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他怎么样吧！

向楠扭头直奔灵槐的所在，他内心当中有一个直觉：如果想要破除这个梦魇一般的循环，那么在这个记忆片段当中的灵槐将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用最少的循环次数，解决眼下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狠狠地跌在乔先生脚前，尾椎骨断开般的疼。他仰着头与乔先生对视，年轻的乔先生脸上面无表情，眼神黑黢黢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却绝对没有多高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动静闹得很大，而且兴师动众。但向楠不过两个目的：一是想问乔先生关于魔心考验的建议；二是想要通过灵槐来破除当前的幻境。既然乔先生就在面前，那他何不合二为一，快刀斩乱麻！

然而那带路人嚷嚷的实在太大声，再加上陈元初一代元壳的身份极其特殊，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引起整个总部开大会，何况他喊出“疯了”这样的字眼，还没等向楠真正跑到灵槐所在的地方，半路又冲出一个人来。

这个时候的向楠，满脑子就只有“灵槐”两个字，根本就不管底下追逐自己越来越庞大的队伍。他从房顶跳上墙头，又从墙头攀上电线杆，最后甚至想要攀着电线荡到枝桠上的时候，从地上抛出来一道绳索，稳稳缠绕在了他的腰间。

向楠疑惑不解低头去看，却见乔先生满脸严肃地抓着绳索的另一端，用力一扯！

向楠就像个风筝般被人拽了回去。

然而当他手脚麻利地攀上墙头的时候，三个大汉正掐着腰在墙根底下等他，“臭小子，就知道你想从这儿走，看你往哪跑！”

向楠欲哭无泪，干脆踏着小碎步在墙头上直接跑了起来，他手脚并用的翻上了稍高一些的房瓦，哒哒哒的跑上了屋顶，这可气坏了这个屋子附近的人。

“臭小子！你把瓦都踩碎了！赶紧给我滚下来！”

他深吸两口气，眼前的这个带路人并不具有太强的记忆能力，如果再反复跟他来回拉扯，又会走上上一轮循环的老路。

向楠定了定神，拉过眼前的这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去把乔先生喊到灵槐树前，我在那等他。”

带路人一脸的茫然，并且还有些生气，“我说陈元初，你不要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你自己犯的错误，怎么还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让乔先生去见你？！不是我跟你说……”

向楠没有想到，一个手机把问题卡死在这里。

这些乱七八糟的骂声和叫喊声中，还掺杂着刚才那个带路人不知为何，带了一丝骄傲的话语，“我就说他今天疯疯癫癫的，刚才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向楠气的五脏六肺都在燃烧。他干脆不去管这些人，在这个房顶目之所及处，刚好能够看到灵槐的枝桠。他有一个大点的想法：倒不如直接跳到那分枝上！便是荡也荡到了灵槐底下！

向楠：……

向楠没时间跟他多说一句废话，朝他摆了摆手，沉声道：“还不快去！”

那人踉踉跄跄的跑远，边跑边喊：“陈元初疯了！后勤的有没有人？！喊个医生来看看啊！！！”

“陈元初！你往哪儿跑！”

向楠：我他妈……

不待乔先生说话，他反手拽住了乔先生的裤腿，高声叫嚷道：“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听着！不要插嘴，不要打断！我现在不是‘陈元初’，我叫“向楠”，是第三代元壳！我从未来几十年之后穿到了他的身上。眼前那些都是梦境、都是虚幻，你千万不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问题：首先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就要面临生死考验；其次，我得破除眼前的这个梦……我觉得，得从灵槐入手，你说呢？”

说到后面向楠，自己都心虚了。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认为他现在已经是疯了吧？

沉默就像传染病一样，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震惊地看着陈元初，看着他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模样；看着他紧张兮兮，又带着些心虚的表情。最后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年轻的乔先生。

乔先生虽然才三十出头，但他的师父德高望重，连带着乔先生在总部当中的地位也十分超然，再加上他是总部未来着力培养的一把手接班人。所以只要他对向楠的这一系列疯狂的举动盖棺定论，他们就绝对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

乔先生思考了许久，问向楠：“昨天我跟你说，今天会找你要一样东西？”

“检讨是吧！”向楠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进入循环的时候，刚进门乔先生就问他要检讨。

乔先生点点头，“你既然说你自己是刚穿进元初的身体里，可为什么会知道我昨天告诉他，今天会找他要检讨这件事呢？”

向楠：……

——我坑我自己！

“不是，你听我解释，虽然我是刚穿进他身体里的，但是这个场景我已经经历了……第3次。你听我说，我第1次进来的时候，一进门你就找我要检讨，我第2次跟那个带路的！”

向楠说着伸手一指满脸恍然的带路人，怒道：“这个人脑子十分不灵光，我跟他掰扯了半天，只是为了给你带几句话，可惜浪费了大部分的时间，整个场景就重新归零重置了！”

向楠越说越有一种被狗追着屁股撵的感觉，火都上了房，他竟然还要一遍又一遍的向众人解释这些问题。他心里知道第3遍循环又不成了，但他就是气不过。

“我说了我是元壳，但不是第1代是第3代，第1代元宵在他18岁的时候死掉了，而我即将走上和他一样的老路，但是我的时间只有半年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我还能做些什么，乔老头。”

向楠死死的抓着年轻了43岁的乔先生，“26年后，你才会第1次见到我。”

向楠越说越没了信心，他松开了执着的手，盘膝坐在地上，失去了抗争的念头。

——随便吧，反正时间也快到了。

乔先生欲言又止，然而向楠预测的不错，整个循环的时间已经来到了终点。

所有人在他眼前碎成无数的玻璃碎片，金色的浪花在脚边拍出了欢快的节奏，然而向楠却看着它们只觉得心烦。

在那个落后的时代，要手机没手机，要电脑没网络。向楠已经想通了，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要避开这个带路人，也不再去找乔先生。便是现实里的乔老头，也不能够解释如此深奥玄幻的事情，更何况那么年轻的乔先生呢？

也是他一时间昏了头脑，竟然将希望寄托在虚幻的人物身上。向楠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养成了依赖别人的毛病。想当年他和曹丽住在一起的时候，家暴也是自己抗，学业也是自己努力。便是有些零花钱和生活费，他也会在课余时间打零工挣一些。10年的时间他什么都靠自己，来总部短短几个月，竟然事事想着找别人帮忙。

什么叫越活越回去，向楠如今是深有体会。

现在摆在面前的明明白白只有一个问题，向楠对自己说：找到主梦人，破除梦域，解开循环！

当世界再一次打在他身前的时候，黑暗与光明之间仅仅隔了一条细细的线，只要向楠从这条线上迈过去，他就能够第4次进入循环的场景中。但向楠并不急，因为他发现待在黑暗中是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只要踏进循环便开始了倒计时。在他还没有想到如何从灵槐身上入手，找到主梦人打碎循环之前，他并不急于行动。

仔细的回忆前三次的循环，向楠暗暗的告诫自己：第一，不要再试图与总部的任何人进行联系，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顶着陈元初的身体，内里却已经是第3代元壳。

第二，不要引起任何的骚乱，就像刚才那样……一群老鹰抓他一只小鸡崽儿，他只有束手就俘的命！

第三，向楠阴沉着脸想：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复的境地，那还管什么禁忌不禁忌。

——秦乐曾经严词警告过他，不要轻易动用新获得的能力，以防大脑皮层当中那个褐色的区域扩散的更加迅速。

但眼下这种情况，向楠也顾不得其他了。

——如果真的是梦域，那么我倒要看看主梦人所持有的灵槐碎片在哪里！做梦的这个家伙，真面目究竟是谁！

想好了前因后果，向楠起身，一步踏进了第4次循环当中。

他依然站在循环初始的位置点上，这一次他当机立断，拐去房屋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带路人急匆匆地跑来，在院子当中东张西望之后，从另一个拐角离开。

很好，这小子走的方向，完全跟他的路线不重合！向楠心满意足地直接从他身后的墙翻了过去，落在了一个有些荒芜的院子中。

而在这个院子里，有两个小孩正蹲在地上抠着蚂蚁窝。

向楠也没有想到自己翻进来，竟然会看到两个孩子。他生怕这两个孩子看到自己会大喊大叫起来，一时间浑身戒备的，看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然而他实在是想多了，总部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工作人员的子女，他们不同于寻常的小孩，不但早慧，而且也没有那么容易受到惊吓。

其中一个小孩抬起脸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好奇地的看了向楠一眼。

“原来是你。”

向楠在这小孩子抬起脸来的时候，就已经震惊的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尽管五官十分稚嫩，连婴儿肥都没有退去，但这张脸、这个气势、这说话的口吻，活脱脱就是荣慎翻版！

不，这完全就是一句屁话。向楠恍然的想：站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荣慎的孩子。

——而是荣慎本身！

三岁的小荣慎扶了扶无镜片的玩具眼镜，一本正经地推了推还在地上抠蚂蚁窝的另一个人。

“向怀恩，你师傅来了。”

“向怀恩”这三个字一出，向楠再一次石化当场。

蹲在地上闷不吭声，专心致志抠着蚂蚁窝的小孩抬起脸来，肉嘟嘟的脸蛋上，还沾了些泥土。

他愣愣的看着陈元初，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猛的跳起来，哒哒的踩着小碎步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向楠的腿。

“师傅！”向怀恩扬起脸来，露出大大的笑容，乌黑黑的小手在向楠的裤腿上抓出了一个个巴印儿。

他吸了吸鼻子，颇为炫耀着用手里的木棍，指着刚才自己抠的蚂蚁窝。

“我答应师傅要送你蚂蚁大王，当做生日礼物！可惜我抠了半天，大王怎么还没扣到呢？”

向楠整个人僵直在那不敢动，甚至都忘了呼吸。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脚边的这个孩子，用眼神描绘着他的眉眼，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听见自己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感觉到自己慢慢的蹲了下来，半跪在小孩子的面前，柔柔地用手揽着他的后背。

“你是叫向怀恩吗？”

小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转回头又去看荣慎，“这个蚂蚁窝还是阿慎发现的呢，对吧？阿慎！”

荣慎非常矜持地点了点头，一幅做好事不留名，等待夸奖的模样。

这可爱的小作派倒是大大的缓解了向楠僵硬的肢体，和紧崩的嗓音，他轻轻地将向怀恩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烫得他眼圈湿润，鼻子通红。

“向怀恩。”

向怀恩有求必应的“嗯”了一声。

向楠痴痴的看着，整个人都被这小小的孩子定在了那里。

——这就是我的父亲，向怀恩吗……

好在向楠对总部的路径十分熟悉，他扭头拐去了另一个小路，打算从这个墙翻过去，抄一个近路，直奔灵槐。

“你什么都不要说！”向楠面目狰狞，口气恶劣，“我现在要你去把乔先生，带到灵槐那里！听！懂！了吗？！”

他的气势十足，满脸的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带路人被他唬住了，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屁股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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