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安要做什么，看向旁边靠着椅背垂下眼帘的安格，语气淡了下来：“你的兄弟怎么了？”

和安格的身形对比起来，安的身影在巫师眼中是很明显的幻觉，这些幻觉只是针对普通人的，他好像没打算骗过巫师们，就算在普通人面前出现，也靠着安格的身影遮挡，受人类认知而展示出的习惯性动作和眼神，柯索恩能猜出他这么做是对兄弟的保护，巫师会认为安是被控制的替身。

海蓝跳回到桌面，情绪有了好转，扒着窗台往外看：“他真的是被任命的谈判官吗？怎么一个护卫都不带啊？”

“这里还是海琳娜，又不是战场，带着护卫可比不带要招摇太多了。”说话的是安，安格起身提起脚边简便的行李箱，抓起海蓝戴在头上，拿出车票看了看，先找餐车门口的随车巫师帮忙拿到了房间钥匙，才往指定的车厢走去，这次他买的是一等车厢的票。

可总有一两个矛盾的地方显露出来，让柯索恩难免好奇。

“我劝你别去，你要是进去了，出来的难度可比乔斯林先生要高的多。”

柯索恩把海蓝从手臂上摘下还给安，系紧围巾往外走去。

透过餐车车窗，安目送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风雪中立了一会儿，伸出双手揉搓着呼出一口白汽，几步走到站台上，冲关上车窗的安招手告别，列车缓缓倒出，柯索恩也淹没在候车室里蜂拥而出的人群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柯索恩看着幻觉下的残留未知开始聚集，幻觉所展示出的细微动作也表明安有了较为明显的情绪变化，他微眯着眼，对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人造未知的身份已经留档的事情。

“嗯，这只是提前给您说一声，等列车回到海琳娜境内后，您可以让海蓝帮您去拿一份您的身份证明。”

安和海蓝都看向了他。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议会想通了而已。”安回答的面无表情。

给柯索恩一些暗示就够了，可不能坐实曼底斯和乔斯林的合作，所谓的威胁只是当时演给兄弟俩看的，他们很明显是早就有过商量的，曼底斯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士兵，不可能被一个人要挟。

至于他和安格参与的详细细节，乔斯林差点把整个塔塔河平原变成“乔斯林未知平原”这种事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曼底斯将军是直接参与了乔斯林的计划的？”

“是的，您加入根植园以后人造未知的身份已经被留存了档案，包括我在内，一部分人已经阅读过这份档案，您应该很快就能得到一份普通人的身份证明。”

茶喝到最后，检修工人的身影从车窗外路过，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注意到这点的柯索恩简单整理着衣服，起身拿起外套穿上，理顺衣领时一把抓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去的海蓝，海蓝的帽子此时就像是只章鱼抱着柯索恩的手臂：“你说我能去探望乔斯林先生吗？”

“嗯？”柯索恩没有反应太久，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举了一会儿又放下，从外套内侧摸出随身的本子和笔，连着写了几个名字撕下来推到安格面前，“这几个是你们比较方便能接触到的，前面三位都是首都圈里的商人，后面两位是机工医疗的学生，另外两个女名属于交际圈。”

“嗯……如果能再多一些我也不介意。”

安摇晃脑袋，再多的消息不是他能讲的了：“在你认识的范围内，你还知道什么拥有特性的人吗？”

他的兄弟呼吸均匀，瞳孔聚焦变化不大，过于固定的动作都给柯索恩一种感觉，安格处于昏睡之中，而这位人造未知固执地不愿意回到这具身体中。

“没什么，他只是有些累。”

“而且你不是认识他吗？他的特性难道不能保护自己？”安跟在安格身后。

安格脑袋上的帽子自行转了半个圈，朝向身后的安：“也不是不能，只不过他的特性是精神安抚，一般都是充当心理医生，可他现在是代表海琳娜的谈判官啊！”

“你的排场倒是比他本人大。”

海蓝翻了翻帽檐，没说什么，试探着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安格在三号车厢08号房间门口停下，进到房间里，房间里有干净的大床，简单的书桌和书架，安格脱下大衣，把帽子放在圆桌上，褪去鞋袜直接倒在了床上，列车外吵嚷的来往声间，房间里的椅子被无声拉开，挪到了面朝窗外的方向，桌上的帽子也浮空而起，轻轻落到了椅子上，像是被人放在膝盖上。

从湖光城回去的路上，他打算顺路先去替安格拜访一下以前的战友，这期间当然是要先去最

近的城市拿到自己的身份证明和根植园证明，首都军官学院已经开学了，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是让安格去把入学手续办了，还有机工医疗的柯迪教授要去拜访，母亲说要先搬到首都等安格，也不知道搬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还得回去一趟卡希姆。

“我们可以一起坐到终点站吗？我非常喜欢和你一起旅行的时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椅子上一团黑雾把帽子牵引起来在空中一阵挥舞：“狼山城可不是说能拜访就拜访的地方，你如果真的想去那也要找瓦莱娜娅帮忙，她现在代理根植园的事务，你需要找她开一份证明，可我赌这没用，不是我说，乔斯林那个时候的状态你也见到了，说真的，你觉得如果乔斯林不愿意，当时在场有谁能轻松把他控制住吗？”

“可说不定乔斯林先生现在不愿意了呢？他肯定是被控制住了没办法和我们联系。”帽子一面挣扎一面喊道，房间里像是起了一阵诡异旋风正在给帽子脱水。

这多少是有些乔斯林被害妄想症了……

浮在空中的帽子被当成沙包揉捏，几番努力之下摔在地毯上嗷呜叫唤。

“你先去问问瓦莱娜娅吧……”安实在不清楚该怎么安抚他，“你好像比上战场更担心乔斯林的安危。”

一缕黑雾落在帽子上，阴影里的形状汇成一个男孩儿抬头望着不存在的另一人：“人造未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诞生的，乔斯林先生对我们非常照顾，园里每一个人造未知都是乔斯林先生创造的，而且现在出生的新人，园长都会把它们交给惠特莉或者莫索拉斯照顾。”

“你们的园长是霍拉夫对吗？”

“对。”海蓝用力点头，情绪里带上不满，“他从来不参与园里的事情，从来不帮忙，但是乔斯林先生什么事还都要听他的，我真不明白，要不是他，其它人怎么会排挤乔斯林先生，他凭什么监禁乔斯林先生！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那他平时都在艾恩研究院？”

“对，他装的像个人一样，和巫师们一起研究巫术和未知。”

安想起了在乔斯林记忆中的场景：“他好像是惠特莉女士的老师？”

“哼！”海蓝别过头，“惠特莉是个傻子！”

“那莫索拉斯呢？”

“那是个呆子！”

安伸手在海蓝帽子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还骂的挺公平，一人一句。”

书架上的书本漂浮在椅子上空，无风自动，《讲述道别的十一种方法》这是安从来没有看过的题材，男孩从地毯上爬起来抱住安的“大腿”：“瓦莱娜娅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找乔斯林先生，安，你带我去，我可以帮你很多忙。”

“呵，你能帮我什么？”安的存在只是轻轻向海蓝施加了捏这个动作，海蓝的人形就散去，重新只剩下一顶帽子。

“信！我可以帮你取信，我可以帮你把艾恩学院霍拉夫办公室里那封信偷出来！”

刚翻几页的书本在空中顿住了，安的情绪十分不快，这件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连安格都不准备说，他不想再被卷入安德烈亚斯这个名字的生活中去，连要不要去取这封信都没有决定。

可他既然没说，海蓝又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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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噢～”语调、眼神，无一不表明柯索恩对这个说辞是一点都不信，他甚至咧开嘴笑，认为这是个有趣的笑话，只是为表对安的尊重，他并没有追问真实情况，让这场战争突然结束的两个要素都有乔斯林的参与，知道这点就够了。

“这些够做你的底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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