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盯着他的脖子道：“我说红波呀，你身上不止长虱子，还长蚂蚁，好大只的蚂蚁啊，还是红色的。”，红蚂蚁却迅速地从脖子钻进衣服不见了。

“红波，这么多地方不选，你他妈的叫我们在这种地方等你，阴阴深深的，像地府一样”，双手抱着肩膀的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地府论。

“不过红波你这小子，以我对你的理解，你这小子是不是打了斧头？报少数，私吞了银子！”

温红波对那人的头就是一巴掌，怒骂道：“打斧头，打斧头，我打你个头。我温红波为朋友两肋插刀，光明磊落，我绝对不会如此下三滥”

温红波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财不露白，外面人多眼杂，小心能使万年船”

“哈哈哈，红波你那一句，‘你的骨头痒了么？一个哑巴，居然还多管闲事，将你一齐揍了’，表情入木三分，动作走位恰到好处，很出戏啊，可以进戏班了”

“与小哑巴一道那个女的说不上十分漂亮，但好有气质，好有女人味哦，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过她带了一小孩，应嫁人了吧”

“看你这色相，口水都流到下巴了，醒醒吧，不要白日做梦了。你只是一个臭叫化，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三人绕着银子围坐在一起。

温红波把银两分好，拨到各自的面前，道：“报酬一共是十两银，活是我接的，我占大头，我四两，你们每人三两。”

“应该的，应该的，红波你是我们的福星，天上掉馅饼的事也给你遇着，此人是谁？出手如此阔绰，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出十两银子的酬劳。”

竹林的深处，有两人鬼鬼祟祟在四处张量。

他们在等人，在等待一个他们值得等待的人，他们正是殴打老乞丐的三位叫化子的其中二位。

其中一人缩头缩脑，双手抱着肩膀四处打量，道：“我说红波这臭小子呀，这么多地方不选，怎么选这种鬼地方分钱，阴阴深深的，像地府一样”。

莲塘镇的北面，漫山遍野的竹子。

温红波道：“那人呀，戴着雪笠，看不清他的脸。他截住了我说‘我出十两银子，替我去揍一个乞丐’，我好奇问‘为什么要打人’，他答‘你这个问题很有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他，我做事从没有原因的，你为什么吃饭，你话多了，一个人不应该这么多话’，我犹豫了一下，心想我们乞丐间互相斗殴是平常之事，且十两的银子诱惑实在太大了，我都不记得十两银子是怎样的。马上就答应下来说‘好，那一个？’，他说‘叫上你的兄弟随我来，等我号令动手。这是五两银子，你先收下，事成之后，我自便会付你余款’。谁知道，我们还会被扔进沟渠里，他奶奶的，现在还痛！早知道讨价还价，加款。”

“痛，痛什么，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红波，无利不起早，再有此等笋事记得叫上我，就算打死我也愿意干”

温红波从林间的小道穿林而出，半脱破夹棉袄来，一路走一路翻检着。许多工夫，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地捉出虱子，恨恨的塞在厚嘴唇里，狠命地咬，嘴里毕毕剥剥的响。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却是他们两人正在期待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们也绝不会错过。

“应该是红波来了”

温红波四处瞧瞧，道：“好啦，这里没人，我们现在把钱分了吧”

因为领任务接头人就是温红波，他一人去收下这银子后，三人相约来到竹林分银子。

心里却嘀咕着：“那人共给了我二十两，其中十两是给我的牵头费，其余每人五两，我私吞银子，这你也能猜到。”

“你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一直是那种狗彘不如，贪小便宜之徒”

其余两叫化子心领神会，互相打了个眼色，突然惊慌地往温红波后面一指。大叫道：“红波，你后面有人”。

温红波吓得猛转头看后望去，却空无一人，意识到被骗，马上回头。其余两人愉快地拿着自己的银两正往怀里塞。

温红波飞身扑向两人，三人撕打拉扯成一团，拳脚交加，权脚交加好一会儿才停住了手，喘着大气，你眼瞪我眼。

“红波，你后面有人”，两个叫化子突然又惊叫起来。

温红波心道：“你这两个兔崽子，还是欠揍，又来这一套，又想故伎重演坑我”。

张口就骂他们，可是看他的嘴唇在动，已可看出他想说什么。但他只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连声音都发不出。

一息间，三人先后瞧见三尺长的剑锋自自己的咽喉突出又消失了。

没有血流下，因为血还未及流下来。

三人喉咙里“咯咯”地响，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脸全都扭曲起来，鼻孔渐渐扩张，瞳孔渐渐扩张，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

鲜血，已自他们舌尖滴了下来。

他们只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他们大力咳嗽一下，想把塞住的东西咳出来。

鲜血就箭一般自咽喉里飙出。

头却已软软地垂到一边，整个人就像是一摊泥，“叭哒”一声，跌在地上，眼睛凸出，已断了气去到了地府，他们从此自世间消失，好像从没有在莲塘镇出现过一样。

莲塘镇的东面，一放眼望去，一方方荷塘的界埂上长满了菅草，过冬的菅草还是枯黄，但硬根的芨芨草、白蒿，还有野小蒜却绿了一片，于是绿中透黄，黄中泛绿，风从山根吹过来，黄的枯茎就泠泠作响。靠镇上的塘边随处的柳树，夹杂着高高挺立的银杏树。

无风，连绵的荷塘，水面如镜，如镜水面突然沸起了涟漪。一阵马蹄声，惊飞了蹲在荷塘边捕鱼的翠鸟。

一辆马车自西而来，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车厢里很温暖，很舒服，老乞丐将两条腿尽量伸直，他身一件新棉袄，手抓一个葫芦，慢慢地仰起头大口地喝了一口酒。

“好酒，好酒，好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了，尚品楼里的老白干与它相比就是水！”，老乞丐悠然自得道，红彤彤的酒糟鼻子，变成了更红的嫣红酒糟鼻子。

马招弟抱着成飞看着老乞丐，心里十分纳闷，“给我衣服干什么？再冷些也冻不死老子。饭菜衣服都给了，就不要差酒，老子好几天没喝酒了，没酒喝老子才会死，真不够朋友！”。老大爷居然得陇望蜀，老气横秋地提出要喝酒的要求，干妈居然也答应了他那颐指气使不近常情的要求，把自酿的苞谷酒给他打了一大葫芦。

成飞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奇地打量着老乞丐的胀鼓鼓的破麻袋，像要在上面查找着什么。

老乞丐向成飞做了个鬼脸，成飞“呵呵呵”笑了起来。挣脱开马招弟，伸手往老乞丐嫣红的酒糟鼻子摸去，程素素马上取他抱了回来。

小虎也对老乞丐胀鼓鼓的破麻袋十分感兴趣，不停地用鼻子嗅着。

“大哥！我们到了，麻烦就在这里停”，程素素掀起了帘子道。

赶车的大汉立刻吆喝一声，勒住了车马。

“老大爷，就是这里了”，程素素纤手往窗外一指。

“老大爷、老大爷，什么老大爷，我又不老，以后不准再叫我做老大爷。我是有名字的，我叫马云杰。我们都是好朋友，我年长你们才那么一丁点，以后就叫我...就叫我...就叫我小马哥成了，你们几个小娃娃叫什么名字来着”，老乞丐老气横秋道。

一面说自己不老，一面又称呼程素素、马招弟他们为小娃娃。程素素一头黑线，心道马招弟怎会招上了这么一个活宝，但他们还是报了自家的姓名。

马招弟心道：“原来这老大爷也姓马，同姓亲三分，他好像早知我姓马，干妈报我姓名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行人下了马车，眼前出现几十多间屋子，有一处颇大的颓垣败瓦，应是房子日久失修倒塌的。地上支着几个帐篷，里面摆放着各种建筑物料，正是马长贵顶给程素素的那处祖传物业。

“老（大爷）...马（云杰）...哦，不！小马哥！就按事前商量好的，暂屈居你在这了”，程素素道。

“行，没问题，但这每天的酒可不能少呀！”

程素素又一头黑线道：“酒是穿肠药，少喝多滋味。苞谷酒虽好，但不可贪杯哦。我是大夫，要听大夫的健康衷告，酒是只能十天给你一葫芦。”

马云杰听言，马上拉下了脸，嘴巴嘟得长长，成了猪嘴，一脸成飞撒娇时的样子，配上那嫣红酒糟鼻，样子十分之滑稽。

程素素与马招弟互相对望了一眼，“哈哈哈......”终没忍住大笑，笑得捧着腹，笑得弯下了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成飞见妈妈与姐姐笑呵呵，在一旁咧开嘴巴，也傻戆戆地大笑了起来。

马云杰也哈哈仰天大笑。

程素素担心那些叫化子还来闹事，而且自己准备建房子的建筑物料也经常被盗。经游说老乞丐，老乞丐同意搬离那处是非之地来这里看管建筑物料。一家着数，两家便宜，一举两得。

温红波手伸进破夹棉袄来，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掏出一包碎银倒在地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分，地府我也去”，另一个答道。

竹林的天地间，一阵风吹了过来，寒气却很重了，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幸好这时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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