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干咳了几声，目光不再焦灼，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坚毅——这是在同龄人身上不曾见到过的。

“要变天了。”这是他费尽力气吐出的第一句话，也是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夜空，漆黑仍笼罩着世界。

他有前世，前前世以致更早的记忆，他无法预知下一世的他，但他有预感，下一世的他会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辉煌……他无法想象下一世的他的人生将会走向何处。但他知道，下一世的他会抹除前世所有的记忆，从零开始。

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时代来临了。

在鸡鸣时的那一刻，他苍白一笑，似是庆祝终于解脱了，惨然转身，有种壮士身死，视死如归的壮烈。但，没有人看见，也没有所谓的悲伤。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体一晃，单薄的身体从观星楼上掉了下去。

熙元十七年五月十七日，最年轻的观天师苏衍坠楼而亡。

人们皆以为他是不幸坠楼而亡，却不知，这是暴雨前的宁静，这是落叶落地前的解脱，不知这是他自己自愿坠落。

月光照在绿柳上，映出飘荡的柳絮。轻风翻着映着星光的春草，像是在寻找曾经遗失的什么。

天，似乎更亮了一些，墨绿色的躯干模糊了自身的轮廓，那道人影的面庞渐渐清晰了些，隐约能看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眼睛中布满红丝，布满老茧的手似乎与他的样貌极其不符，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外貌。

他的脸上笑意渐浓，眉眼也弯了起来，似是压抑了许久才显现出来的——他的笑有些张狂。

观星塔上，一个人影举着双手，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他的眼中浮着金色的光，目光灼灼地望着深邃的夜——他在等待黎明。

佛曰：“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结束，今生与彼岸，既是咫尺也是天涯。

观星塔上的人影将手紧握，干燥的嘴唇张了张，想开口说话，嗓子却沙哑得发不出声音来。

“嘎——”

沧桑且古老的，像是来自远古的声音，遥远的却在咫尺间。

他释然了……

池塘的蛙叫了起来，应和着蝉鸣，这预示着，天要亮了。

晨阳破晓，黎明将至。

夜，仍沉郁着，不声不响，像是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凝望大地，更准确来说是俯视。星辰变换，宇宙洪荒，夜的寂与黑，让人产生了错觉——时间似乎不复存在。

北飞的大雁扑棱着有力的翅膀，向着远方飞去，渐渐消失在辽远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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