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刚才宴会上，他根本就没见到两位北地公爵之后，心中那种不安更是愈演愈烈。

“他们怎么会来，他们敢来吗？”亨利咬牙切齿：“今天要不是他们违抗我的命令，私自带着部队撤出了战场。今晚的宴会就不止是为你散播声望了，而是真真正正的庆功宴。”

如果让他自己来评价，今天的行为完全是和英雄不沾边的，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理查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亨利越说越激动，他捏紧了拳头：“你等着看吧理查，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跪倒在我面前，舔我的靴子。”

当然，他们现在立场是一致的。

亨利说得也确实有道理，这场宴会之后他被捧成英雄也确实堵上能把库瓦里亚公爵的嘴。

但他就是总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成了电视剧里看着虎牢关前群雄开宴会的曹操。

又说了几句话，两人分别。

夏日的晚风多少也有些凉意，在大营中随便走了一会，理查就感觉酒意消退了不少。

这种一个人瞎捉摸的机会，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感觉不舒服。

“理查，我刚刚才说过，要注意修养。”

“好好，我换个说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嗯，很不错。嗯？你的故乡，斯图卡吗？”

“亨利，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故乡有句话，叫人怕出名猪怕壮。”

今天这场宴会，让理查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花瓶。

完完全全就是亨利博取政治资源的工具。

理查没有说谎，他确实心中一直感到有些不安。

“放心了理查，这是好事。以后所有人都会高看你一眼的，这也是政治资源的一种。”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我相信。”理查拍了拍亨利的肩膀，轻声安慰之后，又说道：“不过我实在不喜欢听那些奉承，你先回去，我自己想走走。”

“好。”

他和昆尼西王国的王储成了朋友，战后亨利很有可能会帮他恢复领地，这也是理查来参战最开始的目的。

而且虽然嘴上不在意，但被认出来之后紧接而来的白眼，也让他颇为不爽。

可今天之后，估计他的风评会好上不少，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斯图卡的绵羊这个绰号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他想要的，但这一切又都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理查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只是默默低头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理查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去吧，信送到了记得回来报告。”

理查本能停下了脚步，他一下就听了出来，那是库瓦里亚公爵的声音。

循声看去，看见库瓦里亚公爵面前半跪着一个浑身黑衣的家伙。

库瓦里亚公爵说完话之后就转身进了帐篷，而那黑衣人立即起身，把手里的信封塞进了怀里。

眉头微微皱起，理查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如果说这个黑衣人往北去，理查还会感觉正常。

可令理查感觉诡异的是，他居然是向着东边，也就是绿皮扎营的方向而去的。

出了大营，黑衣人就钻进了一片小树林，理查在合适的距离跟着。

十几分钟后，黑衣人突然停下，猛地转身。

理查心中一惊，身手敏捷地钻到了旁边一棵大树后。

“不要再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那黑衣人大声吼道。

理查有些纳闷，他这一路上都很小心，按理说应该没被发现才对。

犹豫间，理查就现身正面武力威胁黑衣人把信交出来，不过他转念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没有发现我，只是在虚张声势？”

如此一想，理查就停下了动作，微微侧头出去看了过去。

发现黑衣人一点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站着不动，便更加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事实也和理查猜测的一样，一分钟后，黑衣人就又转身前行，就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他喊的。

又走了一会，直到树林边缘，理查看见了一只早就等在那的地精。

理查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他看着那黑衣人把那封信拿出了递给了地精，随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那地精却原地没动，等到黑衣人走远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拆开信封就读了起来。

理查心中暗喜，他本来还担心一会去追地精会不会被发现，现在着情况倒是省了麻烦。

认识人类文字的地精并不是很多，理查能确定这个地精绝对不寻常。

他轻手轻脚走到了那个地精身后，猛地抽出腰中长剑，刺来过去。

地精本来在认真读着信，听见理查长刃出鞘的声音之后猛地一惊，却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惊恐地回头看来。

恐惧疑惑的表情定格在了地精的那张丑脸上，理查抽出剑，擦也没擦就收回了剑鞘。

随后从地精手里拿起了那两张被鲜血打湿的信纸，和刚刚的地精一样，读了起来。

才读了几行，理查就瞪大了眼睛，惊疑的表情和地上躺的那个地精如出一辙。

理查的手在颤抖，他知道手里这两张纸到底代表了什么。

等不及看完，理查把两页纸收进了衣兜，急慌慌赶往大营。

一路上理查越走越急，到后来直接小跑了起来。

赶到大帐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却也来不及休息，猛地闯了进去。

“哦？我的英雄，你回来了？来，喝酒！”

一个之前给理查敬过酒的贵族凑了上来，他明显是醉了，一把揽过理查的肩膀就要给他灌酒。

理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找王子殿下有事，一会再喝。”

说着伸手推开那贵族，继续向前走去。

等理查快要到身前时，亨利率先问道：“发生什么了？”

刚刚那一幕他看在眼里，本来他也是有些醉意，但看见理查一脸严肃，他倒是醒了不少。

理查没有说话，直接把手里的两页信纸递了过去，一路疾奔早就口渴，他端起亨利的杯子就灌了一大口。

亨利低头拿起信纸认真读了起来，才看了两行，就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了理查。

而理查却沉默着，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片刻后，亨利读完了信，猛地把信纸扣在了桌子上，左右打量之后，朝着理查小声说：“先不要声张。”

做完这一切，亨利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换上笑容端起酒，走到了大帐中间，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和理查有事要谈，然后敬了杯酒，带着理查走出了大帐。

隐蔽的角落，亨利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一把拉住理查，问道：“这信你从哪弄来的？”

“那边的小树林。”理查指向了小树林的方向。

亨利扶住了额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这封信上并没有签名或者图章，亨利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封信就是库瓦里亚公爵亲自写的。

但是里面的内容，就算是一直知道他没安好心的亨利也是一时不愿意相信。

信中明明白白写着，这次的绿皮入侵就是帝国某些势力鼓动的。

而库瓦里亚公爵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告诉绿皮自己明天黄昏就会和斯卡翁公爵一同带部队回领地，让他们抓住机会进攻。

亨利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今天一战，查尔斯公爵的部队伤亡了三分之一，一旦北地两公爵撤军绿皮总攻，估计半个小时都撑不住。

而一旦部队扩散，他们身后的王都就会暴露在绿皮面前。

“该...怎么办。”

亨利酒已经醒了大半，声音干涩问道。

“我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理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很显然，现在才得到消息，做什么好像也都来不及了。

亨利也坐下，两人背靠着背在夏虫的鸣叫声中沉默着。

许久后，亨利有些绝望的呢喃道：“我想死，我不能死，我是王国唯一的继承人。可是如果我现在逃走，恐怕会永远失去那些贵族的支持。”

“我留下，你把联军的指挥权交给我。”

“别傻了，那我该怎么向那些封臣解释呢？”

“就说你关心父亲的病情。”

亨利一听这话，自嘲地笑了笑：“你把他们都当作傻子吗？”

“不然还能怎样？放心好了，我会作为你的代表留下来。又没人了解你已经知道了绿皮会何时进攻，他们不会想这么多的。”

理查说着，伸手在亨利腰间解下了他的佩剑，随后起身拍了拍屁股。

“我去找居伊和雅各布，你带着国王护卫队的三个小队去冷港。”

“算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我把他们留给你吧。”

理查低头思考了一下：“你带雅各布和安德鲁伯爵一起，三个人的话路上也会安全一些。把居伊留下，他能帮我指挥第一小队。”

亨利还准备再开口说什么，但理查没有再给他机会，站起身来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有钱没有。”

“倒是还有一些存款。”亨利不假思索地应道。

“给我多留下一些钱，你去找他们两个启程去冷港避难吧。”

亨利很干脆地答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散场前你还得再露一次面，毕竟你才是宴会的主角。”

理查看着亨利微醺醉态，不知道这家伙喝了酒怎么还这么敏锐。

“对，就是斯图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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