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还是皱着眉：“那也不能这么和你说话啊，什么态度……来，给你换药，把衣服脱了。”

白灿阳转过头看向齐霄：“我要换药，你……你先出去吧。”

他真的……对白灿阳太凶了吗？

护士上完药后很快就离开了，白灿阳正要躺回床上，齐霄便忍不住道：“后背有伤，就别躺着了。”

齐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冷飕飕的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只会凶他了……

白灿阳上完了药，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整理衣服。

齐霄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满是冷汗的额头，心里渐渐涌起一股难言的心虚。

肩胛骨的那一条尤其严重，不知道是用棍子打的还是鞭子抽的，足足有十来公分，皮开肉绽，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骨肉。

白灿阳上药时很安静，整颗脑袋埋在枕头里，不哭不闹，只是他大概很疼，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子，细长的手指蜷缩，指骨苍白，手背上一根根全是细弱的青筋。

齐霄的心脏也像是被揪着，他几乎是抑制不住，话一瞬间脱口而出：“轻一点。”

她不悦的扫了齐霄一眼，“你是家属？”

齐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白灿阳的什么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护士立刻板起脸，开始数落：“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你怎么和病人说话呢，要发火出去发，发完再回来。”

火冒三丈的挂了电话，刚要骂白灿阳，一个护士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护士愣了一下，抬头扫了眼齐霄，“原来你也会关心人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凶他呢。”

齐霄怔住。

“他是我的上司，我昨晚忘记和他请假了。”

白灿阳有些慌乱，他急急忙忙的摇头，和那个护士解释：“他……他不是我家属……他是我……”

他顿了顿，觉得说熟人，朋友，好像都不太好，齐霄一定不想和自己有这种过于亲密的联系，因而沉默了会儿，说了个最不会出错的回答。

他想不明白，只要五百块，谁都能买他一个晚上，他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矜持，凭什么他不能看。

见他站在没有要走的意思，白灿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面色苍白的翻了个身，把衣服掀了起来，露着后背，趴在了床上。”

白灿阳怔怔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的“哦”了声，乖乖的坐在了床边，重新拿起手机，低头玩俄罗斯方块。

这间病房什么都没有，柜子上只放着一杯水，还是用一次性的纸杯装的。

齐霄的心脏又拧紧了几分，走了过来，在白灿阳的面前坐了下来。

“待会儿我让常助理去帮你收拾点换洗的衣服过来。”

白灿阳还是耷拉着脑袋：“……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对不起，耽误你工作了。”

齐霄伸手，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

白灿阳有些着急，眼尾挂上了一抹红：“我还没保存！”

齐霄才不理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看着他：“你这种状态，我可不敢让你开车，给你放一星期的假，你好好住院吧。”

“晚点我就让常助理送衣服，对了，你记得把公寓钥匙给我。”

白灿阳的神色瞬间有些心虚起来，两只手也不安的搅在一起，小声道：“真的不用……我，我可以就穿这个衣服的，我……”

见他这幅心虚的模样，齐霄终于冷笑：“怎么，就这么害怕让我知道你没住那套公寓是吧？有种出去种没种让我知道？”

白灿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齐霄。

想着刚刚护士说的话，齐霄在心里连续说了好几句“不许凶人”“不许凶人”，愣是硬生生的把怒火给压了下去。

他声音沉沉，染着几分沙哑的开口：“为什么不住我给你准备的房子？”

白灿阳又要低头。

齐霄忍着怒火，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和温和，他伸手轻轻捏住了白灿阳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说话，我不骂你。”

白灿阳这才小猫哼哼一样：“就不想住别人的家里。”

齐霄讨厌他，他不想用齐霄的东西，也不想在齐霄的面前晃悠。

他不想睡觉的时候还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弄脏齐霄的床。他宁愿缩在网吧冰冷坚硬的长凳上过夜，也比他战战兢兢的躺在齐霄的床上要好。

况且，欠了齐霄那么多人情，他要拿什么还？

他唯一的资本，便是这张还算讨人开心的脸和身体。

可就是这个，也被那么多人玩过了，也只会叫齐霄觉得恶心。

白灿阳的睫毛低垂下来，像两把浓密的扇子，在眼下微微洒下一串影子。

“我母亲……也会来找我。”

江海梅要是知道他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也不会放过他的，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要钱。

齐霄：“你母亲的事，我会帮你解决，出院后，你给我搬回去住，听见了吗？”

“要是再被我知道，你又跑出去，我就打断……”齐霄忽然顿住，脸色浮上几分不自然，咳嗽了两声，恶狠狠的在白灿阳额头上敲了一下：“我就扣你的工资！”

白灿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捂着额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

齐霄觉得他这样，倒是有些可爱，又去逗他：“你刚刚也听见了，我可是让常助理在外面放话了，以后没人找你做那种生意，你的工资要是被我扣完了，就只能去睡大马路，然后被坏人捡走，打断腿，再扔出来要饭。”

白灿阳急了，满眼都是恐慌：“不，我不去要饭……”

齐霄吓唬够了人，满意的勾了下唇。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你父母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我向你保证，不会再让他们威胁到你。”

白灿阳久久的凝视着齐霄，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齐霄把手机还给了白灿阳，白灿阳立马点开俄罗斯方块。

看到游戏结束几个大字，白灿阳眉头拧紧了。

“差一点点就过关了……”

都怪你。

齐霄读出了这小子话语里的意思，撇撇嘴：“再玩一次就是。”

白灿阳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的蔫吧了下去，小声嘟囔：“这关我都玩一个星期了……”

齐霄皱皱眉，把手机拿了过去。

十分钟后，齐霄又把手机丢了回来。

卡了白灿阳一星期的关卡，就这么轻轻松松被齐霄给破了。

白灿阳目瞪口呆，心里还隐隐生出几分委屈来。

齐霄见他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憋屈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白灿阳的脑袋上揉了揉：“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死了。”

白灿阳气呼呼的，他晚上就删了这个破游戏。

哼！

“你这个年纪，玩什么俄罗斯方块？和老年人一样。”

贺辞的弟弟和白灿阳差不多年纪，那小子天天抱着手机玩什么吃鸡，王者荣耀。

白灿阳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手机内存太小了，只能玩这个。”

齐霄看着他这只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买来的连个牌子都没有的手机，皱了皱眉。

“今晚我让常助理帮你换一个。”

“不……”

齐霄站了起来，蛮横的下了死命令：“不许说不要，反正手机的钱我从你工资里扣。”

白灿阳眼睛一瞬间更红了。

再扣，他就没多少工资了，他还想发了工资去吃烤肉和火锅呢。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老板。

齐霄在医院待到晚上八点多，直到常助理过来给白灿阳送了衣服，日用品，还有晚饭。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齐霄皱了下眉头，“明天没事的话，我再来看你。”

白灿阳微微笑了笑：“嗯。不来也没关系的，我不无聊。”

……

晚上，护士过来给白灿阳量体温时，发现这个自从入院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小男孩居然对着一部新手机在傻乎乎的笑。

她没好气：“住院一天了，都没什么人看你，好不容易来一个，还骂你，你在这里傻乐什么？”

白灿阳抿了抿唇，脸颊微微浮上一抹红。

“才没有呢，他对我很好。”

护士一脸茫然：“好？哪里好？”

白灿阳：“他让我住新房子，给我买手机，还给我涨工资了……”

护士：“可是他对你很凶。”

白灿阳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没关系，我原谅他了。”

哪怕昨晚齐霄没有接他的电话，他也不怪齐霄了。

“而且，是我自己不好。”

是他惹齐霄生气，无故旷工翘班不说，还又去做那种丢人的丑事。

“他人很好的，你不要那么说他。”

齐霄这才发现，白灿阳的身上，一条一条陈旧的伤口上，又一次密密麻麻的铺上了一层新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她走到床边，一边给白灿阳量体温，一边用白眼瞄着齐霄，“昨天病人被送到医院来，情况那么危险，你们家属也是厉害，一个也联系不上。好不容易今天纡尊降贵的来医院露个面，我们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这种态度？”

齐霄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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