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着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场景，莫空感到由衷的庆幸，颇有些敬畏地看了眼六楼。

虽然那里现在一片漆黑，但他依旧能够想象那人刚才的姿态，如神灵降世般扫荡一切邪灵恶鬼。

“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手机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仿佛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

对方依旧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在绝境中带来了希望。

张博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盯着尸体，拳头嘎吱作响。

“唉。”

莫空叹了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来安慰。这时，他的神色一顿，伸手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

莫空刚要张嘴叫住对方，但下一秒，同样看到地上尸体的他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神色复杂地走上前去，他站在了张博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对方颤抖的肩膀上。

这时，在尸体的不远处，空旷的空间一阵扭曲，随即两道狼狈的身影突兀地浮现在了月光下。

穿着黑色西装的莫空衣衫凌乱，英俊的面容苍白无比，仿佛大病初愈。在他的眼中，直面死亡的惊惧尚未消退。

而在他身边，张博的情况还要再糟一些。他的一只手遭遇了明显的重创，简陋的包扎下隐约可以见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起来像是什么利器留下的。

随着顾言的离去，商城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中年男人的躯体在月光下逐渐冷却僵硬，四周的鲜血蔓延凝固。

“我们来晚了。”

良久，莫空轻声说道。

真不愧是最危险的五级事件。

“逃出来了。”

看见明亮的月光，莫空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在几秒前，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和张博会死在五楼。那变换莫测的空间诡异以及海浪一般的鬼潮所带来的压迫感是他这三年以来都未曾经历过的。

确定自身安全后，莫空不由担忧起另一个失散的同伴来。比起他们，对方因为影女的影响而陷入疯狂，若是控制不住与商城的诡异对抗，很容易丢掉性命。

“也不知道冯褚的情况如何……”

闻言，莫空的身体一颤。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张博，他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张博重伤。至于冯褚……”

莫空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对面顿时没了声响，话筒里只有一道悠长的呼吸声。

良久，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多了些疲惫：“知道原因吗？”

“应该是利器破坏大脑导致的。现场留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冯褚和某人发生了战斗。”瞥了一眼地面杂乱的脚印以及冯褚头上那把遍布符文的斧头，莫空答道，“这应该不是诅咒造成的。”

“那影女呢？”

“只能感觉到影响残留，诅咒已经脱离，应该是被那个人带走了。”一边回答着，莫空一边绕过张博，仔细地检查着尸体，“这里还有一些杂物，我想应该是先前那人留下的，可以让张博试着追踪。”

说到这里，莫空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是痛苦半是自责地说：“商城的异变比我想的复杂，这是我的失误……”

“我马上过来。”没等莫空说完，对面的女人直接出声将其打断。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便已经暗了下来。

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莫空默默地将手机收起，随后缓步走到张博面前，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

张博摆了摆手，示意莫空不用多说。

“我已经探查过了，很快乌鸦便可以找到那个干掉冯褚的家伙。”

他抬起头来，面色沉静，仿佛之前极度激动的人并不是他，“而且钥匙上我还探查到了新的诅咒。”

说着，他将手伸到莫空面前，手掌中心赫然有一道焦黑的痕迹，仿佛刚刚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我怀疑，末日真理的人刚刚就在商城！”凝视着莫空的双眼，张博一字一句地说道，咬牙切齿。

透过那双眼睛，莫空看到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

“43、47……”

音乐广场附近的公共厕所里，浑身颤抖的顾言站在洗手池前，开着水龙头一遍又一边地用力将水浇在自己脸上，嘴里数着质数不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敢看向四周，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害怕他在睁眼的那一刻会再次看到那些脸，那些本该出现在他午夜梦魇里的脸。

冰冷的水不断拍在脸上，将脸上的血污洗净，带走微弱的体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疯狂运转的思绪冷却，身上最后一丝火热退去。顾言这才关闭了水流，抬起头来。

公共厕所里的灯光惨白，显得镜中人的面容更加病态。脖子上的掐痕尚未消退，细密的水珠顺着脸颊滚滚滑落，细碎的额发因打湿而杂乱地贴在额头上与苍白的皮肤上那尚未消退的青色血管一起，衬托着那道横贯着的、大约一公分长的伤口。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伤口上翻出的粉色血肉，感受着针刺般的疼痛，顾言缓缓舒了口气。

现在，他终于正常了。

他来到这里大约是十几分钟前的事了。在冲出商城大门时他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还好铁丝网不知因何原因被打开了，他这才得以顺利地离开，并找到了这个公共厕所，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梦魇中出现过的那些场景，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在这一过程中还发生了一起小插曲。在他刚到公厕门口时，两个情侣一样的人以为他是来解急的工作人员，还缠着要一起合个影。

不过在他看向情侣的瞬间，那两人仿佛见了鬼似的脸色大变，几乎是夺路而逃，想必那时他的神情一定分外狰狞。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男生跑的时候好像推了女生一把，希望今晚对他来讲不会太恐怖。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共厕所里回荡，清脆的声响让顾言从晃神中清醒过来。将手放下，他随手扯了几张纸，将脸上的水分擦干，转身准备去广场上找找巡逻警察。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公安部门报告商城里发生的事，而且，他还得给陈辉他们打个电话。

“希望还来得及。”

顾言在心底默默祈祷着。他不敢想象陈辉他们进入商城后会发生什么，只希望一切都还为时未晚。

毕竟，他已经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滴答。”

随着顾言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空荡荡的厕所里久久回荡。

灯，闪了闪。

莫空的话还没说完，顿觉手上一空，只见原本重伤的张博突然甩开他的支撑，几乎是一瞬间便窜出去好几米，丝毫不在意刚才的爆发会对本就严重的伤势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除了这个伤口外，他的身上也大大小小有着好几道伤口。大量鲜血濡湿了衣服，几乎要将他红黑色的休闲服彻底染红。

如果不是莫空搀扶着，失血过多的他恐怕随时都会因乏力而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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