着每年清明、冬至临时捧出来的祖宗牌位,还有五供五品,供品是:柑、橼、糕、处片、落花生,墙上有一副对联,是秦羽的亲笔重写的家传古训:“负义飨来龙肉淡,感恩嚼得菜根香”,横批“恩义千秋”,字迹颇有些古金文韵,中间是一幅贾桦的《一清二白》图,画的是白菜白萝卜,与厅里的简陋朴实倒是相配。

明义他们也来了。

明义前几天从香岛替秦羽打前站刚回来,完满完成了与港大等各集团总部的大老板接洽联络任务,那些大老板们与秦羽等人都是老朋友了,纷纷表示扩大合作与追加投资等意愿,还定下港大集团地区总裁贺总全程负责陪同同行,并诚邀秦羽等少数几个往妈哭岛寻机密谈经济发展大计等机密事宜……

得到领导的首肯,明义这几天神清气爽,为领导祭祖大事,特意约了丰橙、吴良信也一起来关心关心,还有半路杀到的石八智,这石八智也是小脑灵活,听说合作伙伴秦踺家此等大事焉肯落后?

更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就是华榕、周思芫的儿子华友礼。因与史金花姐姐做了几笔买卖,这次回国与她交割并顺便探个亲,今天陪史金花来参加奉安大典,一听这秦家祭祖还有礼乐表演,十分感兴趣,因父亲与秦家兄弟也是挚友,就顺路过来看看。

众人渐渐到齐,都退到屋外。

明仁本昏昏沉沉站在后排,却被左右一股股郁烈香浓之气熏得眯了醒,醒了迷,捂着嘴连打几个喷嚏,这才爽快伶俐,站稳脚跟,抬眼摇头一看,是小燕、曹秀秋不知何时站于他的左右。

不过裹脚布一般的仪式与表演今天被秦踺事先商量简化过了,八佾阵容,成了五佾小方阵,学子们跳了一段自编自演的五常舞,倒是蛮有趣味,动作舒缓、训练有素的孩子们一会儿作金鼓齐鸣的正姿(金),一会儿是玉树临风的踱方(木),一会儿随波逐流的养智(水),一会儿是热情似火的行礼(礼),一会儿是土里土气的击壤(信)……

而且最后有一个经典的动作,身着五色服的学子们手拉手围成五个五色圈圈,明仁、明义、华友礼、石八智、吴良信都暗暗大吃一惊,如此团结之舞让他们恍如回到前世……都不约而同仰面朝天,但见福云寺方向,云层中开了金口,几道光芒撒下,金光四射……

族人奉过祭品,客人送上礼仪,秦踺见人齐了,便取出每次只改动年月日的祭稿念了起来。

秦踺语速十分沉稳缓慢,有模有样地读了半日才告终结。

祖宗门前那长长的棒香才交燃了一小截,那小燕、曹秀秋放心不下奉安典礼,与秦踺商量着要去,秦踺心爱得小燕紧实,只得答应,又见丰橙、明仁、明义、华友礼、石八智、吴良信等几个心神不宁,也知道他们得去福云寺应卯,就知趣地打发了他们出来。

众人来到福云寺前,信徒们挤得已是水泄不通,哪里还插得进脚去?唯有吴良信、明义是区政府特邀嘉宾才从侧门进入。

四周有临时架设的喇叭,传出庙里全程的诵经发声,表达对清凉大师与信徒黄蕙的无限缅怀。

明仁巧遇小红与小红妈,母女俩领着一帮老阿姨收拾庙门外一地鸡毛蒜皮的废弃物,明仁记起是她收拾黄蕙的遗物,就问黄蕙可有什么只言片语留下,小红道:“是有一本笔记,都记着她学茶艺,学舞蹈、学诗词的技法与心得,还有几首练习涂鸦的诗词,警察与冬梅姐都看过,说没什么价值,就在昨天,冬梅姐盯着我们与她几件贴身衣物都烧了,说是付与她带往黄泉路上的……”明仁听了,恨不能捶胸顿足。

这时,喇叭里传来冬梅饱含深情朗读的一篇祭文,道:

《蕙兰仙子诔》

承太平开明之世,沐吉祥慈悲之光,择朗旭清曜之时,于百福园福云寺禅悟之地,叩祭得道牺牲之淑灵,再拜再叩曰:

生于偏幽,盛在文房,造化赋形,洁馨于心,无芙蓉、牡丹之艳,却有婀娜、婆娑之姿,无香栀、金桂之馥郁,却含荀草、薰衣之温和,非吉时不丽,非雅室不甜,非心仪之人不懂赏识,非纯真之心无有灵犀,不张不扬,却是谦谦君子,不怒不喜,却是解忧知己,一杯茶,蕙质兰心,一壶酒,金兰契友,一曲高山流水,一幅梅兰竹菊,一场曲水流觞,一部兰亭集序。

叹只叹,腐恶糟了她,苦寒摧了她,污浊诽了她,幸之幸,苦菜开花,枯木逢春,梅姑引路,莲池重生,起莲心梅骨之志,发幽情逸韵之气,青灯下,抱残守缺于庙堂,红尘中,洁身自好在茗轩,暗夜里,一枝独秀通明月,不屈不挠,抱朴守拙,效菩萨低眉慈向众生,做金刚怒目横对妄念!

魂去归兮,归天国芳园兮,封五德天妃兮:潇洒俊逸,清远流长,弥香远久,恬淡怡静,柔韧贞守,播仁德于四海,流义气于五湖,三藐三菩提,证上上智!

我佛慈悲,前有清凉大师之涅槃重生,后有蕙兰仙子之惊世骇俗,虽奇葩一现,也是灵性芸生,故焚香献文祭告直达天听,敬曰:

碎玉入青泥,凝脂化雪肌,

拂席清慧念,披褐苦冥思,

妙手金刚杵,倾心舍利琪,

兰房添蕙馥,燕室共相知,

这是明仁手笔,并冬梅添诗一首,真是珠联合璧。

接着是和合大师主持黄蕙的三皈依仪式。

群群、娇娇几个哪里耐得了这种繁琐,终于在挤来挤去的人群里找到了明仁。

群群见了明仁就撅着嘴道:“你就从没送过一首什么像样的诗赋给我。”

明仁本想装没听见,可群群手在明仁胳膊肘上狠狠握了一把,明仁只得道:“我怎么敢在你这位才女面前班门弄斧?”

群群这才催着明仁远离这人挤人的繁华之地,明仁有些踯躅难舍,与她商量着要从侧门进去望一望自己的姑妈她们。

群群和颜悦色,却又埋怨口气道:“难,由穆兰亲自把着门,许出不许进……不如我们去探福轩喝茶?”明仁被她提醒,确实渴了,就与她们往探福轩来。

今天的聚福楼、探福轩都只留了一扇门开合,都有保安把着,只放行有通行证的贵宾。

若兰、周思芫、步芍药等一干人早来了,但她们的身份不允许与宗教人士走得太近,一旦宗教礼仪开始,她们就回避了,都落得坐在探福轩喝茶观风景。

仪式结束正当中午,广播里一个让香客们去外面食堂免费领取素斋的通知引得信徒们顾不得体面,又潮水般涌了出去,钟心领着保安趁机清场,将大门紧闭,这好主意是夏莲出的。

用过午饭,秀梅等人稍事休息,楠蓉突然驾到,两个楼里的贵宾们又兴奋起来。

群群对明仁道:“姚茜、厉史与那个谢局长商量后松了口,下午我们可以去耀福馆了。”

福云寺里地宫重新封合,黄蕙的那个半傻的哥哥早得了一笔丰厚的丧葬费与见义勇为的奖金,也被安安心心地打发走了。

合和大师领着僧众先至耀福馆,候着楠蓉一到,耀福馆大门洞开,警察、保卫分两列环立,明仁他们混在嘉宾队伍里,跟在僧众后面,挨次进入。

耀福馆前厅那副《万紫千红图》前,新添了一个宽矮的黄花梨桩形座儿,上面坐着雕花楼挪过来的那块璞石,全拜赐安月季的提醒,秀梅也警觉起来,让人把这块石头还入了百福源账上。

明仁此时悔得肠清,后来收了那个原配的木座子回家,留作一个念想。

展品都临时安放在后堂的展览橱柜里,也无标识,厉史亲自领着几位专家做些讲解,被精美的宝贝折服而啧啧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秦彪功跟着谢局又出现了,他见闲云绕了一圈,流着泪由野鹤扶着出去了,就与赶来的秦踺到了僻静处,对他道:“不对啊,除了少数几件法器,其他的都是金银珠宝,哪像是地宫里的东西?或是老秦家当年藏匿起来的财宝吧?当年清凉大师在困难时期已经散尽了余财……而且地宫自早年塔倒塌后,一直敞开,空无一物……清凉大师后来和僧尼们都是食野菜喝树皮汤了,如果有这些可以变现的东西,还不换了米粮?再说,传说中的佛骨舍利子与会显灵的聚宝盆在哪呢?”

秦踺对他年少轻狂又自作聪明多有不满,打着马虎眼道:“那两样宝贝谁见过?或许就是眼前这些东西吧?再说,就是当年手握这些珠宝,谁敢拿出来?那不是找死么?你不晓得,我们这辈人可记得,困难时期,那薄福收了银元去卖,被逮回来,□□不说,没收了所得,连民兵副队长的职务也丢了……何况这种连大户人家都少有的东西?听专家说,别的不论,光匣中那只小小的莲花碗就是千年来秘而不宣的国宝呢,老秦家再富,也不可能私藏这种东西,再说那把大火把秦家大宅烧成了废墟,我们当年在里面挖了几天几夜,可有什么发现?再说,连我都对地宫敞开都没印象,你那时还没出生,又在什么时候见过地宫是敞开过?”(引出当年秦家大火案与后面的藏尸案并称双疑案)

“对呀,老秦家大房、二房里的宝贝就是被转移到这地宫里了,所谓灯下黑,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带进了地宫……我问过老人们了,早年地宫确实敞开,也确实空无一物,所以大多数人都把这洞遗忘了,可后来就是被重新封堵了,而且是在清凉大师驾鹤西去之后,还是薄明做的主,说是那洞里面招蝙蝠、招老鼠……”秦彪功还是不死心。

“得了吧,老秦家二房里那个书呆子,坐吃山空,你问问贾总与野鹤法师去,他收藏了一堆什么宝贝啊?当初抄家,抄出一阁楼的书是真的,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想想作孽啊,那书呆子因此疯了,吊死在雕花楼……亏得他一时清醒,先把女儿送进了空门……”说到此处,秦踺悲从心起,声音有些哽咽,秦彪功这才放弃了抬杠。

楠蓉参观完毕,即刻就离开了,众人颇为失望。

群群及娇娇她们要去湖边散心,明仁推脱感冒头疼怕吹风,与秦踺一起走了。

一进福云寺,就遇着冬梅,明仁问她祭稿是否当场烧化了?

冬梅似乎十分不悦,道:“不烧了那些,难道还留给别人?”然后,给了他一张怪异冰冷的面孔……

福云寺里烟雾缭绕、余香未尽,大殿里只有野鹤、闲云法师在清清静静地诵经,秦踺去了后院。

明仁先对着前庭大香炉,不知默默祷告些什么,又燃了三支清香,才往后院来。

路过中庭,见秀梅、青松等几位信徒都在中庭两间禅房里分男女两处分别向和合、化谷等几位大师请教。

明仁到了后院,见后院山丘土石都被运走,露出大大的一个塔台基座,四周更显阔大,基座边上的洞口已被红砖重新砌上。

明仁想想那清凉大师与黄蕙的遗骨将永远被封存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时,不由生出对人生尽头的一种无名忧伤,默哀了一次,陪了两滴热泪,叹了两声,拜了三拜,撮了三堆土……(一二三大法)

边上的秦踺在查看着塔基。

原来和合大师已发了愿心,依村里老人们的口传建制要重建宝塔,并定名为福音塔,并扩建福云寺,承包商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千莲区最大建筑集团旗下秦踺这支实力最强的工程队来承建啰。

秦踺正寻思着怎样把如今每天被钉在市博会工地上的申世艺请来参谋参谋才好……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两人回头一看,闲云法师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们身后。

闲云法师唱了个诺,与秦踺直接了当切入话题道:“你管管你的侄儿彪功,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与野鹤了,我们都已是上了年纪经不得折腾的人了,今天展示的那些浮云流水之物就是我们老秦家两房当年带入福云寺的财宝,如今都捐给了国家,也算尽了我们拳拳爱国之心了……”说着,她两行眼泪又在滚淌,朝秦踺拜了拜走了。(揭开一个隐情却为掩盖一个更大的隐情)

秦踺和明仁默视着她背影离去,秦踺疑虑半晌才与明仁道:“这事先不要说出去,我与彪功慢慢商议,劝着这小子消停点,别把陈年夙古的事都翻出来,大家脸上都勿好看相。”

两人出来,秀梅、青松等人约了秦踺还有和合大师一干僧众前往探福轩用茶商议福云寺改扩建大事。

冬梅却和明仁留在寺内,且恢复了柔和之声,道:“你不是不舒服么?去西厢房里坐坐吧,避避外面的大风。”

明仁倒也老老实实跟她进了屋,因窗帘儿全都敞着,屋里十分亮堂,明仁一眼看见原来桌椅旁的空地儿,挤进了一张硕大的皮制按摩椅,十分格格不入。

秀梅休闲时爱坐躺椅,那把竹制躺椅已经收在床下,冬梅为了孝顺她,特意自己掏钱买了这张按摩椅,实是为了让秀梅更好地消愁解乏。

明仁好奇地坐下,冬梅坐在床角,顺手就把一个遥控器往明仁怀里扔了过来。

冬梅的脸色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这个遥控器接到手里,明仁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了。

明仁打起精神来转动各个球形机关,谁知按摩得越舒服,就越疲倦……冬梅见他昏昏欲睡,迟迟疑疑站起身来,带上门,往探福轩去了。

夕阳洒在身上暖暖的,明媚的光线没有阻止明仁入梦……

明仁感觉在肖百联的陪伴下,一起来到了江边,怪异间,一条巨大的胖头鱼大王出现在面前,露着鱼背,显然是示意他骑上去……按摩椅限制了他回头,梦中的他当然也不管身边肖百联如何,有过过去去清风村的经验,就跨上鱼背,那鱼儿忽然不凡,如一忽儿就大如巨鲲,航行自如,过了大江,便是大海,明仁居然浑身不湿,而巨鲲也瞬间化为大鹏,展翅高飞而去……

明仁伏卧听风,真个儿是逍遥自在啊!

彼岸,一个百花百果的美丽世界展现在明仁面前,天上是方孔兄祭出的黄金巨盘,代替这太阳、月亮,让白昼、黑夜全无分别,海面上游弋着都是大大小小金锭、银锭模样的游轮,密密麻麻……

明仁还不敢认这就是花果山,到处是印有方孔兄画像的天鹅绒旌旗飘扬,大腹便便、心宽富态的圆滚滚方孔兄率一帮子如小天使一般的手下敲锣打鼓罗列相迎,只是这些小天使与他印象中的颜色大不同,一律黑色,如黑天鹅一般,鼓着黑翅,跳着黑脚,扭着黑身……好不别扭。

这方孔兄与明仁如老友重逢,也不知主动地叙了些什么旧。

方孔兄与明仁挽手而行,道旁都是百花百木百草,满目舒心,像像样样,(这词用得奇怪)颇似天上御花园的翻版。

方孔兄一路走,一路介绍:

他自从受封为花果山全权主管,兢兢业业,排除了一切阻碍(我看消灭了政敌),用了些手段(我看无非是贿赂)请了夸娥氏父子,搬来风鉴、谛果、观芝三座仙山,开疆扩土,建立宇宙智能网络,改花果山水帘洞为修真黑洞,创新四大中心:投资金融中心、虚拟现实中心、全能武库中心、意识形态中心。首发 www..

只是明仁没见有百兽,更无他最爱的猴类……

方孔兄解释道:在他的精心□□下,原来调皮捣蛋的猴子们都在网络的教导下,修炼到忘我的境地,许多都从妖精直接升级为神仙,就像《灵光》游戏中的角色扮演升到最高级,自然白日飞升,虹化世外去了,当然,待会儿,可以让他看看那些猴子在幸福修炼时的影像。

方孔兄用金手指撩开水汽彩化的银幕金帘,水帘洞洞口内,四大中心的美女总监——美格里、胥妮霍比、西郡合子、丝绒歌鸣列队迎接,方孔兄一一介绍过,当然她们还兼着方孔兄异性伴侣的角色,就不必言明了。

整座花果山都被挖空,用一部金钱动力琉璃升降机上下山体与地下世界,仿佛可以联通天堂与地狱一般。

山体部分自然是巨大的控制中心,而地底部分有十八层,都是无数不大的独立小空间,里面都是环形立体影视大屏幕,然后一桌一椅一张床,被方孔兄称作“修真室”。

进入修真室后,方孔兄让明仁戴上了一个与网络感应的智能宝,明仁一下子眼界开阔了,眼前到处都是绿水青山……不满意?马上又可调节成碧波荡漾,或芳草如茵,由智能宝控制的空调里释放出梦幻般的鸟语花香,甚至带海水味的咸风……所有一切都与网络联系在一起,让人如身历其境,网络与你的脑电波感应互动,脑海里想着什么就有什么,感觉与真实的一模一样,连香味、触觉、口感……

都那么的逼真,比如方孔兄递给明仁一个苹果状物体让他尝尝,明仁脑海里一寻思“苹果”二字,咬了一口,果然,都是苹果满满的香甜脆爽感觉,当然,方孔兄谦虚地说:这是合成食物。

明仁转念一怀疑,暗想:如果是一团垃圾或屎粪呢?一恶心,就把这咬了一口的苹果扔了。

明仁又问了许多细节问题,得知那张床还是医疗舱,除了重大疾病都能治疗;投资买卖都用的是虚拟货币,穷猴与富猴都只能在虚拟网络世界里体会自己的价值,实际住的、吃的等等都一模一样,除了每天固定的放风时间,它们只能呆在这些房间里……当然,一些实在私密的比如生殖、生育之类的问题,明仁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可看样子,这花果山除了又聋又哑、整天沉浸在虚拟网络里美满生活的老不死之外,小猴子大概也没几个。

到了大空间的控制中心,明仁终于从更巨大的屏幕中看到大圣的徒子徒孙们的放风生活了,他们似乎都对大自然失去了兴趣,好像倒是宁愿整天都猫在修真室里似的……应有尽有的网络包罗万象,连监狱、养老院这些地方都省得建了,旅游、购物这些活动乐趣都在网络上可以实现……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有智能网络做不到的。

为了更好地说明四个中心的功能,大厅中央的立体投影从播放方孔兄玩翘杠杆游戏的影像开始,或是他在凡间的合作伙伴马行云之流宣传全网销售“无名良品”和满大街横冲直撞的快递打工仔的影像,或是模范国家基巴达国为对付异己者使用从核武到病毒的影像……最后在世界地图的不同区域都插上了方孔兄天鹅绒旗帜的影像中,出现七彩幻光大字:“方孔兄指挥一切,方孔兄调动一切,方孔兄就是硬道理”而宣告结束。

猴子们的幸福生活和四个中心参观完毕,方孔兄与明仁在四位佳丽坐陪下,还有到处无声飞舞的黑色天使们,在监视着一切、动与静的鹰眼下,把酒言欢。

方孔兄对明仁言道:“我已经发了鸿天大誓,大力营造智能网络世界,给所有智能生物带来福音,我们可以在网络世界里实现自由、平等、民主与博爱……”又道:“我在财富榜上的名次不重要,资本家的最高境界就是垄断、垄断,再垄断……发展、发展、再发展!”

明仁笑道:“是啊,老兄果然是奇才,把天地打通,开一个宇宙银行联盟。”

这方孔兄有个特点,钱对他已经没感觉了,就爱听马屁话了……

酒到酣处,方孔兄便开始变着法子打听“灵光”的秘密,又有邀请明仁入伙的意思,明仁此时在四位佳丽的莺歌燕舞招待之下,头脑发昏,恨不能与方孔兄掏心掏肺……

突然,一阵凉风从洞口刮来……

明仁听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呆了,侧耳静听,面色越来越紧张……

方孔兄急了,怕明仁反悔不合作,忙伸出巨手,露出一个巨大的金币来引诱明仁,谁知已经不起作用了,爱情的魔力让明仁的魂儿一激灵,从时空里瞬间穿越回去了,那金币的光芒连明仁的眼睛都没晃到。

方孔兄呆呆地走出水帘洞,从花果山上俯瞰整个区域,目光所及之处,这表面看着千姿百态的万千生灵,实际是漫天蝙蝠扮成的黑色天使在飞舞,周围的百花百草百木不过都是一些绢花纸草、铁锈铜绿,四佳丽跟了过来,献上红彤彤的酒,方孔兄又想起十八层地下那些合成食物的工厂里面那些机械又麻木的猴子们,当然那些合成食物都是以最曼妙的包装喂给全体猴子们的,他和蝙蝠们当然是吸他们的血为生,可是这低成本喂养得来的血味儿也越来越淡、越来越怪,他泼掉了杯里的残酒,最后望了一眼大海,巧了,化了原形的海面上,布满各种塑料制品,有一头难得一见的孤独海狮顶着一个塑料球,尽管奄奄一息了,却还在费力地吞食这只塑料球……

果然是群群的脚步声来了,门一开,凉风把明仁的魂儿送了回来。

太阳西落,凉意阵阵,群群把特意带来的一条澳大洋国羊皮小毯子丢到他身上,关心地道:“说了不舒服,可睡觉也不知道拿条毯子身上盖一盖。”

明仁赶紧把毯子往肚皮上掖了掖。

群群刚才在湖边观景,有些诗兴大发,随便在探福轩取了张纸记了几笔,喝了会茶,左等右等明仁不来,索性一门心思斟酌诗句,后来遇着楼上陪伴秀梅她们的冬梅下来,才知道明仁睡在西厢房,又一细想,赶忙去住处取了这条史金花新送的毯子来了……

明仁红着脸坐了坐直,看她递来的纸片儿,但见写着:

柳蝉蕉雨犹萦耳,霜降秋思万物甜,

梦里鹂音依恋恋,镜中玉蕊婉绵绵,

空棂盈月思陇首,浮叶虚花觅灵川,

弱水三千同瓢饮,细行八万共翩联。

明仁断断续续把诗咏完,群群难得在沉默之后,握住他的手说:“从基巴达国留学回来,我们就去观莲湖,那儿有我们母女买下的几套别墅,我们挑一套,就做一个同瓢饮、共翩联……”

如果不是在庙里,明仁真想抱着眼前眨巴着一双透亮眼睛的群群,狠狠亲一口,才能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晚,那些高僧大德们都在探福轩用素斋,聚福楼里热闹非凡,秦踺被推举代表了秦羽,自然已经醉得摇摇晃晃了。

那肖百联已经知道了明仁与秦踺要在秦家祖屋里过夜,趁明仁坐他身旁,贴着明仁耳朵说是与秦踺已经谈妥,他也临时过来挤挤。

明仁知道他要为缠绵刘雪找借口,就故意推拒道:“我可感冒了,不怕传染给你?”

肖百联红着脸,马上缩了缩鼻子,道:“不用传了,我已经感冒了,正好你带着药,分我一半……我与雪儿商量些婚礼筹备事宜,就过来陪你。”(这刘雪与群群,都是两人的心病,真是同病相怜一对宝货)

宴毕,小燕趁老秦今晚留宿秦家祖屋,已经约了卓秀菱等姐妹们待会儿去千莲区步行街购物闲逛,这时把秦踺送到明仁身边,明仁起身对肖百联笑道:“谁用你陪?陪你的雪妹妹去吧。”

荣喜阿姆和下午才赶到的如风听了都抿嘴笑了,如风母子领着众人与众人谈笑风生,也不知何时能散。

秦家祖屋后面有东西两间偏房,都十分宽敞,当年只是缺少像样的家具,还是秦踺看不下去,造园子时,为自己住得舒适,收来四张槐樟松榉之类的千工床,上面漆雕有四部古典小说图案,现在明仁听秦踺介绍这床的来历,并吹嘘起那些野史故事,索性装作不懂,让他把独角戏唱个够。

秦踺借着醉意,戏称这四部小说是可用四字概括,明仁笑着,愿闻其详。

秦踺道:头一个主题都是“计”字:什么空城计、连环计、反间计,这计那计,可惜不如老天爷一算计……明仁笑了一回。

第二个主题凸现的都是“精”字,这世上即便猴猪马牛等,但凡是个东西都能成精作怪……明仁捧着肚子又笑了一回。

第三个主题透着“反”字,不是大闹便是大战,杀人越货像砍瓜切菜一般叙得津津有味……明仁差点笑得泪都出来了。

秦踺想留在最后介绍的那张床早被明仁相中,一屁股早坐了上去……

秦踺笑嘻嘻地说这张床彰显着一个“情”字,床身雕刻的都是富贵人家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之事,有道是:

痴梦仙姑缘梦起,

钟情大士孽情存,

引愁金女愁薄命,

度恨菩萨恨负心。

两人坐在床沿边,秦踺玩笑道:“你倒是一屁股就相中这张‘母’床,收购时,他们说这张床出自雕花楼这样的大户人家,睏了上面可是情梦多多,你可小心被花魂艳鬼勾了去啊。”

看在两人多年交情不浅的份上,这秦踺本着几分朋友的人味,再加几分农民的纯朴,也劝着明仁道:“小兄弟啊,最近听老窦、老管他们讲,你把外面那些应酬都推了?又有些爱憎分明的举动,得罪了好几个兄弟?这可不好,这帮人现在居然把刘项抬了出来,鼓动他更上一层楼,这个野鸡学校毕业、浑水摸鱼的主儿怎能跟你这科班出身的比?你呀,离了这些抬轿子、吹喇叭的,又不厚着脸皮紧跟领导们屁股后面,今后的提拔恐怕悬了呢……”(感慨啊,多年前好心人的那些话尤在耳旁)

明仁道:“那不是暗无天日了?就凭他的野鸡学历,又整日里鬼混在外面?”

“格子里填的不都是大学学历,谁会细究什么正宗与野鸡?那个崔镇长一个初中毕业,能把硕士学位都拿下了,不就填了硕士?连丰橙都填了本科……你呀,不进则退,我弟弟一个普通大学生不还成了你母校的名誉博士?整日混在圈子里的才有出路呢,你看他们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大堆子领导、老板……小兄弟,别小瞧了人模狗样抬轿子的,这些人关键时刻的一句话顶你卖苦力的千百倍呢,你该送的送,该跑的还是要跑,缺钱,哥挺你……没听说么?又跑又送升官发财,只跑不送,原地踏步……不跑不送,连个提名的机会都没有,何来提拔?何得施展大志?那老王退休前居然在严莉面前说你坏话呢,上次选后备干部,就是他作梗,把那个勤快送药帮他看病的吴良信选上了,临退休,又把石八智和卓秀菱给提上了……你知道人才最怕什么吗?最怕的就是被领导一直闲着、晾着你啊!”

房里都通过了风,那些床都铺着干净被褥,有一股子清香,明仁斜倚着被褥,吃过感冒药的夜片后,又慢慢就合上了眼,等秦踺嘀咕着一套套怎样搞定上级领导之神计妙算时,他已经发出轻轻的鼾声。

秦踺苦笑了笑,掩上门,轻手轻脚来到过去的厨房、如今的杂物间里,趁着肖百联还没过来,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忙他既定的掘宝任务去了。

再说肖百联见自己的母亲东家长西家短地与老朋友们唠叨个没完,那刘雪也如坐针毡,两人见荣喜阿姆与如菊挨着坐,就同时打起了她的主意。

刘雪对如菊小声道:“阿姨,我还赶通讯稿去呢,您陪我奶奶回福满堂?”

如菊向来与荣喜阿姆是知心的忘年交,这些小事哪会推托……荣喜阿姆又笑眯眯地朝肖百联使眼色,肖百联早就心领神会,一步窜出,紧跟在刘雪背后,一路把她送到卧室。

肖百联又把婚礼的细枝末节如同向自己亲爱的领导们汇报工作一般事无巨细地表达完,刘雪很是满意。

这时,喝过酒的刘雪脸蛋儿红扑扑煞是好看,惹得肖百联又要亲她,刘雪推拒道:“你不是感冒了,还让我也传上?可有一大堆工作要我做,你可替我分担?”说得肖百联哑口无言。

这肖百联窝着一肚子火,本来存疑她心里有明仁,可经过这阵子观察后,怎么看怎么不像,反觉着她们两人在一起光明磊落得很,难道她俩是资深的表演艺术家?

往东直走,他也没去过秦家祖屋,只是刚才秦踺给他指了指方向。

渐渐地过了石福居,天上不见了曦月,密林隐去了路灯,千姿百态的枝杈像梦游症人在与他伸手打着招呼,冷漠的风围着他打转,真比昨夜在葫芦河边更觉着恐怖,他故意打了几个喷嚏来驱走后脊梁的寒意,他又怕打电话给明仁惹他笑话,便一路小跑起来,果然眼前树林间有一条小道,不久,就看见秦家祖屋了,心刚要落下,却被一堵斑驳陆离的墙挡住……

这时,江边过来的风越来越大,在这墙的上空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声,把他吓得差点没一头撞上去,转了个弯,飞似地进了大门,把门栓好,这才觉着声小了些,嘴里嘀咕道:“这老宅拍个鬼片真好……”为了壮胆,忙不迭地唤起了“明仁”、“明仁”,这时听到后面屋子里传来“啊呀”一声……

那邱海棠心里多少有了些惭愧,本来她肚里指向黄蕙的种种线索突然都断了,一团乱麻在脑子里搅拌……夏莲吓得也不轻,可脑子还算清醒,往外赶着那些面带伤心而实则好奇想看热闹的手下,道:“别去搅和,这杀人案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心一张惨死的死人脸印在你们脑子里抹都抹不去……我们做好本职工作服务好客人,别再添乱了,过几天,在追悼会上也能看到黄蕙的真容。”众人听了劝这才散去……

休门之地悟禅机。

黄蕙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所有赶过来围观的人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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