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年，在亲戚那里，真切的见识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有一个人，听到消息，主动来找了谢长风，还到医院看了谢长风妈妈，又还给谢长风塞了两千块钱。

到地头，下车。

表舅也是本地人，家里也有老屋，建得有自己的房子，他们这一片也没有拆迁，差不多是城中村的样子。

两千块，不多，但却暖心。

车修着，谢长风就坐公交过去。

“有本事，你再来撞啊。”

坐上公交，想到朱琳，谢长风不由暗暗得意，但随即又失笑摇头：“那疯婆子，简直了。”

谁家添丁进口，叫啥名，是男是女，哪天生日，有过什么来往，来多少钱，去过多少钱，都会记下来。

谢长风知道那个本子，翻出来，其他人全撕了，就留下了表舅一家。

所以他知道表舅的生日。

但不出门不行。

他有个事，必须出门，表舅六十了。

谢家是本地人，妈妈家里也是本地人，当然是有亲戚的，还不少。

怕了这疯女人，谢长风都有些不敢出门了。

表舅的六十大寿，虽然没给他打电话什么的，但他必须要去。

车在修，前前后后，跟朱琳撞了几次了，朱大小姐有车可换，谢长风不行，他要是敢撞一次换一台车，梅浅影非揍他不可。

借钱是没有的，好的呢，说两句同情的话，有些做得绝的，一接到他电话，一听声音，直接就挂断了。

谢长风当年为还债，其实打过几个电话，他自认那几个，是平时跟他家最好的，跑得最勤的，见了他，也是最热切的，而且隐隐约约知道，好几家，都是跟他家借过钱的。

可一打电话才知道，越是以前对他最热情的，这会儿对他就越冷淡。

谢长风一直记着。

这个人，不是他爸爸这边的亲戚，是妈妈那边的亲戚，而且不是堂亲，是表亲，是妈妈的表哥，谢长风得叫一声表舅。

表舅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门前站着一个男子，刚放了一挂鞭炮。

这男子三十多岁年纪，是表舅的儿子，名叫古强。

谢长风走过去，叫了一声：“强表哥。”

古强一扭头，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是……你是疯子？”

“是我。”谢长风笑着点头。

“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

谢长风把手中红包递上去：“表舅六十大寿，我来给他老人家祝寿。”

“哦哦哦。”古强点着头，把红包接过去，很明显，他对谢长风的到来，颇为意外。

“到屋里坐。”

古强把谢长风让进屋子里。

厅屋进去，东厢房里出来个女子。

这女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像七分，镶金戴玉的，配上白晰的皮肤，能有八分的样子，勉强能算是一个美人。

这女子是表舅的女儿，古玉。

谢长风叫了一声：“玉表姐。”

古玉也愣了一下：“谢长风？”

“是我。”谢长风点头笑着：“玉表姐越来越漂亮了，姐夫呢？”

古玉却没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眼光一尖，看着谢长风道：“你来做什么？又来借钱？”

谢长风一僵。

“不是，那个……”

他话没说完，古玉把手一摆：“你不必多说，我们家没钱，有钱也不借给你，当年我爸巴巴的跑去送钱给你妈，回来还吵了一架，未必你又想我们家吵架？”

“古玉，你说什么呢？”

屋里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随即一个男子站到了门口，正是谢长风表舅，古城。

“长风，来了啊，进来，到屋里坐。”

“表舅。”谢长风忙打招呼：“祝您生日快乐。”

“呵呵，小风会说话，来，进来。”古城很热情。

谢长风进去，屋里坐着一个女子，是古城老婆，名叫白三妹。

“表舅妈。”谢长风叫人。

白三妹脸上带着笑：“是长风啊，你来了啊，快来坐，对了，你妈妈好点了没有？”

说着瞟一眼古城：“你表舅可是特别挂记呢。”

听到这话，古城脸就黑了一下。

这里面，其实有一个故事。

古城和谢长风妈妈，是表兄妹，而以前的戏文里，最流行的，就是表兄表妹的剧情，加上谢长风妈妈长得又漂亮，古城年轻时候，其实是有些喜欢谢长风妈妈的。

当然，两人之间不可能什么事情，但白三妹吃醋啊。

这也是古玉先前那话头，古城听到消息，跑去给谢长风送钱，回家就吵了一架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借了钱，还因为，借钱的，是谢长风的妈妈，所以白三妹才吃醋，才跟古城吵。

这中间的狗血事情，谢长风大约知道一点，他面容一肃，道：“我妈妈前些日子过世了。”

“你妈过世了？”

古城失声叫。

看到他的样子，白三妹就在边上啧了一声。

古城横她一眼，对谢长风来：“来，长风，里面坐。”

他扯着谢长风坐下，问起谢长风妈妈的身后事，谢长风一一答了。

白三妹听了几句，就借故有客人走开了，不过谢长风耳尖，他隐约听到古玉在外面问白三妹：“他又来借钱的？”

白三妹说：“没提，他妈死了。”

然后古强说：“这红包到是厚，有六千六百六。”

古玉唷的一声：“真有这么多，不会是假钞吧？”

古强答：“我验过了，是真钞。”

古玉道：“我看看。”

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应该是真钞没错，咦，他哪来这么多钱，他爸听说可是背着巨债呢，有五六百万。”

白三妹道：“怕是不止，据说有千把万呢。”

古玉道：“那要小心，他肯定还不起，这次来，十有八九是想借钱，红包拿大一点，然后借得更多。”

白三妹呸了一声：“做梦。”

她又对古强道：“强子，你别逞英雄啊，他要是找你贷款，你也别贷。”

古强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放贷给他。”

白三妹又道：“对了，你不是说请了你们主任吗，她会来来不？”

古强道：“应该会来的，主任还蛮看得起我。”

这时鞭炮响起，另外有客人来了，他们就没说了。

谢长风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悲凉，不过他面上不显出来，因为他面对的，是表舅古城，而表舅对他，还是不错的。

古城问了他妈妈的身后事，感慨了一番，甚至还红了眼圈。

后来又来了客人，白三妹在外面喊了一句，古城就出去了。

谢长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刷手机，也没人来理他，他也不去招呼人。

来的人不少，谢长风耳朵尖，虽然在屋里没出去，乱七八糟的却听了两耳朵。

他听出来，古强和古玉，工作都不错，古强在银行上班，古玉在医院，来吃酒的，就有他们的同事。

“混得还不错。”谢长风暗暗点头。

表舅比谢长风妈妈大十几岁，这一天，应该是六十了，谢长风以前是不记这些的，他才不管呢，但妈妈他们会记，妈妈是个细心的人，会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各种人情来往，还有各家的人名生日什么的。

以前谢长风爸爸生意做得好的时候，家里亲戚是蛮多的，常来常往，年节生日什么的，很热闹。

但谢长风爸爸一破产，尤其是跳楼后，还欠着几百万巨债，然后妈妈又成植物人住院，几乎所有亲戚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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