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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机括响动,露出一条通向山腹的漫长阶梯

  • 作者:明月晓轩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10-27 04:46:24
  • 字数:9540

“对了,这是什么材质你可知道?”

“知道啊,柳木的!”

如此三遍,最后所有人高举火炬,送镇压疫鬼的物品出城门,交给骑兵。骑兵们同样高举火炬,相互接力,最终将其点燃后丢弃在河水中。

柳长荫在石碑上记录“由雁兄住持,又选乡中有胆识的读书人四人,与我等八人为副。再挑健儿二十四,各执麻鞭。”

“嗬,那么清楚?”

主持大傩的方相氏,戴柳木做的黄金四目面具,蒙熊皮,黑衣红裳,一手执戈,一手拿盾。

侲子们高歌“甲作食杂,巯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女躯,拉女干,节解女肉,抽女肺肠。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十二兽射击追逐疫鬼,将至囚禁,镇压。

云长影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一看之下却是惊了一下:“嗨,你这靠谱啊!好多人数都对的上。”

司徒记录的,是每年腊月汉代宫廷举行的驱疫大傩。

这个仪式没有留下图像记载,后人只能从文字上想象那一刻的庄严和宏大。

云长影哈哈大笑:“你莫不是忘了,那地方修的太阳都招不进来。月光能投影的时间不过小半个时辰。”

“行呀,等呗。可别暴力拆解,很多传说不都说机关这些东西,暴力拆解就有自毁设施,秘密长埋地下之类的吗。”

那通判说不过他们,笑着说好好,等到明天。

司徒兴致勃勃:“七月十五,那不就是明天晚上,等得起。对了,这影子是随着月亮变化而变化的,那到底是哪个时辰的有用?子夜?”

宫廷大傩,选择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黄门子弟一百二十人为侲子。他们头戴红色方巾,身穿黑色衣服。

又选十二人,为十二兽,都穿带毛的衣服,头上装饰兽角。

云长影不太懂艺术,不过承认画的真的栩栩如生,黄金四目,威风凌凌。的确和他看过的纪录片里那些国宝级傩面非常相似。大可以照着画稿找能工巧匠复制一个。

云长影一进屋就看到摊了一地的画作。

司徒也顾不上困了,翻出来几张显宝:“来看看,这几张是成稿,我可以保证,和实物还原度99%。当初也不知道什么缘分,我就画它画的最仔细,不同方位,不同光线!”

“大哥,我都说了那是宋代的,富豪叔叔拍卖场拍回来的,为它装了个防盗的柜子,一整套拍品介绍都在里面。要不是我和那哥们同寝好友,根本不能上手看!”

“仪式默写呢,也让我看看。”

也就是说,这个缩小版的驱疫大傩,“雁兄”为方相氏,柳长荫等八人和四个有胆识的读书人为十二兽。健儿二十四,就代替了那一百二十名侲子。

傍晚,大家起来吃饭,司徒拿了记录和图画出去,几人都啧啧称奇。

特别是看到方相氏面具的画,都觉得很靠谱。只是两人瞬间遇到一个灵魂问题:“司徒兄从哪里得知?”

两人估摸着同一个念头“完了,忘了编理由。”

司徒稍一顿:“那傩面是在家中见到的,有些时日了,因为实在有趣,记得清楚。”这话也没啥毛病,陈国公府上宾客如云,也不乏能人异士来拜访,希望通过陈国公引荐得一官半职。

“至于那个仪式,也是听那人说的。那不是面具奇特,多问了几句。不过那人说这个面具乃是正统大汉宫廷所用,我还说没在史书上见过,只当他吹牛。”

柳熙宁等人又问了这个面具的材质细节,真得感谢这孩子当初面对一个几十万拍品的憧憬之心,里里外外都看过摸过,说的清清楚楚。

那通判自告奋勇说找工匠来做几个,不说效仿柳长荫等人行大傩,挂房中镇邪也是好的。

柳熙宁则写了封信给郭述,将这几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并请他通过太史令问问,宫廷典籍里可能查到前朝是否有驱疫大典的记载。

没多久,东都方面又派了人来。这次来人的来头更大,乃是鸿胪寺崇玄使。显然是宋王派出来的。

据说宋王很关心食脑怪之事的进展,郭述收到柳熙宁的信,在这日内廷议政的时候说了。

他说这事上下百余年,两次出现邪.教之祸。而今东都淫祀之风又起,请殿下务必重视,并请速速汇报皇帝决断。

吏部侍郎郑孝卿居然连连应和,并说这道奏折他来起。又提议既然事涉前朝祭奠,不如让崇玄使去看看,再派精锐士兵做援手。这不是差点两位前途无量的折冲军小将折在翠云山。

四下打听消息的士兵也回来了一些,当地果然有七月半山上有神仙显灵,以及七月半山上的恶鬼特别凶的两种传言。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五的午后,翠云山上已经有了小两百名军士,还一趟趟往上运送工具。东都通判下定了决心,今晚上找不到机关就直接挖。

这个世界线没有七月半是鬼节的说法,当然也没有盂兰盆会。可云长影、司徒凛两个人还是有点犯嘀咕,毕竟七月半可是社畜都名正言顺不加班的日子。

翻山越岭,傍晚时候到了南怀观。

放眼看去,热热闹闹大拆迁的样子。

等月亮升起还有些时间,军士们在院子里搭了行军炉灶,架了锅热腾腾的煮大杂烩,空气里满是菜香肉香,顿时一点点恐怖氛围都没了。

月亮渐渐升起,终到一个角度,三层楼阁的一部分投影在西侧崖壁上,成为活灵活现的方良剪影。

一开始投影还有些扁,随着月亮高升,投影渐渐拉长。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军士们还相互讨论,过了一会就有人指着山壁说:“快看快看,那两个闪闪的,像不像妖怪的眼睛?”

山壁上某处镶嵌了两枚宝石,前几日或许是月光角度问题,没有人注意,今日反射着月光,泛出幽蓝的光泽,还真像方良长了两只灯泡眼。

柳熙宁一指山壁:“快,顺着方良尾巴的方向去找,快!”

一群人扑上去又戳又拍,没一会就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机括之声并不响亮,只翻起来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青石板。

往里看嘿呦呦的不见底,丢一块石头听上去也很有点深度。几人拿着火把照了半天看不出端倪,一脸的“嗨,就这?”的沮丧。

柳熙宁蹲下来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扭头道:“这里还有机关,不过拧不动,开启之处可能在其他地方。”

自从听了这个月亮和影子以及机关的故事后,司徒凛就一直在拼命检索自己的相关知识——从盗墓,到古风推理,连日本本格都想了一遍。

这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关一闪:“那个楼阁,就是供奉邪神地方。看,那边那个窗子正对着这边,一定有道理!”

一边说一边朝着小楼跑过去,自有军士府吏呼啦啦一片跟上。

云长影实在不觉得这边地下的机括能放在十米高处,又不是遥控器。依旧站在院子当中瞅着那山崖上的影子发愣。

别说,越看越吓人。

月光能照到楼阁的时间也很短,一群人把山壁和周围又都找了一圈都毫无结果。通判笑笑说:“得了得了,天一亮就挽袖子挖地三尺吧。也挺好,找着下铲子地方了。”

话音未落,柳熙宁一声:“好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机括之声大响。

顿时整个南怀观都环绕着嘎嘎的声音,大地都仿佛轻轻颤动。

司徒凛喊着“有没有变化,有没有变化,从楼阁里跑出来”,然后就站在当场,长大嘴巴看愣了过去。

机括响动一阵后,眼前的山壁一分为二,露出一条通向山腹的漫长阶梯。

司徒凛心想“我的妈呀,这是要上演《鬼吹灯》还是《盗墓笔记》啊?”

东都,皇宫。

柳熙宁等人在翠云山的行动从几个渠道汇总到东都顶级官员的面前。

说起来大齐当前的政治格局特别奇妙。

核心当然是永平帝,但是这位年富力强、兴趣广泛的皇帝完全不喜欢坐在宫禁之中。登基九年以来,东西两都皇帝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年。

皇帝喜欢巡游,一出门妃嫔、大臣、军队数以万计,这是一部分的朝廷。

而且永平帝自视甚高,精力充沛,他虽然喜欢巡幸,并不认为是在游山玩水,而是如始皇帝一般观览天下,体察民生。

朝廷的重要事情,每天都通过遍布帝国的驰道和驿站体系从两京送往皇帝所在的地方。至于什么是“要事”就成了两京留守的皇子和幕僚们最头痛的事了。

然后,就是两京。

永平帝不喜欢西京长兴,登基第一年就下令重修泯左。动用百万以上民夫,以数十万生命在十个月内建起了恢弘的长业城。

东都建成后,永平帝安安静静在皇宫坐了十个月。大臣们一度认为皇帝收心了。

结果,永平四年皇帝下令巡幸北方,然后就是永平五年第一次东征;七年,第二次东征。剩下时间一次巡幸江南,一次安抚岭南。

后代旅游博主都没他在路上的时间长。

西京留守为永平帝长子,东都为三子宋王。

朝廷班底也一分为二,好几个部连最高长官都任命了两个。

如此一来,两京之间事实上谁也管不了谁。经过几年磨合,彼此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共识。关陇、河东、河西、蜀国归西京。河南道归东都。剩下地方直接找永平帝。

这一天,两京都在就同一件事情议论,也都在忙着写折子递交正往北方草原前进的永平帝。

关陇和中原交接处,连续三州出现了瘟疫。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半个多月。

本来,瘟疫不太容易惊动朝廷,这年头,盗匪横生、水旱不定,尸横遍野都很寻常。生个病死个人,那都不是个事情。

可这一次的瘟疫来的太猛,太凶。

涉及的村庄前一个集市还有人来买卖,和人聊天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

下一个集就没了人,有好事的去找,已经病了一半。再几天,就开始一家家的死人,一个百户村庄死绝用不上十天。

这样的事情连着发生了多起,有些县吓得只要村中有了瘟疫痕迹,立刻军队封锁,等人死光了,就防火烧村,一只鸡一条狗都不许放出。

然而,瘟疫好像每次就霍霍一个地方,连那些同赶一个集的邻村子,都觉得自己得遭殃,却都平平安安。

总之,这疫情来无影去无踪,渐渐就有传言说这不是一般的瘟疫,是疫鬼过境。

这个形容不得不说很贴切,因为瘟疫从鸣青关以东五十里第一次发生,随后沿着青潼古道向西京蔓延。隔三差五就有一个村子或者一处镇子遭殃,瘟疫有轻有重。

重的,灭村惨案不用说。

轻的,比如方镇,数百人腹泻了几天,体弱者死了十几名而已。

这种诡异的事情很快被报到两京。西京那边怎么想暂时不用管,东都却是有情报优势的。

这日议事,宋王面前济济一堂的东都重臣。就连最老成持重,连个“鬼”字都不屑于说的太傅,也不得不承认,真的出现了一种会受人驱驰,会杀人会啃脑子,还能传播瘟疫的鬼怪之物。

毕竟,到了这种邪乎劲,所有对的上的东西——甭管是苗疆蛊术,还是西域巫术,都已经是超出老太傅认知范围的“不可说之物”。

老太傅将柳熙宁和东都府的上书看了三遍,咬牙切齿的说:“扶余小国,流毒至此。哎!老夫便说,我泱泱中华哪里来的这种邪法。”

老太傅也是知道柳熙宁的,他少年时曾由家人带着求见过柳林。

虽然他出身顶级世家,还是以被柳林称赞过一句“聪慧持重,栋梁之才”而得意了一辈子。

有这样的渊源,柳长荫入仕时就受到他照顾。

柳长荫去世后,他曾想让柳熙宁拜到自己门下好照拂三分。可与这个年轻人接触过几次,就绝了念头——这人他教不了。

所以别的人说什么食脑怪啊、方良啊,扶余国师啊,他可能嗤之以鼻,柳熙宁这么说,他就信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云长影。

云长影的祖父驻军地方时,曾干过类似于“西门豹治邺”的事情,是**迷信的急先锋。老太傅毫不犹豫把他后代也归入“不会装神弄鬼,也不会随便被这种事糊弄”的行列。

司徒撇了撇嘴,拿过几张纸:“看吧,能记得的都写上去。”

不过就那么个小观,哪来那么大的力量修如此复杂的机关,照他说,最多还有个菜窖大小的地方,可能藏了扶余国师害人所得的金银财宝。

柳熙宁又提议派人去四乡八里查问,去翻县志,看有没有关于翠云山七月半的传说。通判答应了,自去安排。忙了一宿的众人各自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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