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恭亲王真的违法犯罪了，此事就不能含混过去。”

“都是这贱人血口喷人！”李昊梗着脖子大吼：“这一切都是你们算计的！”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计谋的？竟然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大意了！

将事情发展走向不对，李意急忙说：“行了，马上就要子时了，不必为了这么个人耽误了辞旧迎新的大事！董会真，将人先行压入大牢，待开年后由三法司会审。”

董会真是御林军首领，是他的心腹，得了命令，立即亲自动手，将人抓了，拖着往外走。

颜常棣做作地捂着嘴巴，惊讶不已：“王爷这话怎么说？难道是我让你的陪读和小妾偷情的？还是我让你违法犯罪的？”

“对。”御史大夫赵全性情耿直，刚正不阿，早就看李昊不顺眼了：“但凡有人告状，我们都得进行审讯查证，这位······”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甄宁宁，顿了一下，说：“你的证据在哪里？请交出来，如果证据属实，我们定会还以公道，若是污蔑，等待你的将会是严厉的惩罚。”

刑部尚书崔玉浩是个官场油子，政治立场不明朗，他站出来打哈哈：“这女子分明就是为了逃避罪责随意找的理由，众位怎么还当了真？若当了真，就上了她的当了。”

“我并不是为了逃避罪责。”甄宁宁冻得上下牙打架，她哆哆嗦嗦地说：“还请众位大人派个可靠的人将罪证取来。”

侍卫们冲着颜常棣一抱拳：“娘娘，还请让开，免得误伤了您！”

“刑部崔大人，大理寺岳大人，御史台赵大人，你们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吗？”颜常棣大声喝道：“你们就不怕被百姓唾骂献媚皇权，不顾公平正义？”

岳里司早就想站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李昊处心积虑的算计，于公于私他都该站出来。但他爹死死地掐着他胳膊，不让他做出头鸟，这件事往小里说是宫廷斗争，往大里说还是夺嫡之争，他们外臣瞎掺和什么呢？

女子本是京城一小官之女，名唤甄宁宁，长得貌美如花，温柔可人，前年元宵佳节与未婚夫一同赏花灯时被猎艳的李昊看中，强抢入宫，成了李昊一个没有名份的侍妾。她与未婚夫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如何肯与人做妾？哭过闹过自杀过，李昊为了让她屈服，打断了未婚夫的腿，令他不能再科举，彻底断了前程。李昊还扬言：“再闹下去，就先弄死你未婚夫一家，再弄死你一家。”

她屈服了，但恨意滔天，每时每刻都想弄死李昊，跟蒋非凡搅合在一起，并非与他有情，也并非天生放荡，不过是想报复李昊罢了。

“李昊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殿下，我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我用证据交换，望殿下救我一命！”甄宁宁砰砰砰地磕头，“救不了我也没关系，只求殿下帮所有被欺压的人向李昊讨个公道！”

“我要杀了你！”李昊气得嗷嗷叫，被李显死死地拦着，不让他接近那女子。

听到颜常棣点人，他挣脱开他爹的手，站出来说：“若此女真有证据，还请交给三法司查证。”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合成三法司，共同执掌刑狱。

甄宁宁小声说了句“谢谢”，将披风紧紧地裹在身上，外边那么多妃嫔、命妇，没有一个人敢向自己释放善意，唯有同样被李昊坑过的贵太妃娘娘给了自己一份体面，不用毫无尊严地在众人面前赤身裸体。

“我说人怎么都不见了，原来都跑这里看热闹来了。”颜常棣一边往里走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

菊黄接过披风，赶紧给甄宁宁披上。

“行了。”李意沉着脸呵斥道：“都闭嘴！这女人疯了，疯子的话不可信！快将人带下去！”

“慢着！”颜常棣走到甄宁宁面前，挡住侍卫们伸过来的手，他笑吟吟地说：“陛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恭亲王没有违法犯罪，只要一查，就能真相大白，洗清谣言和污蔑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明真相，您今天要是就这么将这个女子下了大狱，恭亲王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的名声可就坐实喽。”

颜常棣还要说什么，被李显一个眼神阻止了，他轻轻摇摇头，示意见好就收，别把人逼急了。

“父皇。”李意羞恼交加，凑到不发一言的太上皇身边，讪讪地说：“马上就子时了，咱们回去吧。”

太上皇冷眼旁观了一场闹剧，他淡淡地看了李意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那就回吧。”

来的时候热热闹闹，回去的时候鸦雀无声，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被上位者迁怒。只有李昊一路骂骂咧咧，被李意狠狠地骂了一顿，觉得太丢脸了，走到半道就气呼呼地跑回寿阳宫去了。

这么一群人带着低气压回到太和殿，欢乐喜庆的氛围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宫人们上了饺子，待到子时行了礼，祈了福，歌颂了大魏的繁荣富强，就败兴地散了。

颜常棣以为阴谋的结果是李昊扑了个空，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展开。等宁寿宫的人都睡下了，他迫不及待地摸进李显的房间寻找真相。

“你怎么知道蒋非凡跟李昊的小妾偷情？”颜常棣钻进李显的被窝里，只露一个脑袋。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李显又无奈又心惊胆战，他压低声音说：“我留了眼线，李昊身边的事我都知道，得知他今天要算计我们，我就给这俩人分别递了消息，原本只想让李昊丢个脸，甄宁宁的事情是意外之喜。”

“甄宁宁在大牢里岂不是凶多吉少？”颜常棣嗤了一声：“就你叔那人，不暗地里下毒手才怪了。”

“三法司也有我的人，况且有岳里司盯着呢，不会出事的。”

折腾了大半夜，颜常棣早就困了，如今躺在心上人的被窝里，鼻子里是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他眼皮越来越重，又问了几句话，就彻底睡着了。

“回去睡。”李显晃了晃他，“我送你回去。”

“我不。”颜常棣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哼哼了一声，“就在这儿睡，我喜欢你的床。”

李显轻笑一声，这哪里是喜欢他的床，小混蛋总能不动声色地取悦他。他看了一会儿睡梦中的颜常棣，然后钻进了被窝里。

颜常棣感觉到有人进来，无意识地凑了过来。李显伸手一揽，将人抱在了怀里，两个人跟连体婴儿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

也就贴了一刻钟，李显就连人带被子扛在了肩膀上。

“你干什么？”颜常棣大头朝下，有些不舒服，但太困了，耷拉着脑袋继续睡。

“你睡你的，我送你回去。”

一个大男人一百多斤，被他轻轻巧巧地扛了起来，走起路来都不带喘气的。

宁寿宫正陷入深度睡眠中，一个人都没有，他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后殿。

将人放在床上，动作温柔地替颜常棣解了衣服，只留里衣将人塞进被窝里。颜常棣一接触枕头，舒服地嗟叹一声，头一歪，睡沉了。

李显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摩挲着，摸到某处凸起，他微微蹙眉，手一撕，撕下来一个白条。

“这是什么？”他捏着白条凑到眼前，问一旁战战兢兢的菊黄。

“是少爷易容用的东西。”

“什么材料做的？”李显难得好奇。

“面粉做的。”菊黄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显愣了一会儿，随即笑了一声。

这一笑，堪称冰山融化，老树逢春，菊黄都看呆住了。

“照顾好他，我走了。”李显给颜常棣掖了掖被角，手恋恋不舍地在他的脸上又留恋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要离开，不开心地哼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拉住李显的手。

李显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安抚道：“天马上要亮了，我得走了。”

颜常棣还是噘着嘴不高兴。

“咳！”李显吩咐菊黄：“转过身去。”

菊黄不明所以，但乖乖地转过身去。

“你可真够磨人的。”李显趴在颜常棣耳边抱怨了一声，然后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是脸颊，再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

贴了片刻，李显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下可以了吧？”

睡梦中的颜常棣不自觉地勾了勾嘴唇。

“有你什么事！”贤妃见事情不妙，大声呵斥侍卫们：“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带走！”

“你闭嘴！”李意杀意骤盛，吩咐侍卫：“此女罪大恶极，先行关入大牢，待日后审讯后再定罪处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人，等进了大牢是死是活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陛下······”李显上前一步准备阻拦，刚要说话，就听人群外突然传来颜常棣悠哉悠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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