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声不吭呢，只因为我特地没用刑来逼问你吗？”

她蠕动缺少水分的暗色嘴唇。

“规则是什么。”

咲夜林檎，刺杀女皇的帝国狙击手，现在正戴了手铐，于昏暗的房间中接受审讯。她眼中有火苗，直逼女皇的血瞳。

“都是真货，手枪是改进过的，你戴着手铐都不用担心后坐力。”

咲夜林檎陷入短暂的迷茫，这与她的设想不一样，计划完全找不到机会实施。

“规则……”

“包括今晚夜宵想吃什么？”

咲夜林檎的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而女皇的回应却完全不符合这场审讯的气氛。

“你……”

今夜相比以往更安静。

早早的干完备课工作，洗干净身体后钻进被子里，借着床头灯看书。

再一次不觉啰嗦的感叹，这宅子简直就是个图书馆，馆长还是个人美心善的大作家兼业余报社笔者。有意思的书可真是看不完。

（一）

“啊，辱骂我的话等会儿我走了你随便说，现在我们来玩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对，很简单的游戏。”

“砰”一声，女皇将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和两发子弹拍在桌面上。

明天早上起来，和茉荫那姑娘聊聊吧，看看她有什么想法。她那么聪明，该会有的。

找到了是找到了，但是……怎么见人呢？

这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哪怕是最底层的农夫和厨子都能随便面见女皇。加上这次的刺杀，恐怕像我们这样“来路不明”的人，面见女皇只会更加艰难。

距离她被捕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即使没有用刑，也不准睡觉，打瞌睡就用冷水泼，加上莫里斯的冬天滴水成冰，受的折磨不比用刑来的少。

“把灯开起来。”女皇命令道。早已适应黑暗环境的眼睛，咲夜林檎被突然明亮的世界闪的睁不开眼。

“很简单，你打我一枪，我打你一枪，看看谁死，或者我们都不会死。添点彩头吧，我死了……不对，我也没什么私房钱，那就把我的贴身侍女给你用吧。你死了，那就死了，你的那点财产我看不上。啊，不是侮辱你你别误会了，我是真不需要那点钱……”

一看林檎有玩的意向，女皇喜笑颜开，一边和她讲些有的没的，一边手里已经把两发子弹填了进去。

“来吧来吧，你先开枪，还是我先开枪？”

手枪横在桌上，等着人将其拿起。

这是疯子才玩的游戏。女皇几百年前就被长久的无趣憋的有点疯，而林檎显然在这方面不会落于下风。

“我先。”

“啊，好啊好啊。手拿的到吗？要不要我帮你？”

“我自己……来……”

林檎手腕上像是有一座山那样沉，抬不起来。

“啊啊，他们把你拷得有点死呢。来，我放到你手里……瞄稳，别打偏了。”

让现在这个情况下的林檎瞄准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只能凭着感觉，尽力扭动手腕将枪口对准这个疯女皇。

“唧”机械解构缓缓转动。

当子弹激发射出时，就像第一次杀人一样，咲夜林檎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

好难受。

胸口上被压了什么东西，呼吸困难。

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帝国，那时有只黑色的野猫爬进我家窗户，卧在我的胸口上睡着了。那猫也不怕人，怪可爱的。

不过，大冬天的，我早就把门窗关了，哪来的猫？

这房子里也不会谁没事干爬我身上来，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又是梦魇。

所以也没必要睁眼了，哪怕茉荫喊我也一样，等着爱丽克斯因为我睡懒觉过来揍我就完事。挨一顿打，总比被梦魇折磨来的好。

主要这玩意儿太吓人了，心里上确实接受不了这种恶心东西。

等吧，等吧……醒之后还要抽空去找卡特琳娜，让她把这只附身的梦魇除了。

它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面上。我一直不知道梦魇的真身是什么样子，书上也没有切实描述过，有说猴子的，有说蝙蝠的，还有的说像猫狗。

我觉得该是猴子样的，感觉上它有灵长生物的特征。

还有，只要你不睁眼看它，随便摸它，它是不会动你的。所以现在我可以像猥亵女孩一样摸摸这只幻想种。

双手摸索一下，嗯，这是脚，脚底板还挺硬的。哦，顺着摸上去，这是腿了，好有肉感，好结实的肌肉啊，简直像真人一样。梦魇是拟态成人了吗？

顺着往上摸……屁股还是算了，我也不想摸猴子屁股。不如说我刚才摸猴子腿就不正常。

不对，书上说梦魇不管化成什么都不会把尾巴化掉。在腰上摸摸，没有哎，往下点……

没有……

内心升起了紫色太阳一般的恐惧。

这位是真人，鉴于这房子里只有我一个男人，我恐怕真的猥亵女性了。

坏了，恐怕要坐牢了，我记得是三个月……还算短吧……但是我出来之后怎么见人啊啊啊啊！

这下子是真的完全不敢睁眼了。不对，哪个女神经病莫名其妙大半夜骑到男人身上来的？好像只有房东这个会为了写某些情节去搞亲身实践的吧？！

不管怎么样都不好，非常不好！

“哥……你别这样……”

骑在我身上的人发话了。

这恐怕是最糟糕的了。已经不是简单的猥亵了，这是乱伦啊，乱伦要判死刑啊，不管是社会上还是刑法上。

“芙，芙，哈，哈哈，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刚睁开眼我的瞳孔就处于地震状态。我的世界已经不正常了。

“哥……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就……”

不，别啊，收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哗啦”一声，窗户碎裂，跳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衣着打扮都与芙一模一样，黑色面罩看不见脸的一切，头发都被盖住，一声黑衣，黑皮靴加一副蕾丝黑色手套。

虽然说能与芙打扮一致的只有姐姐，但是我确定这不是姐姐，就是芙。也就是说，在场的有两个“芙”。

必然的，一个是假货。

“混蛋！”

从窗户跳进来的那个“芙”把我身上的“芙”一把拽下来，还没等我和原来在我身上那个“芙”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另一个“芙”一刀捅进喉咙，死了。

活下来的芙把死了的芙头套拽了下来，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眼神里还留着惊恐与悔恨。

“好险，差点让她得逞了。哥哥你也注意点啊，我怎么会随便骑你身上呢？”

“不，那个，怎么说……”

我把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没有隐瞒。到底很羞耻就是了。

“哦……哥哥你看这个。”

芙把那个死人胸口的衣服扒开，隆起的胸部实际上是精密的刺杀机关，贴上我的胸口我的心脏就要被刺穿了。

“看哥哥不清楚，我得说一下，哥哥的命因为我和姐姐，现在不是一般的值钱。”

“原因不出在我身上吗……总感觉我不是一般的废。也罢，那她为什么不能正常的杀我呢？”

刺杀方式未免怪了点。

“因为她也是被胁迫的。”芙用她的树神魔法检查完了尸体。“这就是个站街女，被坏人利用了。还有，哥哥，其实你从摸大腿那里就能判断这个是假的我了。”

她拿起我的手，去触碰她的大腿。我刚开始不明她意，有些退却，发觉她的腿部不对之后，才明白她的意思。

“哥哥，我的双腿都是假肢……当然，还有这个……”

她脱下了她的蕾丝手套。

“双臂也一样。换句话说，哥哥，我是人彘。”

（四）

“姐，你确定是这里吗？太奇怪了。”

“情报显示，是这里没错。”

“一个人都没有呢……防守的布置未免有些瞧不起人了。”

深山中的某个大山庄，夜晚里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那是这对姐妹的目的地。

目标，逮捕某团体领导层人物之一。

“照理来说，这个人应该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围着的……芙，能行吗？”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那么就没问题，姐姐。”

……

“哈，哈……果然是陷阱……”

“总之把这些埋伏的人解决掉了……芙，你看那个！”

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莫里斯一国的地图，每个城市上都用图钉钉上了几张人头照，而莫里斯城上，赫然钉着女皇克拉丽丝，当前国家领导人亚当等人的照片。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极其显眼的被红色记号笔打了个叉画了个圈。

“打叉的人按照情报都死了……画圈代表计划刺杀，不，是任务未成功吗？”

“芙，你看公主下面那张照片……已经被打上红圈了，快，快去找你哥，那小子现在危险了。我去喊支援，要把这里的证据全控制住。有什么话，到时候去皇宫再说！”

（五）

“砰”

子弹真的打了出去。不知道该说是女皇倒霉，还是咲夜林檎倒霉。

但是，正如数十个小时前发生的，子弹打到女皇头上像是撞上了钢板。手枪的冲击力甚至不足以让女皇稍微后仰一下。

“啊啊啊，我忘了，一般人还杀不死我呢。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想找这个东西。”

咲夜林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看着女皇拎起来一个炸弹背心，那是穿在她身上的，防止被捕后泄露情报，用来同归于尽。本来咲夜林檎想着没有搜身，大概是能用自己的死和审讯特工一换一的。现在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穿在自己身上的背心是怎么被拿走的。

一刹那，某个全世界都知道的常识闪过了她的大脑，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克拉丽丝是全世界明面上的极少数时间神贵族，时间的加速，减慢，暂停，不过是她魔法的一小部分。

“暂停时间，从我身上拿走的吗？”

“哎呀哎呀，我就喜欢悟性好的小孩。那么，现在到我了。”

女皇从咲夜林檎手里拿回手枪，瞄准了林檎。

“刺客小姐，啊，不对，是咲夜林檎小姐，你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左轮手枪可装六发子弹，两发已经打了一发，难道不是六分之一吗？”

“嗯，说得对呢。可是两发子弹我是挨在一起装的哦。”

“唉？”

咲夜林檎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这是她第三次感觉到死亡如此令人恐惧。

第一次，是小时候，自己所处的分家惨遭灭门之时。

第二次，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炮火轰鸣，子弹擦肩而过险些打穿左胸之时。

第三次，是现在。

如果第一次，活下来的概率是万分之一，那么第二次，死亡的概率就是万分之一。

现在是绝对公平的二分之一。

“那么，你打的是第一发，还是第二发呢？”

挂着玩味的笑，女皇慢慢扣动扳机。

“唧”的机械转动声，似乎要将咲夜林檎绞的魂飞魄散。

她无法坦然接受死亡，因为某一个不可靠的消息，她抱着希望一路走到了现在。

“我不能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射出的子弹是命运对她的回答。

咲夜林檎，死了。

“……好，咲夜林檎被人用手枪打穿头部死亡……就这么结束你这个身份，怎么样？”

子弹射出，在击中额头前的那一分毫之间，女皇的手抓下了子弹。

那颗子弹褪去了蛋壳，完好躺在了女皇的手心里。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不杀了我啊！你这混蛋，我快要吓到失禁了你知道吗？！”

“已经失禁了哦，你看。”

咲夜林檎低头看去，身下早有了一摊黄色的温热液体。好在冬天太冷散发不出多少味道。

“……而且，别看我是女皇，我是不能随意杀人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如果我想亲手杀某个人，必须要议会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投票才行，和修改宪法是一个待遇呢……喂，来人呐，给她擦干净了，换条干净的厚点的裤子。”

……

“其实你已经有议会的批准，可以杀我了吧？”

“真聪明。不过，我也确实杀死了咲夜林檎这个人，现在的你是个没名字的黑户。”

“所以你说的二分之一，实际上是平均数。”

“你太聪明了，帝国怎么会把你这种聪明宝贝丢出来的？咲夜林檎的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而你的死亡概率是零。平均一下，就是百分之五十，二分之一了。你看，枪里还有四发子弹，你打了一发，我打了一发，六减四等于二。”

“你真会作弄人，像你这样性格恶劣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多谢夸奖，长寿之人都是这样的，太无聊了，总想找点乐子。”

“那么，你要我活下来做什么？”

让刺杀自己的人活下来，这是一场高风险交易。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恭喜你，你那个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是真的，你的哥哥确实还活着，不过，只剩一个了。”

“真的？！”

她激动的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终究还是被手铐与脚镣牢牢地定在椅子上。

“真的。你的二哥身体现在不好，挺危险的，所以我不告诉你他是谁人在哪儿，省的你过去打扰他，心情一激动心跳加快就心脏病死了。”

女皇这话说的实际上未免有些夸张，但是，咲夜的二哥身体非常不好这件事是真的。

“所以，你活下去还是有意义的。你可以继续去实现你曾经作为咲夜林檎的目标，同时，作为筹码，你获得了活下去的资格，明白了你需要给我什么吗？”

“为你卖命？”

她不假思索，就得出这个答案。在她看来，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哈哈，刚刚夸你聪明，怎么这么傻了？我保住你的命是为了让你送出去？继续猜，猜到我觉得没有乐子了为止！”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过，想到今天上午，再好看的书也看不进去。

找寻快半年的那个人，竟然是莫里斯的女皇。我们猜过很多身份，偏偏没猜到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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