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跟班又少不了块肉，听闻天下最媚的女人就在那船上，你们说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朱权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朱廷观察了一番，这家店卖的东西品质不错，开口问道：

“老板，你这里纸有些什么个名堂，说来听听。”

“成天想些什么东西，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定要打你一顿。”

老板稀奇道：

“哟，大爷真是好眼力，你们是进京赶考迭举人老爷吧，昂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年轻迭咧。

这不是昂写迭，不过写他迭人确实是个道士，昨日才来买了刀纸，用这幅字抵了三十钱。”

一座硬山顶的小楼落于评事街街头，魏碑写的【雅香阁】三字端庄大气，还未走近，里头那股飘出来的墨香就能让文人醉了，周围皆熙攘，独他一家静若处子，倒也别有风味。

“哟，客官要点什么了？昂们这有全天下最好最稀缺迭文房，易安燕子笺，前宋老漆烟，要想要好迭，明皇御用迭好东西都能有了。”

雅香阁老板圆脸淡眉半月眼，操了一副浓浓山西口音，见到朱廷相貌不凡，乐呵呵出来做生意。

自西华门出，过太平街，穿洞神宫，踏承恩寺，走了内桥便到应天府衙门所在之处，从此处再往西行几里，就到应天最热闹的秦淮河畔附近了。

河畔河上汇集名楼、名坊、名妓，惹了无数骚人墨客不惜耗费祖上宅资，也要来秦淮河的画舫里喝一杯琼浆，再行那插花弄玉之雅趣，以求留下词工一曲，和柳耆卿一样图个千古留芳。

“允炆，不是说好穿得别太华丽，我们照春蒐打扮，你怎么和赴宴一样。”

东南形胜，紫气泱泱，应天自古都是历代君王中意的都城宝地，车马迎往，牵得这座城市繁华娼盛，不可不谓天下第一城。

朱权看到店里挂着一副字画，称赞道：

“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没想到掌柜的还是道门中人，好诗，好字。”

朱橞兴致勃勃，指着远处一条画舫：

“让你们别穿太华丽，不是让你们穿破烂，咱是出去谈生意的，你们这样连人家店门都进不去。看来今天要委屈委屈各位叔叔，给侄儿当一天的跟班了。”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你们给我当狗。

朱楩衣袖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观察四周，很难相信这人竟是大明一位藩王，反倒像街边的贼骨头。

“先办正事，等等有的是时间玩。”

店老板想领众人到内堂，被朱廷拒绝了：

“不用这么繁琐，我们还有别处要走，素闻山西老板做生意爽快，我们要的多，咱也别搞那些虚头八脑的。”

老板见年纪轻轻的朱廷一口说出自己祖籍，嘴里赞叹少年有为，说着从柜台底下拿了个箱子出来，里面陈列形形色色纸张：

“那昂也不浪费客官时间，纸都在这，价钱写在一旁，您看看，都好商量咧。”

一刀纸价格从十文钱到一两宝钞都有，朱廷伸手摸了摸，纸的品质确实不错，最便宜的白棉纸摸起来很厚实，做报纸绰绰有余。

另外让朱廷好奇的是，这里最贵的纸竟要二两宝钞一刀，二两宝钞足够一户三口之家吃一个月的粮米，这纸看上去毫不起眼，只是摸上去十分坚硬。

店老板见朱廷对这个纸有兴趣，立刻介绍道：

“客官好眼光咧，这纸名为撼山易，在浆里掺了稻杆、麦秆、沔花秆、甘蔗等十几样东西，一点儿不洇墨，拿回家都能当菜刀使咧。”

朱楩听后忍不住奚落道：

“那你这小小文房店岂不是还要去官府报备，不然出了人命，你可少不了嫌疑。”

店老板憨憨笑了笑。

朱廷这伙人里都是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祖宗，连米价都不知晓，更没有一个懂纸价的，朱廷凭借多年从商经验，货比三家的道理不会不明白。

“好，我们去别家看看。”

店老板站在柜台里笑脸相送。

到了门外，朱橞疑惑问道：

“允炆，我看这家店不错，为何不直接订下来。”

朱权神秘道：

“十九叔莫急，花的可是你的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待会再来这家店，我能在他价钱上再砍三分，你信不信？”

货比三家不比其他，就是比一个耐心，加上朱廷要的量大，虚虚实实一番谈判，砍个三成不是难题。

朱橞无所谓瘪了瘪嘴：

“小家子气，又不差那一星半点，允炆，不用替我省钱。”

说完他转身回到雅香阁，跟店老板说了几句话。

店老板一脸惊愕，到后来以至于有些不耐烦，直到朱橞从衣袖里掏了张银票出来，店老板的眼睛一下瞪直了，从他那张笑开花的脸来看，朱橞买了不少东西。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朱橞很快踏出门，店老板亲自送到门口，见到朱廷后再一次寒暄道：

“方才是在下怠慢了，老爷什么时候要用纸，吩咐个人来雅香阁通告一声，一个时辰内就送到您府中。”

浓浓的山西口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官话。

朱廷哑笑，朱橞这行为属实豪横，别人做生意恨不得把帐压到最后一刻，他倒好，大大咧咧直接付了全款，后面估计有的麻烦...

朱橞兴致勃勃道：

“事办完了，该潇洒潇洒了吧？走，我请客。”

“十九叔，你究竟买了多少东西。”

“嗯..一千两吧，不打紧，这条街是我舅舅的，租户每年要给我舅舅上贡好几万两银子，都流进我腰包里来。”

这就是拥有土豪朋友的感觉吗...朱廷摸了摸鼻子，朱橞赫然是中的霸道总裁，就是这位霸道总裁有点憨直。

不对，也不能说他憨直，毕竟这条街都是他舅舅的，如果雅香阁老板敢怠慢一点点，直接把楼给收回来，生意都没法继续做下去。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显得软弱起来，再精明的商人也没法抵挡禁锁的限制。

商海深啊...

朱廷领着众人到河畔，此处人来人往，卖唱的优伶，扛插满糖葫芦垛子的老头，吞剑喷火的胡人，这条街名为评事街，小吃极多，板鸭盐水鸭锅贴生煎包子，热闹至极。

朱权身着灰色朴素粗大道袍，头上戴了四方平定巾，朱楩朱橞和他差不多打扮，朱楩这小子还戴了顶下人才会戴的瓜皮小帽。

唯独朱廷穿了直身交领袍服，用的是最为昂贵的紫色燃料，料子花纹考究，质感一看上去就不普通，他们仨站在朱廷身边纯纯就是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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