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为了陆书聿考虑，罗觉施压道：“尽快，警方很重视那条线索，已经开始部署了。”

挂了电话，陆书聿转身走回店里。他先是客套道：“章伯，警方那里怎么说？”

陆书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警方确实抓住了人贩子，但那五六位孩子里没有妮妮！

为什么会这样？

人逢喜事精神爽。章伯似乎已经预见了父女团圆的画面，容光焕发道：“他们已经出警了。”

尽管不是由自己亲手领回来，但是这样也不赖。陆书聿如此想道。

......

“没有，怎么会没有？”章伯双手抱头，表情痛苦。

章伯给了一个男人之间特有的拥抱，在陆书聿耳边轻声道：“我没有怪你，一直都没有。”

陆书聿放声大哭。知识巅峰的他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一句翻来覆去的“对不起”。

章伯轻轻拍着陆书聿的后背，从怀里摸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他，同时还开起了玩笑：“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怪你没说妮妮不怪你。刚刚警方打来电话，说已经把那些人贩子抓住了，让我们过去领妮妮。这是好事，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被陆书聿的态度所震慑，罗觉反问道：“谁？”

“没事。”陆书聿也觉得自己是过于敏感了。他态度稍软道：“既然你已经听警方说了，那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们已经交给警方了。”

尽管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陆书聿很自然地就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他语气不善道：“杜明是你们的人？”

陆书聿停止抽噎，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吧...”章伯朝他招了招手，随即步履匆匆。

陆书聿被说服了。但考虑到章伯作为妮妮的父亲，他还是冷静道：“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亲手带妮妮回来”这个条件打动了。

“可是这件事已经交给警方了。”

听见这话，罗觉就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陆书聿已经动摇了，便告知道：“虽然我们跟警方是平行的部门，但只要得到家属许可就有优先处理的权利。”

“那就好。”

陆书聿讪讪一笑，随后随便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他没有回家，而是走到那天妮妮被抱走的地方——不远处的柏油路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梅花般的点点暗红。他一直在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幕幕，从发现妮妮被抱走的惊慌，到车子消失在眼前的绝望，最后是弥留之际的遗憾...

陆书聿退到一旁，打电话给罗觉。

“恭喜啊，你妹妹获救了。”

陆书聿听出罗觉话里的失落。但此时显然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他严肃道：“你人在哪儿？我在警局门口，你过来一趟。”

“怎么了？”

陆书聿一改往日的态度，强势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记得喊上任警官！”

“知道了。”罗觉到底是识大体的人，陆书聿的反常也让他嗅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罗觉看着陆书聿不算好看的脸色问道：“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急？”

陆书聿很想问问鲁题去哪儿了，但还是忍住了。他先是找出跟李进聊天记录让任俊拍下，随后说道：“快去查查另外四个地方！”

任俊踌躇不定地看向罗觉。只见罗觉一本正经地点头：“按他说的做！”

等任俊离开，陆书聿朝罗觉问道：“有车吗？”

罗觉又是十分浮夸地打了个响指。陆书聿就看到他身后有辆车缓缓驶来！

等车窗摇下，鲁题淡淡瞥了一眼道：“上车！”

陆书聿想起什么事，随后跟罗觉说道：“你先上车吧。”说完就朝章伯那边跑去。

章伯抬起头，茫然又无助的眼神深深刺痛的陆书聿的心。他拍了拍章伯的手，郑重其事道：“章伯，我现在就去把妮妮带回来！”

章伯都不知道陆书聿为什么说这句话，但还是点头道：“好，好...”

陆书聿钻进车里，将另一个标红地址报给鲁题后喝令道：“快！”

罗觉好奇道：“市里无牌面包车那么多，你怎么查到的？”

陆书聿也不隐瞒，看着前方随意道：“只要看小区附近出现的那几辆就行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罗觉忿忿不平道：“这点道理我还不懂吗？问题就是你那个是老小区啊，附近不是没有监控就是监控坏了。”

陆书聿也不管罗觉能不能听懂，酷酷地来了一句：“凡过之处，必留痕迹。”

罗觉若有所思...

另一个标红地址是一个废弃工厂。已经生锈发黄的铁门跟锁链毫不留情地拒绝试图入内的所有人，围墙上的玻璃碴子也气焰嚣张地强调这点。

绕了一圈，陆书聿发现这外墙没有任何可以翻进去或者钻进去的地方...

这怎么办？

“带纸了吗？”

听见罗觉这问题，陆书聿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偏偏这时候想上厕所？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鲁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金纸，交给罗觉。陆书聿注意到一贯古井不波的他脸上似乎露出了疑似肉痛的表情？！

罗觉将那张纸对着两次后撕成四张，将每张纸都用力揉成石头大小后朝鲁题努嘴道：“看你表演了。”

鲁题平淡道：“知道了。”

接着陆书聿又一次看到自残现场——鲁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血液很快就在鲁题手中变成一把弹弓，他抄起弹弓就往那堆玻璃碴子上弹。至于弹的东西，自然是他的血液...

每一滴血液都像是小石子，将玻璃片摧毁地只剩无法伤人的根部。等打出一块可以翻过去的大小时，罗觉已经自觉走到那片墙根底下重心放低双手交叉合十，掌心朝上。

鲁题也退出几米远，随后助跑。最后一脚踩到罗觉的手心上。

而罗觉的腰一弹，手往上那么一送，鲁题就在墙上朝陆书聿伸手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罗觉催促道。

陆书聿不得已，只好学起刚刚鲁题的动作——可他的步幅没法掌握得那么正好，继而导致罗觉没法像送鲁题一样那么轻松地把陆书聿送上去。

就在此时，鲁题伸手将陆书聿拉了上来。

“下去吧。”鲁题不去看罗觉，径直跃下围墙。

陆书聿蹲坐在围墙上进退两难。

直到罗觉朝他笑着摆手道：“没事，你下去吧。”

陆书聿这才敢下去。紧接着他就看到罗觉的两只手扒在墙上，然后就是那么一撑，整个人就翻过来了。这时候他也明白了，鲁题跟罗觉应该都是有能力直接翻墙进来的...

看来自己是拖了后腿。

三人蹑手蹑脚地摸进工厂，刚进工厂就听见有人严肃道：“老大，我们另外几个据点都被端了！幸好我们昨天晚上把这批孩子拉到这儿来了。不然就全军覆没了！”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人啐骂道：“怕什么？只要我们两个在，早晚还能东山再起！干完这一票，咱们哥俩暂时别联系了。”

陆书聿注意到那两个人身后一群灰头土脸双眼无神的小孩，以及其中的妮妮。

“怎么办？”鲁题似乎再等决策。

“我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武器，我建议智取。”

“不是问你。”

“好的。”

陆书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罗觉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鲁题给出了自己的想法：“直接上？”

“行。”

罗觉点头同意。他从阴影处走出，大咧咧朝二人道：“很抱歉打扰你们，不过二位还是进了监狱再做这种春秋大梦吧。”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那个老大脸色很不好看。

趁双方侃大山的时候，陆书聿已经偷偷溜到了妮妮那边。他冲孩子们喊道：“这里很危险，赶快跟我走！”说完就拉着妮妮要跑！

可妮妮却狠狠咬了一口陆书聿的手，她目光呆滞道：“哥哥，你是谁啊？爸爸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哈哈哈哈！别费劲了！他们已经被我下了咒，不认识你了！”老二神色狰狞。他撩了一下衣服，刚掏出腰间的手枪就感觉后背像被火车撞了一样！吃痛之下枪就脱手了，正好滚到陆书聿不远处...

这么好的机会陆书聿怎么能放过？他当即抓起枪就丢得远远的！

拿枪自保？开什么玩笑，自己都没用过枪，真拿了枪十有八九要给罗觉二人添乱。最关键的是，自己这边还有那么多孩子...

陆书聿注意到那个老大正拿着匕首冲向罗觉，他大喊道：“小心！”

但罗觉一脸茫然地看向陆书聿，他不知道陆书聿为什么要提醒自己。直到匕首捅进自己腹部之前，都不知道...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老大说完这首诗，又捅了罗觉两刀！

罗觉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倒在陆书聿面前...

因为深陷回忆，以至于陆书聿连章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旁都不知道。直到章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抹了把脸，笑着问道：“章伯，怎么了？”

“你就不想亲手带你妹妹回去？”

陆书聿身体剧震，心里百感交集。他一方面庆幸这个失态的样子没有被罗觉看到，另一方面也害怕对方的洞察力——如果真有读心术，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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