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床上有些黢黑的印子，又想到了自己不能随便洗澡的现状，不由得烦躁起来。

“既然大哥起了，我们就去大慈恩寺吧。”

亭台楼阁山水常青，云雾花鸟风月无边。

林木葱郁，花香鸟鸣，水天浮云，碧波荡漾。

江流冷冷撇下一句话，简单清洗了下自己，就赶忙走出了房间，去到了客栈外。

三声洪亮且厚重的钟声传来，这意味着大慈恩寺已经近在咫尺。

江流循着钟声望去，见识到了佛教祖庭的气派。

他愈发觉得，这佛门祖庭如同一座落于山脚的巨大宫殿群。

道济则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数丈左右的位置。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在长安城的街道穿行着。

从朱雀大街到大慈恩寺，他们路过了刘老太开的羊杂汤摊位；路过了刚刚开门营业的胭脂铺子；路过了数座古朴的石桥，路过了初春微扬的细柳。

唔——怎么头这么疼?

怎么——屁股好像也有点疼？

江流努力地回忆着昨夜的经历，想到了醉酒——道济大哥——睡觉。

翌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入了江流所在的房间。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喧嚣声在二人耳中渐渐淡去。

“当——当——当——”

“嗯。”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松了一口气。

“小弟，你醒了？”道济刚被江流推醒，揉了揉眼睛，问到。

不一会儿，道济慢悠悠的走出客栈，嘴角带着一缕酒渍，许是又趁着刚才的片刻喝了两口。

江流又想起昨日道济“佛祖在心中”的言论，不由得又对今日的大慈恩寺之行失去了几分信心。

一座座小楼阁点缀在山林间，和山下的宫殿群像是连成了一片世界。

白砖绿瓦金顶，青山碧水隐云。

云雾缭绕间，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依山而立，一条足够数车并行的大道直通大殿。

江流踩在青石铺就的大道上向前走，一直走到雾气深重之处，终于走到了大雄宝殿前。

宝殿前墙高数丈，大佛端坐其中，正是如来。

偏殿中，十八尊金身罗汉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慈眉善目。

在大殿的正前方，放置着一口硕大无朋的赤色铜钟，正是江流听到的钟声的来源。

一众僧人则是坐在钟下禅坐，没有一人进入大雄宝殿之中。

江流大概数了数，钟前大概有着一百多位僧人。

在这一百多僧人的正前方，放着一个蒲团，上面端坐着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应该是大慈恩寺此时的主持。

那老僧身着一身明黄色袈裟，双目微阖，好似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仿佛感受到了江流和道济二人的靠近，那老僧浑浊却智慧的双眼微微睁开。

他看着江流。

“阿弥陀佛，贫僧法通，今日大慈恩寺不待客，二位还是过些时日再来吧。”

“阿弥陀佛，大师，小僧和这位道济皆是佛门子弟，此次前来是想请教有关水陆法会选拔之事。”

“哦，你说你身后的那酒肉和尚也是我佛门子弟？”

老住持看了一眼道济，好似有些疑惑地说道。

“是，回大师，道济虽不守斋戒，但是是实打实的佛门子弟。”

“哦？”

那老僧微微抬头。

“那你们是出身何寺？法号为何啊？”

“小僧乃是金山寺法明主持的弟子，法号玄奘。”江流不卑不亢的道。

“阿弥陀佛，小僧乃是一云游僧人，法号道济。”道济此时也已走到了跟前，装模作样的对着住持行了一个佛礼。

听到法明的名字，老住持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既然如此，贫僧便告诉你们佛家弟子选拔的规则。我佛门注重慧根和心性，此次水陆法会要修习超度亡魂的经文，背诵经文自然是最基本的要求。

另三日后佛门子弟需来大慈恩寺，届时会有额外的选拔。非佛缘深重者，不可得入法会也。”

“玄奘，你过来。”

老住持和二人交代完了之后便对着江流说道，想要单独交代些什么。

此时道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正要开口询问。

“降龙。”

老住持向着他传音了两个字，便让他身躯一震，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流就跟着法通住持进了大雄宝典。

“玄奘，你师父是否交给你了【般若无相经】？”

江流心中一震，心道：“莫非是大慈恩寺要图谋师父教给我的功法？”

“你无须担心，我曾经是你师父的师兄，【般若无相经】虽然是绝世经书，但却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

听到这里，江流悬下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你可知为何你这些年一直还停留在第一重？”

我从未提及过我的功法境界，为何这老住持能一言道出？

“小僧不知。”

江流摇摇头道。

“因为【般若无相经】的九重总共分为三相境，每相境三重，最终九相合一才能达到无相无我的境界。”

“三相境？”

“三相境分别为地相境，天相境，众生相境，只有修成了三相境才能体会到般若无相的真正奥义。而你现在还处在地相境的第一重。”

“住持可否细说？”

“‘三相’是指地相，天相，众生相。天相指的是要符合天道运转法则的境界；地相即是苦相，指的是能直面内心的欲望与情感的境界；而众生相则是一种灵觉通明的高深境界，凡是此等境界的僧侣，不论天界地狱，不论六道轮回，皆能够念念相随，禅心不改。”

“修行【般若无相经】于你而言既是机缘，亦是灾难。”

“你若想突破至第二重境界，就需要切身感受痛苦，凝聚痛苦之种。而第三重地相境则需要极致的痛苦并打破痛苦之种，修成苦相。你若能够有所突破，【般若无相经】之中相应的神通你也可以修炼了。”

江流点点头，师父曾经交代过，【般若无相经】中的神通法诀在修炼者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就会自行出现在识海之中。

“贫僧还有一言，请玄奘法师谨记。”老住持的面色突然凝重了下来。

“你要小心袁守诚。”

“袁守诚？当朝国师？国师若想要小僧死，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江流有些疑惑的道。

“你身上因果太重，就是金仙想要动你都得要思量一二，袁守诚境界卡在元仙境多年，阴阳玄光镜于他而言是必得之物。”

“阴阳玄光镜？那与我有何关系？”江流十分疑惑。

“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时机一到，你心里自然会明白。”

住持拍了拍江流的肩膀，又道：“如果可以，你可以无条件相信道济，他永远不会害你。”

江流重重的点了点头。

脑子里又浮现出道济邋遢的面容。

又想起了被强行结拜的画面，又想到了住持看到道济时的异样。

他们二人应是早就认识了。

“法通大师以前就见过道济吧！”

住持点点头。

“那…住持做大哥了吗？”

江流想到了道济强行按住他结拜的场景，调皮地问道。

法通主持脸色一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法通住持离开之后，江流并没有马上走出大雄宝殿。反而站在金身如来之前，静静地思索着刚刚获取到的信息。

按照住持说的话，【般若无相经】如果要突破则要凝聚出痛苦之种。

可是——痛苦之种是什么，又怎么凝聚，这些法通住持都没有告诉他。

‘我现在也仅仅是归真三重的境界，在最高修为为返虚境界的天梯秘境中还是有些不够看。’

‘如果能在进入天梯秘境之前获取其中一相的修炼方法就好了，至少也要在水陆法会开启之前进入到返虚境。’

江流又抬头看着如来的佛像，金光熠熠，慈眉善目。他又回忆起了金山寺中诡异的黄衣如来。

‘这——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如来佛祖到底有没有沦为邪神的仆从？’

‘住持让我小心袁守诚，那袁守诚是否与邪神有什么关系？法通住持是法明师父的师兄，应该不会害我。’

江流一边规划着下一步的方向，一边走出大雄宝殿。

“小弟，法通住持跟你说什么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乱了江流的思绪。

道济斜靠在赤色铜钟之上，拿着一个葫芦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倒。

‘对了，道济是降龙和尚的转世，住持又告诉我可以无条件信任他，那么从他这里是否可以知道关于痛苦之种的说法？’

江流热情地拍了拍道济的肩膀，拉着他走出了大慈恩寺。

“大哥，你可知道‘痛苦之种’？”

“呃...”

“痛苦之种，顾名思义，就是用自身痛苦之力凝聚出的种子。痛苦之种也有三种等级，一种是皮肉之痛，一种是刮骨之痛，最痛苦的则是钻心之痛。如果要凝聚痛苦之种，就要经历这些对应的痛苦。”

“怎么，小弟你需要凝聚痛苦之种吗？”道济顺手把酒壶挂回了腰间，怔怔的看着江流。

“嗯。”江流捏了捏紧锁的眉心。

“痛苦之种的凝聚可是很随机的啊！小弟你也不会自己去找痛苦来受吧！”道济拍了下江流的肩膀，话题一转的道：“小弟你是想尽快提升实力吧！”

“其实想要凝聚痛苦之种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大哥快讲！”

“你可知大愿地藏王菩萨？”

“可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位？”

“正是。地藏王菩萨在释迦既灭、弥勒未生之前，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他掌管了世间的一切苦痛与众生的轮回。若能沟通菩萨的化身，你就可以让菩萨赐你一场死之劫，于死亡的痛苦中凝聚出痛苦之种。不过这种痛苦仍然是处于肉体的范畴内，只能是刮骨之种...”

“不过，如今邪神降世，地藏王菩萨不知境况如何，你若想找菩萨帮你，只怕是千难万难。”

道济面露遗憾之色的说到。

“大哥可知如何与菩萨沟通呢？”

“只需要去长安城的城隍庙，将心中宏愿许下，你再报上法明禅师的名号，菩萨就能通过六道轮回听到。”

“只是...只是如今亡魂数量暴增，轮回混乱，大唐开水陆法会也是为了超度亡魂，菩萨可能凶多吉少。”

“你若要沟通菩萨，很可能遭遇未知的危险。”

江流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握紧了拳头道：“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尝试一下！大哥，我等会就去城隍庙，你和我一起吗？”

“好。”道济其实也有些不放心江流，决定跟着他一起去。

“其实你可以叫上那与你同行的老婆婆。”

‘老婆婆？’是——司命婆婆？

“那老婆婆已是元仙境界，且有一宝物，关键时或许能救你一命。”

“好，那我就去请司命婆婆。”

江流正与道济说着话，远方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听说了吗，今日玄法禅师要来大慈恩寺了！”

“玄法禅师可是曾经在如来佛祖坐下听道的高僧，据说佛法高深，禅心通明。”

“听说玄法禅师长得也是丰神如玉，如陌上君子呢！”

“玄法禅师？”江流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疑惑自语道。

他旁边的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妇女瞥了他一眼道：“真是孤陋寡闻，玄法禅师数月之前才来到长安，进了大慈恩寺，直接佛祖显灵了！当时那场景，他们怎么说的来着。天什么花什么，地什么的，可气派了呢。”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对对对，就是这样说的。”

许多长安城的民众聚集在了大道两旁，都想要一睹玄法禅师的风采，江流和道济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曾在如来坐下听道？他会是何方神圣？’

‘如来不是被邪神侵袭了吗？又如何显灵？大慈恩寺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啊！’江流如是想着。

正当时，人潮处传来一阵梵音，一座金色宝帐映入眼帘，望着宝帐里的结跏趺而坐的身影，江流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他并没有再搭理道济，而是向着大慈恩寺的方向走着。

嘶——不会吧?

他惊恐的推开了搂着他的道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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