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个各项数据都远远落后于两代元壳，甚至到目前为止，除了一膀子力气，连梦域都不能展开，更不能具象的自己，唯一的优势就在于：身为元壳本身先天具有的庞大的能量储备。

这也是为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在进入熟悉场景的第一时间，将自身全部的元气都输入进去——不惜冒着搭上一条小命的风险。

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想到了这个议题，毕竟陈元初这个老古董——尽管他数理化的成绩还算优异，但依然受限于当时科技的发展——他是不该关注到这样的问题。

而这短短的五个字，对向楠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而这一招儿果然引出了秦礼这个幕后黑手。他出手阻止了向楠的疯狂，却被向楠造成的局面而头疼。他要想方设法地将输进灵槐之中的能量引导出来。

飘渺不定的思绪散发到极致的时候，向楠不得不伸出手来拽住其中的一个尾巴，重新捋起思路。

从哪开始想起好呢？那就从高维时空的生灵吧。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似乎也没有下手的地方。但是向楠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一个画面：当他匆匆经过档案室的那个电脑前，看见了定格在显示器上的一个搜索词：

薛定谔的猫。

他就会觉得很安全。

而目前存在于他心中唯一的爆炸点并不在于灵槐，而在于这个时空的隧道连接的另一个边。他坚信只要灵槐获得了足够的能量，不论是意识的深渊还是现实的世界，隧道必然会打通，那么他只要在第一时间寻找到现实世界的随便什么人——只要能够联系上总部的任何一员——那就都不算绝路。

做了所有能做的之后，向楠身处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他能够感觉到整个身体的疲惫和无力，同时他也能够感觉到思维的兴奋和活跃。

在这无声的对峙当中，两个人各自开始自己的谋划。

秦礼只是为向楠输入了维持他生命体征的元气，紧接着，他开始处理这个能量过于庞大的灵槐。

而向楠则用尽浑身的力气，往旁边滚了滚。这是处于虚弱状态中的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因为从始至终他的打算就是：掏空自己。

此后秦礼果然没有再对向楠有丝毫的，语言上的交流。

他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他知道自己很累，可是又无法停止思考。他所有的念头都围绕在魔心这两个字上，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直到他忍不住想为魔心取一个的名字。

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时，他非常荒谬地想到了“小明”这个恶趣味的称呼。就像当初陈元初把自己称作小明一样，向楠也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冲动，想将魔心亲切的称呼为“小明”。因为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而不管在哪里，都是绝对的主角，摆出了一道道让人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迎难而上的问题。

就只有从这灵槐入手。

——当它在三维中，它可以表现的像一棵枯死的老树，又硬又难啃。而当它身处四维空间，又很可能变成一种打开时空隧道的虫洞，将一切物质能量，包括磁场的交换，畅通无阻。

所以向楠想，如果想要突破眼前的这个困境，打开局面，真正的摆脱截灵门的这一番设计……

不过向楠至今还没见到有谁能够做到这一步。

他放松地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几十年前，总部到处还是黄泥路，周围若有似无的散发着泥土的腥气。虽然闻起来有些刺鼻，可是却叫向楠莫名的安心。

向楠至今还记得在初中的一堂物理课上，那个大腹便便的物理老师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名为“薛定谔的猫”的实验。

为了的方便这些年轻的学生们能够理解。这位物理老师简化了整个实验的过程，抽离了实验的大背景，只是抽象描述了这一思维实验的过程：将一只猫放在盒子里，然后通进毒气，这些毒气有一半的概率会让这只猫死去，而有一半的概率让它活下来。

但如果不打开这个盒子的话，你永远不知道这只猫是死还是活。

关于这个猫的实验在最初只是用来讽刺这只猫“既死又活”的叠加状态，好得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理论错误。但是在此时此刻，向楠突然发现自己就像那个盒子，而魔心就是那只猫。

在盒子和猫中间，有一道生死的鸿沟，连他这个盒子都没有办法摸摸肚皮，看清最终的结果。

魔心到底是什么？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怎么会选择他成为这个盒子？又为什么在待了一段时间之后要挣脱盒子跳出去呢？

没有人能够明白。

哪怕是将这只猫强行装进盒子里的“薛定谔”，也不能够说出一些道理。

人类目前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用一个活生生的肉体来压制这个虚无缥缈的“猫”，两代元壳的实践证明，最后的结果令人失望：铁打的猫，流水的盒子。

从单独一代元壳和魔心身上看，似乎并不没有生死交叠的悖论，这只猫始终活着，不管打不打开盒子。可现在总部人想的是，如果有无数个元壳接力棒一样，将这只猫装进怀里。那么最后到底是猫死还是盒子用尽？似乎又有了可以探讨的余地。

乱七八糟的思绪搅得向楠脑仁生疼，现在他又觉得这一切跟盒子和猫也没有什么关系。

——问题的重点并不在盒子身上，而在于毒气。尽管只有50%的概率，但另外50%未知的，能够究真正影响这只猫的毒气，究竟是什么呢？

思绪漫步到这里时，向楠只觉得脑子里一闪而过一阵疼痛。

紧接着好像有一个人贴在他的大脑皮层上，低声又震耳欲聋地说了一个词：

磁化。

向楠猛地睁开双眼，就好像沉溺在沼泽中的人，临死前最后的顿悟一般。这个词他仿佛听谁提过，可是脑海中却没法锁定记忆的场景。

——但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磁化……向楠的脑海当中闪过了陈元初那张释然又释然的脸。

他突然间重温起一个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陈元初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当磁化这两个字跟这个问题衔接起来时，他不知从哪个知识的角落中扒出了“电磁波”这三个字。他曾经看到过一种观点，认为人的意识是一种电磁波。这种电磁波源自于大脑，后者散发出的无数思想，正是强弱不定的电磁波。

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话，残留在他意识深渊的那家伙必然不是陈元初的鬼魂，反而很可能是他的一抹意识。更具体的说，可能是他残留在魔心身上的一段电磁波。

而这段电磁波很显然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孱弱。向楠有理由推断这是在陈元初化成灰前，占据他所有思绪的一个念头。

——没有人在经历死亡的时候会不恐惧。

——没有人在经历死亡过后会不胆小。

所以他所见到的那个自称为小明的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留下了胆小和恐惧——才会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他在向楠的意识深渊当中待的无比安逸，因为在这里永远可以活下去。

如果那个陈元初真的是一段电磁波，那是不是说明魔心本身就有一定的磁场？

再想到“磁化”这两个字……向楠恍然大悟。

他突然间明白了陈元初那个笑的意味。

也突然间明白了截灵门口中的“融合”到底是指什么。

当他和陈元初分别从灵槐的两端离开时，便已经完成了一次融合。只不过这个融合是单方面的：陈元初将自己最后的意识融进了灵槐中。而灵槐根植于向楠的意识深渊，从这个角度来讲，陈元初是主动将自己与向楠合为一体。

——我竟然愚蠢地认为，他只是与我通过灵槐共享了记忆。

向楠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来。这种残酷的现实让他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

——如果陈元初真的作为电磁波与灵槐融合在一起，就相当于是我“吃”了他！

不管他是自愿的，还是情势所迫。陈元初的献祭，是不争的事实。

向楠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恶心。就好像知道自己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而他刚刚在无意识之间吃掉了一个主动扒开他的嘴，自己钻进来的人。

在这种极致的反胃感当中，他不得不强行转换注意力的焦点，重新回到磁化这件事情上来。

向楠见过磁铁消磁的情况。他知道磁场这个东西无比的灵活、跳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而本身又是富含能量的场……

这么发散下去，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了起来：魔心本身带有一种磁场。这种磁场性质极其特殊，不是以高中物理知识水平的向楠能够理解的存在。但是它截留了陈元初临死前的一抹脑电波，并成功将这段电磁波牢牢地禁锢在向楠的身体中，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影响到向楠的意识。

也就是说大脑所产生的电磁波，是可以突破时空的界限，彼此交流互通。

这其中不论经历了什么样复杂的物理过程和高深的理论研究，向楠都不想去深究，只把它当做一个黑箱子，他只看输入进去的数字和输出的结果。

现在他可以大胆假设的一点是：在这个黑箱子当中，磁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干扰项。所谓影响“生死”的“毒气”，绝对与之相关。

而事实上，任何物质都在无时无刻的向外辐射着能量。向楠不由的再次大胆的假设：所谓的18岁，只是变化的表象。真正带来考验的核心是因为当元壳的生理条件达到18岁成年时，整个人的电磁场发生了转变。

而这种转变，让魔心之中的未知物质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反应——别管是不是时间晶体的重置，也不必理会究竟交换了何种物质——向楠干脆粗暴地理解成这是一种“彼此磁化”的过程。

如果元壳磁化成功，魔心将顺应身体的磁场，继续安稳地待着，等待下一次磁场转变的到来。

如若相反，就是元壳被魔心磁化，变成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物质组成：或者是原子或者是中子，又或者是极难捕捉的光子。

他突然间明白秦礼说的，在另一个维度上，蚂蚁和人类可以互通的真正原因：并非在碳基生物的范畴，而是在电磁领域。这里只有能量，没有种族。

那这是不是代表着如果他能够……

向楠刚想到最紧要的关头，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紧接着整个梦域空间产生了剧烈的扭曲。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次的循环已经接近了尾声。而由于他与陈元初的合二为一，在意识深渊的当前，他恐怕会经历陈元初的那次灰飞烟灭。

向楠咬紧牙关，想要抓住最后的时间，做些什么。

他刚刚想明白了盒子、猫和毒气的关系！

他刚刚探究出解决这只猫“生死叠加状态”的根本办法！

——我不能死。

这是17年来，向楠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

这股强大的意志无关乎人类未来的命运，无关乎世界的安稳与和平，也无关乎身为一个元壳而自带的种种职责和使命。

只是一个卑微的蚂蚁，突然间发现了求生的希望，而迸发出的源自生命本能的一种延续的渴望。

这种渴望如溪流汇聚成大海，最终又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最后只精炼成四个字：

我不能死！

只要现在让他远远的离开灵槐，不叫秦礼想出办法让这股庞大的能量倒回自己体内，并强迫他与魔心融合。

在经历了数次循环和陈元初的那次见面之后，他的脑海当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荣慎曾经跟他说过，灵槐是四维时空的生灵插在三维时空的隧道，其根本的目的是为了能够顺利将魔心引导回去。那么也就是说，灵槐本身具有突破时空阻隔的能力。从高维生物的角度来看，三维世界不过是一个个堆叠起来的方块儿，从这个方块到另一个方块，在他们看来是毫不费力，也就是说灵槐本身就是三维空间和四维空间的都能兼容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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