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想过迁到别处去吗？”

胡安看了景卉一眼，她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也在意料之中。

景卉被这一幕震撼，一言不发，也跟着飞到半空，不断变换攻击手段，一会儿是水系法术，一会儿是金系法术，凑得近时，便用匕首和飞镖交替。

他们从黑夜战斗到天亮，又从天亮战斗到过午，第二轮前来攻击的妖兽才勉强被打退。

他长吁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故土难离，愿意留在这儿的人，都有着难以说清的理由。城内有二十几万人，能迁到哪儿去。我们离开了，那些妖兽少说不会朝南直下，总有人要挡在最前面，不是我们，也会是他人。”

所有修士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他们借助法器飞上天空，和就近的妖兽展开了殊死搏斗。

胡安已经没工夫管景卉，他抑制不住愤怒，对着妖兽将元婴期的威压尽显，他手里擎着一张赤金长弓，搭上利箭，拉开了弓弦，朝妖兽无差别射击。

效果很显著，他面前的妖兽死伤大半。

景卉看到成群结队的鸟儿盘旋在上空，底下黑压压的一群蜘蛛张着腿正往城墙上爬，它们后面还有许多妖兽翘首以盼。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被蜘蛛的一条腿洞穿了身体，汩汩鲜血从他的身上溢出，蜘蛛将腿从他身体里拔出来，正准备向下一个人攻击。

他旁边的士兵看到同伴的惨状，咬紧牙关怒发冲冠，大叫着“我跟你拼了！”举刀便朝那蜘蛛砍去。

看着那些高耸的山脊，眼熟的排兵布阵，她喃喃道：“这是……”

胡安接过话茬：“这是八百年前的漠北。当时没有人会把它跟北这个字联想起来，准确地说，在那时我们并不在东泽的西北角，而是在它的腹地。”

景卉听了一怔，在她所接受的信息中，没有任何一本书册有过这样的记载。

景卉只见胡安挥了挥手，她就被带入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里。

下一秒，蜘蛛吐出蛛丝，他全身被裹进蛛网里化成茧，被蜘蛛从城墙上踢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在城墙上不断上演。

胡安继续讲述，“西魔虽然被赶出去了，但他们留下的影响却并没有消失，城外那些该死的妖兽就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每年都要来上这么十几回。第一年来的时候，我们只以为是蜃景，城外光秃秃地，哪有地方供它们栖身，四处查了查，也没发现漠北哪个地方聚集了这么多妖兽。哪成想它们真得不能再真，一来就轻易不会离去。”

景卉不自觉将她看过的文字念出口。

“情况远比记载的要糟糕。一开始是大地震颤，东泽地大，一处两处有地动也不甚奇怪，没人把它当回事。过了几日，地动更加频繁，一条又一条深邃的沟壑出现，大地像切好的豆腐一样，一块一块地，随后这些豆腐块开始乱移，我们脚下的土地从中部变换到了西北角。多的是一家人分隔两地，再不得见。”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铿锵钟声。

胡安脸色一变，对景卉道：“我们快出去。第二轮攻击来了。”

景卉换好的衣裙又重新沾染上了鲜血，她没空再换一身。

一段城墙已经坍塌，成了一个豁口，胡安正指挥人将这里加固。

不夜城战火纷飞，硝烟四起，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衰败得厉害。

景卉灵力过量消耗，找了个墙边空地打坐恢复灵力。

她闭上眼没多久，又是一道钟声响起。

她从地上站起来，上到城墙上，看到黄沙上又多了许多活物：“没完没了了。”

她向左右扫了一眼，都是些伤兵残将，人手在之前已经折损大半，如今大家都没有休整好，要应付下面的妖兽，难了。

她一个外来人被不夜城守城士兵的勇气和精神感染，和他们并肩经过一夜战火后，自己仿佛也成了半个城内人，她不自觉思考着如何才能应付第三轮妖兽攻击。

想到之前她为了练习而刻画的防御法阵不少，此时将它们拿出来，虽不能保证可以度过这场灾难，至少可以给他们留存休息时间。

她飞到胡安身边，向他说了这些情况，将所有防御阵法拿出来，分发给在场修士，教给他们阵法启动方法。

胡安命令道：“所有拿到阵法的修士，快速将人聚集起来，到阵法里面去，赶快！”

那些人听从他的命令后，赶紧照办。

景卉也准备和那些人一样，胡安将她叫住：“李仙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拿出一卷陈旧的羊皮纸，“将这个带到无方城，给无方城城主祁二娘，请她派人来支援我们。她见到羊皮纸后，自会明白。这次单靠我们自己，恐怕撑不过去了。我让齐邈帮你突破封锁，你趁机赶到无方城去。”

景卉将羊皮纸接过，塞进玉扣中，重重点头：“好。”

胡安将齐邈叫过来吩咐几句，听完后，齐邈又直勾勾地看着景卉，这次不是打量的目光，而是充满了感激。

他是不夜城为数不多的金丹期，此刻尚有一战之力，提着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在妖兽中胡乱砍杀，景卉跟在他身后，只需负责全力赶路，前方阻挠她的妖兽被齐邈一一斩落，两人就这样从妖兽包围中冲了出去。

等飞过了最外层的圈子，齐邈对她大喊了一声：“走！”

景卉一路上不敢停歇，硬生生将五天的路程缩短到两天，等到达无方城时，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她刚走到城门口，就有两个人跳出来将她拦住。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的跟个竹竿似的，矮的活胖成了倒置的不倒翁。

景卉稍微平复了下呼吸，向两人道：“我是不夜城来的，求见无方城主。”

她一身血，没来得及换衣服，赶了两天路，嘴唇干裂，脸色苍白，蓬头垢面。

看她这个形象，再加上听说她是从不夜城来的，那两人对视一眼，恶声恶气道：“去去去，城主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赶紧走。”

“我真的有急事，烦请通报一声。”她将羊皮纸拿出来，“这是信物，城主见了就知道了，你们若不信，可以跟着我，到时候便知道究竟了。”

那胖子道：“无方城有规矩，不夜城人和狗禁止入内。你说你是从不夜城来的，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景卉心中纳罕：观这两人态度，无方城与不夜城似乎水火不容，胡城主为何还会让她来这里搬救兵？不管怎样，先见到无方城主再说。

她不顾阻拦，便要硬闯进去。

那胖子和瘦子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两人刚刚筑基，景卉再累也有能力对付，她将两人打趴下，便要飞进去。

刚过了城门，便听一人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硬闯我无方城。”

进个城就如此艰难，要见到城主不知还会面临什么，想到全不夜城的人都在等着她，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此时不夜城是什么情况，断不可再耽搁。

她心中如烈火浇油，看向来人的目光也充满了恚怒。

她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大不了打进去，正准备将手中水箭射向来人时，听到一声熟稔的声音。

“景师侄。”

景卉诧愕，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水蝉衣。

拦住景卉路的是一位身着锦衣的英气女子，她显然和水蝉衣熟识，走上去搭话。

“真人，您认识面前这人？”

水蝉衣向她介绍：“这是我师侄，可能是误会一场。待我问清楚。”

刚才被景卉打趴下的两人集结了一队人，将她重重包围，看到那英气女子，那胖瘦二人恭敬道：“少城主，这人是从不夜城来的，硬闯城门不说，还将我兄弟二人打伤了。”

祁英听到景卉是从不夜城来的，眼睛眯了眯，碍于水蝉衣刚才的话，对那两人道：“这位是文兴真人的师侄，你们先带着人下去，此事我会看着办的。”

胖瘦二人面面相窥，冲祁英一拱手，便带着人离开。

他们说话的空当，景卉已经向水蝉衣道明来意。

水蝉衣朝祁英道：“少城主，我师侄有事想要求见城主，可否带她去见见？”

跟不夜城有关的所有人，这么多年来祁英尽量避免让他们与母亲接触。她的病才好了一阵，若此时见到跟不夜城相关的人，万一又发病了怎么办。

她心下踌躇，一时没有答话。

水蝉衣替祁二娘医治了一段时间，知道祁英在担心什么，安抚道：“少城主放心，我带师侄去见城主，定然有把握。”

这么多年，水蝉衣是唯一一个能让母亲暂时脱离病痛的人，她既如此说，不妨信她一信。

祁英道：“跟我来吧。”

无方城与不夜城同样处在大漠之中，却在天堑光芒不能及的地方，城里的植物长得也没有那么疯狂，城内少见植物，只有几户人家在露台上栽种了几盆低矮的盆栽，在这样的季节中，花团锦簇。

她们拐了几条街，城主府到了。

这一次来的妖兽是上一轮的两倍。

“你应该听说过八百年前西魔入侵一事。”

“东泽历七万三千一百一十年，阴雷阵阵，风雨大作，有青面獠牙魁伟不知貌者，自西向东鱼贯而起，灭兽噬人，是年人口凋敝、头身满地，天星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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