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稍作犹豫，忽然又猛地将唐野推开。

“让开！”

雪狼王看向唐野与二爷，它似乎认出两人，青眼冒光，猛地一扑，将两人扑到在地，狠狠拍了几个巴掌。

然而它没有下死手，见得两人站不起来，便掉头杀向外围。

领头的两只雪狼并不知道二人发生争执，它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带着十数只狼崽，离开这个战场。见有人堵路，当即扑杀上来。

于是，在这条险峻陡峭的山路跟前，唐野与二爷死死守住，抵挡着群狼疯狂的进攻，后方的援军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如激流一般撞来。雪狼群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就在这时，雪狼王硬扛上官安民一记重刀，朝众弟子后背袭杀过来，冲出一条血路，与狼群汇合。它望着山坡上的狼崽和那头母狼，狂嚎两声，叫它们赶紧逃。狼妈得令，将趴在死狼身上喝奶的小狼一一踢开，嘴里还叼起一只，渐渐消失在草间。

雪狼王再下命令，调头作战，它要给狼妈争取时间，守住这条路。群狼机械且坚决地听从命令，建立起一条战线，挡住敌人。

唐野不愿下死手，然而这护崽心怯的狼妈完全是不要命地扑上来，一边撕咬，一边急嚎，像是叫小狼赶紧逃。二爷已经将另一头狼妈杀死，见着保护狼妈尸体的小狼崽，他一时也抬不起手。瞧了唐野一眼，往山下走去。

那一眼，仿佛在说：“快点处理好。”

唐野有口难言，堪堪防守着，他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当年她也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与奸人拼命。情急之下，唐野抽刀后撤，不管旁边的悬崖峭壁，径直跳了下去，让开小路。希望狼妈明白，赶紧带小狼逃生。

狼王一发号令，雪狼群便如离弦之箭，射向山谷那边的敌人。在这样的夜里战斗，它们无所畏惧。山狼群跟在雪狼群后，嗷嗷呜呜，它们有些怕了。

金刀门的弟子早有准备，白天一战，他们斩获颇丰，只要再打赢这一场仗，就可以荣归山门。这是值得吹嘘和骄傲的战斗，是复仇，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刀爪碰撞，无论多么小心，都避免不了受伤。他们能做的，就是以伤换命！雪狼王发动攻击之前，又是长嚎一声，群狼杀得更加卖力。

这场最后的战斗像烟花一样盛开，不是说有多绚烂，而是因为它的短暂。

其他脱离战斗、一心救孩的雪狼顷刻便至，二爷拦在路前，死战不退。唐野明白，小狼放得，这些大狼却是与金刀门有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活着离开。当即越过荆棘草木，同二爷汇合。

那群雪狼哪里分得清唐野的善意，只当他们要害自己的孩子，全不顾命地扑杀上来。其他的金刀门弟子，同样也蜂拥而至，他们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让得这群雪狼奋不顾身地来到此地，但打仗就是打仗，杀光敌人才是唯一目的。

“二爷。”唐野的眼神表达了他坚定的心意。

就在众人血战之际，二爷与唐野也向山下冲杀，路过一隐蔽之地时，草里窜出十数只雪狼。为首的是两头健壮凶狠的大狼，后面跟得是战战惶惶的小狼。

二爷就要拔刀出手，唐野却拦在跟前。

二爷推开唐野，架住一狼，旋而斩断狼喉。

唐野看见变故，当即也拿起落日刀自卫，他们无法进行语言上的沟通，只得出手。小狼崽见狼妈妈与坏人战至一起，进退不得，急得来回吼叫。

此时，仍有一战之力的雪狼不足十头，而金刀门弟子尚有数十名。徘徊在战阵之外的山狼群，见局势已然明朗，三三两两，默默地离开了。

雪狼王扑进人群，冲杀一阵，重新回到狼群时，身上又多了数十道伤口。它将嘴里撕下的手臂吐到地上，前掌摩搓，吓得众人不敢往前。

上官安民与王仇站在阵前与狼王对峙，还差一步，他们就会赢下这场战争。

唐野与二爷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仍然握着刀，身上却没有半丝力气。

狼群喘息一阵，在雪狼王的号令下，再次主动发起进攻，它们视死如归的神情，像极了守护家园的勇士。

只一个回合，狼群又损失一半战力。杀出的口子很快就被金刀门的弟子补上，阵脚继续收缩，双方只有一丈的距离。

“嗷呜——”雪狼王再次组织进攻，杀进人群，一番血肉纷飞后，狼王身边，只剩两只仍然站立的儿郎。

人群中的缺口再一次被补上，阵线密集，薄了两层。

然而就这最后两层，狼群再也无法突破。

“嗷呜——”

“嗷呜——”

“嗷呜——”

雪狼王看了左右一眼，与最后两只儿郎碰碰鼻子，它还给这最后的勇士舔了舔毛发。唐野心中震撼，呆呆地看着，握刀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二爷躺在地上，靠着山墙，无意间摸到自己丢失的面具，默默戴到脸上。

人群静默，胜利的喜悦之情在彼此间传递着。这一仗，死得壮烈，杀得痛快，胜得辉煌。

雪狼王明知大势已去，仍一脸凶狠，浸血的毛发，残破的爪牙，见骨的伤口，断裂的尾巴，这一仗，它杀出了王的尊严和荣耀，它虽然败了，但没有丝毫败者的颓唐与绝望。

它依旧是王，是值得对手敬佩甚至崇拜的狼王！

“嗷呜——”

雪狼王发起了最后一次进攻，它扑到人群之中，如同一只被浪拍到岸边的大鱼，在阳光下，拼命地甩动着身体，跳跃，翻转，滚动，最终无力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艰难地呼吸着。

人群散开，狼王身上插着数把大刀，细的宽的，长的短的，齐整的断裂的，牢牢地咬住狼王的血肉，冰冷，淡漠，无情！

雪狼王躺在地上，谁也没看，直直地盯着夜空。它明知道月亮已经西移，却还是奢求可以再看一眼。毕竟，明晚的月亮，它不可能见到了。

人群凝声，这最后一刀，谁也不敢主动下手。在场之人，有资格斩下狼首的，有少掌门上官安民，有山猫，有陆铮，也有王仇。但要是选一个最有资格的，还是要看二爷。若不是他发现狼谷，若不是他传递信息，若不是他坚持到大家赶来，这一场仗，或许根本都不会赢。

若不是二爷，各支小队，恐怕早失去战意，日夜提心吊胆，在狼群一拨又一波地袭扰下，失去一名又一名的弟兄，要么全军覆没，要么颓然归乡，他们将永远失去武者最为珍贵的品质——勇气！

上官安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说：“众位兄弟，入山六日，今夜终于消灭狼群，斩获狼王。这一仗，不仅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了仇，同时也杀出了金刀门的威风！诸位，有功！掌门说了，斩狼王首级者，赏斩月刀。那我问问诸位兄弟，这场仗，谁的功劳最大！谁最有资格斩下狼王首级！”

众弟子异口同声：“二爷！”

“二爷！”

“二爷！”

在欢呼声中，陈老三与马老四瘸着腿走到二爷跟前，将其扶起，一步一步走到中间。他面朝众人，拱手说道：“诸位兄弟！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和狼屠书生，也没命活到现在。在此，我，上官安心，二爷，谢过诸位！”

“二爷客气！”

“二爷威武！”

二爷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拖刀而行，走到气息微弱的雪狼王跟前，抬起大刀，就要落下。

忽然，山道口传来一声稚嫩的狼嚎。只见一只小雪狼，从坡上滚了下来，龇牙咧嘴，无所畏惧地跑到人群中央，站在雪狼王跟前，怒视众人。

“嘿，送上门的一百紫币，谁要，没人要的话，我赵虎不客气了呀。”离得最近的大汉提起大刀，嬉笑着，就要斩下。

“叮——”

唐野双手握刀，拦下赵虎。

“什么意思！”赵虎问他。

“不许杀它！”唐野用力一抬，将赵虎顶开。

小雪狼表现得一点都不害怕，它伏在狼王脑袋边上，细心地舔舐着它的父亲。它的一声声低吼，似乎是喊狼王起来。

狼王一动不动，许久才能眨一下眼睛。

唐野将小雪狼抱在怀里，与雪狼王对视一眼，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狼王望着它，平淡地眨了眨眼睛。

唐野谁也没理，抱着不安分的小狼慢慢走上山坡，打算放它离开。

天色微微亮，山风清冷，他看见远处，仅剩的那只狼妈正带着小狼没入黑林。

“喂——”唐野将小狼举起，想让狼妈回来接它。

狼妈似乎停了一下，往这边望望，又低头看看身边的小狼，再望一眼，便径直离开。

唐野似乎明白了，狼妈不敢为了这一头小狼回来。他将小狼放下，小狼撒腿就跑，跑得方向还是狼王那里。

眼瞅着赵虎又要举刀，唐野赶忙追赶，扑向小狼。

赵虎还要问，二爷一刀斩下雪狼王的脑袋，将其拎在空中。

天亮了。

这样的声音，瞬间引来了其他雪狼的注意，它们纷纷脱离战场，来保护它们的幼崽。雪狼王瞧到这边的变故，血性大发，攻势更加猛烈，击退四人，也往幼狼方向赶来。

血肉再一次搅拌在一起。

雪狼王放弃追杀王仇，先将山猫杀退，再重伤陆铮，与上官安民展开猛烈的对攻，王仇依旧在一旁袭扰，刀刀见血，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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