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这时候在一旁用英文说道：“如果选择保胆，那NOTES就没办法做了，结石太多，NOTES没办法把这么多细碎的石头取干净。”

病人听不懂英文，有些疑惑的看向刘雯。

病人家属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楚良主任不也可以用NOTES技术手术吗？”

“楚良主任？你听谁说的。”

刘雯则充当翻译，把布鲁斯的意见告知了病人家属，同时又补充道：“布鲁斯医生是庐州目前最权威的NOTES技术专家了，他愿意给你儿子用NOTES技术手术，机会很难得，我建议你还是要珍惜。”

而且人家确实掌握了一项国内很少有人掌握的技术，体表无痕的NOTES技术！

病人家属还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却根本查不到相关的消息，似乎真的就和刘雯描述的那样，这项技术在国内还处在真空期，自己儿子是运气特别好才撞见了刚来交流学习的布鲁斯医生。

不，不对，这项技术并不仅仅被这个外国医生垄断。

病人顿时又陷入了迷茫，看着白茫茫一片的胆囊结石，内心不由开始动摇。

说到底，病人在临床中永远都是处在弱势地位，他们缺乏对于疾病最基本的认知，医生口中的话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金科玉律。

楚良说可以保胆让他欣喜若狂，可等他赶到刘雯这边来，刘雯随口说了两句，却顿时又让他陷入了忐忑不安，担心自己执着于保胆会不会给儿子带来更多的痛苦。

刘雯副院长刚好正在办公室里和布鲁斯讨论着NOTES手术的具体细节，看到病人家属找了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手术的事情，我想要保胆手术。”病人家属很直白的说道。

“保胆？”

病人家属刚在楚良这边得到了一些建议，转头就找到了之前承诺用NOTES技术给他儿子手术的刘雯副院长。

病人家属无法分辨两名医生谁对谁错，这让他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布鲁斯，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专家，病人家属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确实有一点被镇住，倒也不是骨子里的崇洋媚外，他只是觉得能被中国医生这么尊敬的一位外国专家，技术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但病人家属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保胆派的说辞，这些说辞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刘雯也不好直接炮轰它们。

病人家属记得很清楚，把楚良刚刚说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很固执的说道：“我觉得还是保胆比较好，我儿子才刚刚上大学，把胆囊就这么切了，万一以后有什么别的问题该咋办？”

刘雯听到病人家属的说法，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临床对于保胆还是切胆目前也没有明确的论断，作为刘雯个人来说，肯定倾向于切胆一劳永逸，省了很多麻烦。

“而且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保胆，你儿子胆囊结石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取干净的，取不干净结石，最后可能还是得切胆，这个情况你了解过吗？”

病人家属刚好手里就拿着病历，刘雯从中挑了一张B超检查单出来，上面赫然就是病人胆囊内部结石的情况，一片黑色的影像中，大片的白色斑点连成一片，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般，几乎要把黑夜亮成白昼。

刘雯突然有些激动，但很快她就控制了自己，语调恢复了平静道：“楚良主任是通过文献自学的技术，他的技巧总体来说比较粗糙，和布鲁斯医生在国外研究多年肯定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病人家属这一次却没有再盲目的相信刘雯了。

刘雯一直相信国人会对金发碧眼的外国专家特别信任，甚至还让布鲁斯在病人面前不要说中文，用英文保持神秘感。

可事实上这年头洋鬼子早就不吃香了，病人家属一直没有觉得布鲁斯有多厉害，尤其是在看到了楚良医生后，他反而觉得这位双鬓斑白，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更有魅力，也更值得信赖。

现在刘雯张口就是楚良不如布鲁斯医生，这让病人家属无法接受，看向刘雯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信任的裂纹就这么产生了。

刘雯此时却还浑然不知，依旧强势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胆，不如再去问问楚良主任，看他能不能给你手术，最好使用NOTES技术给你做保胆取手术，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不嫌麻烦可以去试试。”

布鲁斯这时候也耸耸肩道：“NOTES技术肯定没办法保胆，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纠结保胆切胆，胆囊在体内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功能，很多病人在结石后都会选择切除，科学已经证明了这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他太胆小了。”

刘雯并没有翻译布鲁斯的这句话，她只是把病历还给了病人家属，然后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刘医生……”

“如果你觉得不相信我们的方案的话，你可以去试试别的医生，这是你的权利。”刘雯语气冰冷的说道。

病人家属愣了愣，想还说什么，但看到刘雯那一副高傲的样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拿起病历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病人家属离开，刘雯不满的嘟囔一声：“一会儿一个想法，对付这种病人，就应该态度强硬一点，不然他会觉得我们在求着他在我们这里治疗。”

布鲁斯道：“但你把他赶到了楚良那边，楚良万一要给他主刀手术，那我们这台手术不就泡汤了吗？”

刘雯确实一点也不慌，笑了笑说道：“布鲁斯我说了你太高看楚良了，他上次主刀的那台NOTES手术我看过，胆囊息肉切除难度并不大，整台手术才做了半个小时不到，技术总体来说还是很粗糙的，他没办法抢过你，你放心好了。”

“我倒是无所谓，我其实还挺希望能和楚良医生一起合作手术的。”布鲁斯耸耸肩，颇为无所谓的说道。

刘雯对于布鲁斯这种态度有些不满，不过对于自己请过来的客人，她也不会当面说什么。

出了这么件事，刘雯也没有兴趣和布鲁斯继续讨论NOTES手术方案了，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处理别的事务，几乎都要把这个病人家属的诉求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夜幕降临，刘雯从办公室走出来，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于是找到了病房的一名护士问道：“三床那个胆囊结石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下午有没有来找过我？”

按照刘雯的想法，楚良肯定也没办法解决病人的问题，病人家属最后还要找自己道歉，后悔不该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护士的回答却让刘雯一愣。

“三床？三床下午转走了。”

“转走了？转到哪里去了？”

“转到急诊病房去了，楚良主任亲自过来沟通的，好像说是病人要求换医生手术了。”

“……”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白色发光的斑点全都是结石，靠医生的双手把这么多的结石一颗颗从胆囊里面取干净，这個难度可是比NOTES技术还要大，和你说保胆的医生可说了这些情况？”

刘雯一愣，随即皱了皱眉道：“你儿子的情况没办法保胆，我一开始不是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了吗？”

“但我问了别的医生，他说我儿子是因为饮食原因才长结石的，只要手术之后调整饮食，恢复以前上大学之前那样健康饮食，以后是不会再长结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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