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小苍寒红着眼睛问润玉。

润玉懵懵懂懂，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润玉在苍寒身上明白了，原来喜欢和喜欢也是不同的。

那一天是人间的元宵，凡间办起了花灯节。苍寒拉着润玉的手在人群中奔跑，他们一人拿着个糖画，都是两条张牙舞爪的龙，可惜润玉的龙头已经被苍寒咬掉了。

“这个结局不好，”苍寒说，“他们那么相爱，最后那个神仙竟然选择忘了她。”

润玉低下头:“你不能最喜欢我吗？”

“那好吧，”苍寒的语气很是敷衍，“我最喜欢鲤儿了！”

时光匆匆又是百年，这一百年苍寒和润玉游遍了八百里太湖，还常常偷偷溜去人间玩乐。两人都慢慢长大，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什么叫喜欢。

润玉当然知道，可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他看着身边苍寒，觉得有些失落。

“红鲤，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润玉很高兴，他第一次踏出了云梦泽，和苍寒一起往太湖最繁华的地方而去。

龙鱼是极美的一个种族，尾长似轻纱，真身细长跟龙有两三分相像。即使化成了人形，也是个个披纱，美不胜收。

八百里太湖富庶难言，如同一个小人间，只是比人间更加新奇热闹。

润玉满五百岁那天，龙角从头顶消失，龙鳞隐匿不见，困扰了他和簌离五百年之久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最喜欢吗？”

“嗯……最喜欢的是恩主，第二就是鲤儿了，鲤儿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太湖里的龙鱼都会喜欢你的。”

却原来，一切爱恨情仇不过空梦一场，只不过是神仙历劫必经之途而已。

苍寒和润玉在太湖逛了一天，把身上的灵力珠花了个一干二净，已经没多余的灵力可以支付看戏的灵珠，两人便偷偷溜了进去，趴在房顶上看了润玉此生第一场戏。

这戏讲的是一个神仙下凡历劫遇见了一个凡人女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知相许相亲相爱，可最后那凡人女子却因病早逝，历劫的神仙痛心不已只得孤独终老，直到老死之后脱离凡人肉身这才想起自己神仙的身份来。男子大喜过望，匆匆赶赴冥界寻找爱人，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与他相爱的女子早就三魂七魄重新打散，另外投胎转世了。男子不死心，寻着女子魂魄而去，却发现三魂七魄各有归属，三魂转世为一男两女，七魄各为飞禽走兽，男子见之悲恸，又回忆起女子病前他们本准备了多年的婚礼，可直到女子病死这礼也没成。男子不由泪洒当场，最终看破红尘斩断七情六欲修成了上仙之身。

润玉跟着点头，他看着身边的苍寒，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红鲤，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突然离开我？”

“听说今天花舫的花魁要宴请状元郎呢，好热闹的我们跑快点不要错过了！”

润玉其实并不想看什么状元郎，也不想看什么花魁，可是苍寒想，他就心甘情愿的陪着。

花舫张灯结彩香风暗涌，艳名甚极一时的花魁穿了一身红衣迎接了今科状元郎。

花魁极美，艳而不俗妖而不媚，可都比不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那状元郎十分年轻剑眉星目风流倜傥，真是个让人心折的人物。

花魁娘子将一个红盖头盖在头上，然后让状元郎掀开。

“此生能侍奉郎君，是妾身之福，可惜妾身陷泥潭不可嫁与郎君，今日假作新婚，但求与君春风一度，共赴巫山云雨。”

“原来这就是洞房啊，”坐在房梁上的苍寒道，“凡人成亲倒是遇见过几次，每次送入洞房就看不见了，原来是这样。”

在云梦泽里只有簌离润玉和苍寒，簌离精神好时会给他们弹琴唱曲嘘寒问暖，精神不好时则疯疯癫癫。所以润玉和苍寒都未曾开蒙也不知世事，但是他们都长着眼睛，也都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润玉又气又羞，把看得津津有味的苍寒眼睛给捂住了。

“你别动呀，”苍寒小声抱怨，“我要看看什么□□风一度，什么又叫共赴巫山云雨。”

润玉看见床上的两个凡人已经滚做一堆脱得赤条条的，哪里还敢让苍寒看，两三下裹了她就跑了。

那天之后苍寒生了很久的气，可润玉却做了好几天难以启齿的梦。

两人的别扭完结于震泽和簌离的一次对话。

太湖和钱塘交恶已久，太湖如今的位置十分尴尬，鸟族又虎视眈眈太湖急需再寻援手。

震泽很是喜欢苍寒，他与簌离都明白苍寒的血统恐怕不低，天生之龙已经千万年未曾见过了。震泽有心收苍寒为义女将她带在身边教养，待成年后便许配给东海龙王的次子，如此既可和东海交好，也可稳定太湖的地位。

“嫁去东海……”苍寒想了一下，“也好，听说那里特别大，而且都是龙还有龙宫……说不定我爹娘就在那边呢。”

润玉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你怎么了，”苍寒探过头去看他，“你不高兴吗鲤儿？”

“我不高兴，”润玉看着苍寒，“你要离开我了，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

“可是听说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出去的……”

“那你嫁给我！”

苍寒愣住了，润玉却执拗的看着她。

“嫁给我你就不用去东海了……”

“可是……”

“嫁给我，我娘亲就是你娘亲，红鲤你不是一直想叫她娘亲吗？”

这可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妙招啊！

润玉生平第一次独自溜去了人间，买回了成亲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施了法术缩小的喜服穿润玉和苍寒的身上，他们在云梦泽里对着天地磕了头，可惜没有拜高堂。

润玉害怕簌离不答应，所以他们先斩后奏，成了亲再告诉簌离，拜高堂那个头便暂且欠着。

其实能嫁给润玉，苍寒心里也很是欢喜，润玉如此好看他们又从小一起长大，要是突然离开他嫁去东海，苍寒还真不知道能否适应呢。

幽暗的云梦泽里润玉和苍寒并肩坐在一起，少年男女不识情滋味，却是局中人。

“红鲤，你知道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苍寒大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嫁给你就是当你的妻子，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

润玉便笑了，笑得十足的开心。他看着苍寒，眼睛亮得像掬了一把水洒进去，水波粼粼，潋滟生光。

“那……”润玉的耳朵有些发热，“你知不知道成了亲的男女可以做什么？”

“做什么？”苍寒问。

“我……我可以亲你！”

“亲我？”苍寒笑了，“那我也可以亲你。”

润玉脸红了，可是看着身边的苍寒，他还是忍不住慢慢的探过头去，蜻蜓点水般在苍寒脸颊上亲了一下。

“就这么亲？”苍寒问他，“可花舫上的花魁不是这么亲状元郎的，他们明明亲的是嘴，而且什么是春风一渡，我那天都没看见都怪你。”

润玉从脸红到了脖子:“你别再问了，不是好事，你不会想知道的。”

“胡说，我分明想知道，”苍寒生气的说，“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共赴巫山云雨呢？”

润玉脸红得快要滴血，他说也说不过苍寒，只好转身就走。

“不准走，”苍寒拉住了他，“不说就不说为什么生气呀？”

“我没生气，”润玉低着头小声道，“我只是突然想回去看看娘亲。”

“那不行，”苍寒道，“你刚才亲了我，我要亲回来才行！”

润玉愣住了。

苍寒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坏笑着慢慢靠近。

润玉紧张的看着她，苍寒的唇靠近了他的脸颊却又突然转头猛的亲在了润玉的嘴角。

“哈哈哈……这叫利息……”

苍寒转身就跑，润玉羞愤不已，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伸手去抓她。

“鲤儿生气了……哈哈哈……是你说的成了亲我就能亲你了，你不能反悔啊！”

苍寒一边笑一边回头看润玉，却突然撞在了簌离的怀里。

“恩……恩主？”

簌离的脸色很难看，她死死的盯着苍寒身上的红嫁衣，双手青筋突出。

“娘亲？”

润玉不安的看着她，这是簌离发作的前兆，不管是苍寒还是润玉都十分熟悉。

无媒苟合……败坏家风……

染指天界血脉……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耻辱……不知羞耻……

簌离抱住头猛的惨叫起来。

“我？”红鲤没有半点犹豫，“肯定不会的，我们是龙又不是人，我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苍寒带润玉到处玩耍，这是生平第一次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没有小龙鱼拿石头砸他叫他怪物，润玉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畅快难言，他太高兴了。这一天，苍寒带着他见了好多没见过的事情，吃了好多从前没吃过的东西，最后还带他去了太湖最出名的戏院子看了好一出大戏。

那是近来很流行的戏，叫做《仙凡别》，是人间流传过来的，很是新奇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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