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决定离开。

暗夜里走出一道人影，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如芒刺背的感觉，让晏洲顿住脚步，他抿直了嘴角，缓缓地、转过身去——

她撇嘴，“没事，今晚我还有工作，赶紧进去吃饭吧。”

秦奶奶年纪大了，熬到这会儿困得眼皮直打架，饭后小年轻帮忙洗碗筷，秦苗便扶着她先去休息了，没多久，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

盛夏夜挂断电话后，在椅子上坐了十来秒钟。

顾封臣先是听得一怔，随后回头看她，蓦地一笑。

“我当然不会。”

他温柔地捏了下她的脸，“谁惹我们家大小姐了？”

门忽然推开，肩膀上落下一道温暖的重量。

是顾封臣给她盖上了外套。

“电话都打完了，怎么还在外面吹风？”顾封臣帮她拉上外套的拉链，帮她将额前吹乱的发丝理好。

她总是抱着他，靠在他的怀里跟他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世界和平人民安乐的那一天，这地球上再也没有毒品，没有任何一个家庭会被毒品拆散。”

她去出任务之前，最后一次跟他说：“等任务结束，除开功勋的奖赏，我希望能听到我爱的人跟我求婚，会吗？”

他当然是答应她了。

每次恋爱周年时就去海边放烟花，对着天空许愿，她曾告诉他，她虽然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地长大，但她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不好过，她一直知道，那些乌烟瘴气不和谐的气息迟早会散去。

盛夏夜看着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夜幕低垂，她的双眼水汪汪的，那纯粹的一双眼睛看得顾封臣有些心痒痒，他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声，将视线从她脸上微微挪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封臣，你哪天要是因为其他女人跑来利用我的话，当心我要了你的命哦。”她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俏皮的语气却让人格外信服她话里的真实性。

直到烟花快结束了，盯着那漆黑的天幕，他释怀地笑了，终于他等来了这一天，温靓未完成的行动，他可以替她结尾，替她好好守护这方土地。

“靓靓。”

“我想你，想娶你，你能听见吗？”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想到那个为了生计虚与委蛇的女秘书，可能遇见晏洲，屈服于他的温柔跟细腻，原本因为那群社会渣滓而腐烂的心也慢慢长出新肉，她可能因为他开始学会再次相信爱情。

顾封臣睡去书房，盛夏夜就在自己的卧室里下载地形图分析。

熬了一宿，喝了两杯咖啡，她终于找到了当初医院的施工队里所有装修人员的名单，她联系了其中每一个人，电话一通接着一通的打，但是可能大家都睡了，大部分都没有接，余下的两个人干脆把她当做外地的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了，还拉了黑名单，她发出去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

皇天不负有心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时，她拨过去发现对方的号码归属地竟是锦城。

这个人接听了，明显的锦城当地的口音。

盛夏夜没跟他说是因为霖城医院的施工图找他，怕他刻意回避，她看向窗外，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还不到六点钟，怕吵醒公寓里其他人，她小声说：“您现在在锦城是吧？我有套跃层公寓想装修，在网上看到了您的联系方式，请问您今天有空，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她的出价大方，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早晨七点钟，城东门的咖啡厅。

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此刻天边已经朝阳初升，很多不消费的客人趴在店里桌上睡觉，营业员忙碌着也不去理会他们。

都是一群为工作劳累奔波的人。

盛夏夜点了杯冰美式，按照惯例不加糖不加奶，刚喝了没两口，隔着玻璃窗户，她隐约听到外面的敲窗声，回头发现是个脸上皮肤晒得蜡黄，布满岁月痕迹的中年男人，笑得十分敦厚朝着她招招手。

他不知在说什么，听不清。

但那身装束，应该是她要找的人没错了，她提上包出来，对方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张林，小姑娘，是你早上打电话跟我说要装修房子的吧？”

盛夏夜点点头。

他笑着挠挠头说，“想不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像个学生似的，要不是刚才店里就你一个女孩，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盛夏夜皱着眉头问：“您怎么不进去？”

“这么小资有情调的地方，是给那些成功人士呆着的，我一个土包子，这种地方就还是算了吧，别进去弄脏了人家座位就不好了。”

从他的话中盛夏夜可以大致猜出他的为人，但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询问他关于当初医院建设相关的事情。

张林显然愣住了。

“小姐，你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呀？不是说自己装修吗，怎么突然问起了其他地方的房子？”张林说话有些结巴起来，显然是知道些许内幕的。

盛夏夜也不再绕弯子，“你当初参与过施工，这张图看着眼熟吗？告诉我，这条暗道是不是只有图上这一个出口？”

她把打印出来的图纸给他看。

张林的脸色起了变化，扫了一眼图纸就要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没想装房子就算了，我今天中午还要去上工，就——”

话音未落，盛夏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根本不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拽着他进了咖啡厅旁不远的巷子里。

她力气大，哪怕张林是干工地的，还是个成年男人，却也挣扎不过她。

“小姑娘，你到底在折腾什么啊？”张林面红耳赤，有些欲哭无泪，“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家医院当初的确是老包带我们一起建的，但我也只参与了其中一部分的搭建，那么大家医院，条条框框的到处的细节都要注意，那么多工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全面？你就饶过我吧。”

可她根本不知道晏洲心有所属，且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友报仇，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那些话，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只能对着天空，对着漫漫无际的夜色诉说。

不知道这满天星辰里，哪颗星星是她化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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