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男孩无声落泪，思念着师傅，她难免想到自己也是同样怀念孤影。

“别哭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盛夏夜又给他递纸巾，“你缓口气，慢慢说。”

她也大概猜到了。

她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昨晚……”

如果男孩说的是真的，那这方玄大师是真倒霉。

“那他昨天是……”盛夏夜顺势把垃圾桶踢到他面前，他把擦完鼻涕的纸小心裹成团，扔了进去。

“其中有个跑了的人，我们问过房东，正式他跟北面的人见过面，所以是北面收钱算命搞玄学的那些人故意收买他陷害师傅的，师傅就去找他们理论，结……结果……”

昨天还亲眼所见的一个鲜活的人，今天却成了眼前的一抔灰，不会再说话，不会再见面。

“师傅之前成立那个教会，教很多人通玄理学算命，得罪了北面的人，前段时间他们跑到师傅家中，把他家里都给砸了，威胁他不许再收人免费教学，说是坏了他们的规矩。”男孩抽噎道，“还在门口刷掺着猪血的红漆，放老鼠蟑螂、泼潲水，邻居都投诉师傅了，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家了。”

盛夏夜沉默。

“死了？”她扯了扯唇角，表情略微有些僵硬，顿了两秒钟，冷冷笑了一声，“你们师徒俩合起伙来逗我玩？这种小儿科还是省省吧。”

她转身要走。

“没有骗你！他真的死了。”男孩叫住她，泪水似断弦的珠子落在他小心翼翼捧着的那梨花木盒子上，在这狭小的办公室中，在彼此相顾无言的瞬间，发出轻轻的闷响声。

盛夏夜的心猛地咯噔了下。

“师傅怕他们去找那些学员寻仇，所以就联系那些学员打算暂时停学，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手底下有好几个人偷偷向学员收钱，明明是免费教学，却私自收了好多钱，等师傅想联系他们时，根本就联系不上了。”

盛夏夜想到昨天那妇女说的，把家里的钱几乎都投进教会中，因为大师说要散学，就当他是骗子，现在根本拿不到钱，所以撞见他本人才大打出手。

忽然鼻子有点酸。

脑海中如播放默片似的，回想起那天方玄大师跪拜自己的画面，一口一个仙子的叫着，又播放到他在街边抢孩子糖果，搞得孩子哇哇大哭还强词夺理的场面。

那是个性格很跳脱，有些老顽童的神神叨叨的家伙。

她有点哽咽，顿了顿才接着问：“昨晚我见他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盯着他怀中抱着的盒子，已经大概猜到这个是方玄的骨灰盒。

看来方玄是真的懂这些门道，所以才威胁到北面同行，他们想方设法搞垮方玄，才好一家独大。

这老头，孤身一人前往，真是不要命了。

“他说夜里会回来的，结果迟迟不见他，我们就去找，发现他被丢在北街一个废旧小区的草丛里，浑身都是血，死不瞑目。”

小徒弟咬牙切齿，“师傅肯定就是被他们杀的！只要师傅没了，以后市里那些达官贵人找不到师傅算命解卦，就只能去北面找他们，他们所有的先生都归在北门名下，是一个很大的诈骗组织，他们根本就不像师傅这样纯粹喜欢玄理，甚至不惜为精进道行奉献生命！”

盛夏夜安抚他好一阵，答应把此事转告于警方，是非黑白，警方自会公证。

江城效率高，一天时间不到，把作案人士缉拿归案。

果然是北门老大手下的人，但他坚决否认自己有参与，只说是方玄大师找上门时他正在忙，所以让小弟先把他赶走，小弟也坦白是方玄大师言语激怒和挑衅了他，所以他才动手，他愿意为此承担全部责任。

“不可能！你就是受你们老大指使的！你怎么可能自作主张去杀人？”

小徒弟看到被铐着手铐的小喽啰，气得双眼猩红冒着红血丝，想要飞奔过去扣住对方质问他，逼他说出实话。

小喽啰回头看着他，显得十分无奈又可怜，“我真的只是一时失手而已，我本来就没想打死他，他一直冲我吼，还诅咒我不放他进屋见老大必受灭顶之灾，所以我就想给他两刀，让他长长记性的，他自己非要最后一下撞上来，这才一刀子扎进心脏里，我又没办法。”

“你胡说！你是看我师傅死无对证！”

盛夏夜拉着他回来，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像个可怜没人要的孩子，脸蛋都哭红了。

等警察把人带走后，盛夏夜细声安慰他，“别怕，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他真的是幕后指使，早晚会露出马脚。”

他含着眼泪看她，“真的吗盛小姐？”

她点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害死你师傅的人，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警方也开始着手追回被骗走的入会基金，不少成员得知方玄大师并未参与其中，还为了去给她们讨钱而被北面的人残忍杀害，都来吊唁了他，头两日还来了不少人，眼看明天早晨就要将人下葬了，风吹得灵堂外的门嘎吱作响，盛夏夜心中郁闷，自己到回廊上吹了会儿冷风。

孤影没了。

她才刚坐实方玄大师是真的精通玄理而非吊儿郎当，他也死了。

所以眼下顾封臣身上的困局，还有谁能拯救？

手机震动了声，又是八卦推送，如今顾封臣在公众面前出面的次数越来越多，热度不亚于国内不少当红小生，她不知道他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跟游琦的感情，也越来越受人关注。

“我怕你死才走的，结果你又去祸害游琦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中狗仔偷拍的顾封臣的侧脸，手指沿着他的脸部轮廓细细描绘着。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车声。

她看过去，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顾临天老爷子被管家搀扶着下车，走进了灵堂。

她皱了皱眉头，这两天她查到锦城不少达官显贵都请过方玄大师算命解卦，但他过世，却没有一人得闲来探望，顾临天是头一个。

心扯着疼了下。

“师傅前两天回来很开心，跟我们提到过你，说盛小姐神仙转世，现在，我只能来找你了。”

盛夏夜有一瞬的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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