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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 作者:且听子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7-02 00:57:14
  • 字数:5656

我便嗤嗤笑起来。

笑得分明很轻,却已有些艰难。

瞠目结舌,似乎仍未从面前打击中恢复过来,刚刚从石道那头赶来的誉齐人马。

看气势看神态看目中精芒,显然是比方才那波人高出两三成的功力。

指尖触及他的背脊,早已一片湿润的温度。

“为什么想杀人,却因为那人不顾一切冲过来救你,反而乱了心神,做出这样哭笑不得的事来……”我的视线划过易逐惜微微黯淡下去的眉眼,便将下巴搁在他高度恰好的肩上,无声笑,“我来告诉你答案。”

易逐惜没动没说话,我自顾继续道:“你,不如我绝情。”

我说着,越过易逐惜的肩膀看着的,却是面前的另一些人。

——我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壁缘凹口。

唯一一个能在这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天杀阵里躲过一劫的地方。

往前一寸,便难免被钢刃伤及,且是由上及下,被从天而降的钢刃生生割过整个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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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便想起不久前的羲园里,他说过的那些无可救药爱上人的话。

当真的,怕只有我一个吧。

第四十九章

“这里,是我改造的。自然也只有我,知道在这凹口以外,还能留住性命的窍门。”易逐惜的脸色有些微苍白,声音低沉悠扬却听不出一丝伤痛的痕迹,“不过,也只是留住性命罢了。”

带着些玩笑似的口吻。

“错。”易逐惜的嗓音柔和响在我耳际,“是本就该只有我一人,全身而退。”

而他顺水推舟静观其变,把他自己算进去,把利用了自己也利用了他的我也算进去。

我想着,已环过他的腰,轻笑:“若不是护我,你本可全身而退。”

不需亲眼看,早已习惯触觉辨物的我又怎会不知。

不是汗,而是血。

——霜天,真要赶尽杀绝。

也许白绰并不知道我会中途赶回,中途杀入,中途受他致命一击。

霜天,却该是早已料到吧。

否则,又怎会放我全身离开。

便是叫我成为累赘,或许再这般与易逐惜鹤蚌相争重伤难愈,好让他一网打尽。

“不要紧,我来。”我索性将手环过易逐惜的颈项,安慰似的轻拍了拍他的脑后。

“你……”易逐惜刚想开口,我便推开了他。

我看着他沉着双眸中不似虚假的担忧,也不答话,反是伸手在自己怀中掏了一阵。

方才流火攒云造成的伤口,和现在易逐惜背上那片,倒是半斤八两的惨不忍睹。

不过一会儿,我手中便多了一支比一般银针粗长,已沾了不少枯红血色的长针。

易逐惜的脸色,立变。

“不要告诉我,你完全不知道这玩意是拿来干什么用的。”我笑。

易逐惜开了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神情,分明是已知六七分了。

“方才被流火攒云击中时,恰好伤到了戳入银针的地方。也就是说,那时候起,这银针就相当于没了作用。”我淡淡说着,垂眸,捏着手中长针的力道轻放,却禁不住,有些颤抖,“玄天蛊圣忍不了了。我也快,忍不了了。”

歪斜着,呯通一声微弱脆响。

长针,落地。

抬眸,冷冷盯向石室洞口,那群义愤填膺般虎视眈眈生杀相逼的人。

身前易逐惜的身形一僵。

而眼前那些人,则是不约而同吸了一口气,甚至有的,禁不住后退一步。

气势,立变。

我便挑眉,在心里嗤笑一声。

只不过突然染上赤色的双眸,就这样叫人害怕么。

不要紧,我会让你们亲眼目睹,什么叫真正的可怕。

不再说话。

其实也分不清是不想多言,还是无话可说,或者是已经被杀的**夺去神智。

忍耐太久的,玄天蛊圣的最后逞醒。

不再,不愿,也不能遏制。

从身体最深处,透过神经穿过骨髓扎入血脉的力量,狂风暴雨般急涨着叫嚣而出。

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不知如何止,只能顺着那种灭世的力道,攀至人力不可及的武学巅峰。

血中的,巅峰。

眼前人影恍惚,却一招一式都如被定格,缓慢清晰,随意抬手回剑,便可立取性命。

至少,我还记得,这一转身看见的那个人,叫做易逐惜。

肆意砍杀中我一直挂着的笑容,便扩大了起来。

他一定看出来了,我,几近虐尸。

不为杀而杀,而是为了发泄心中对杀的渴望。

将人杀上好几遍。

易逐惜单肩靠在石壁上,离我老远距离地看着我,很平静的样子。

带着些不忍,却分明全无惧意亦全无赞赏的表情。

现在的我,如此强大。

我看着易逐惜,却突然,只想哭泣。

虽然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悲甚至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

易逐惜的眸色,便沉淀下来。

如此,悲伤。

我如被冰扎,竟是一个清醒。

环视四周,已成了残尸乱场,一片狼藉。

新鲜的血腥味与故意碾汁成沫般冷血杀伐而堆砌的断肢残骸充斥眼鼻。

前方,或许还会有不少誉齐人冲进来送死,我眼前忍不住又是一片血红。

却突然,肩上一重。

易逐惜的手,搁在了我的肩上。

“借扶一把。”浅淡温润的笑意,易逐惜连个征询也没地先斩后奏,略微吃力地微弓着腰,另一只手扶着一旁石壁。

仍是无可无不可,云淡风清的调子。

该说是静下,还是更乱。

我没来由就是冷哼一句:“凭什么。”

闻言,易逐惜微微一愕,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么一问。

平平看了我一眼,缓缓转头仰额。

望向石道顶部。

我混沌的思维这才发现,此处的天顶大略被方才的机关一震,也破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通光口来。

也许是刚巧云开月明,透进了一道明亮光线,再扩展为数道。

本该是清澈的光线,落进这污浊的地方,也只能染成污浊。

显而易见的粉尘在那一道道大小不一的光柱里急躁盘旋着,无头苍蝇一般。

易逐惜扶着墙的手,抬起来。

纤长精瘦,略微被灰尘与血渍染成暗灰的指尖,伸进离他身前最近的光柱里。

那一刻,纷闹的粉尘便一片接一片,在即将碰触他指尖的一刻,围绕而去。

莫名的优雅与凄凉。

如同片片伸手欲接,却堪堪从指缝溜走的桃花。

和流年。

“就凭,月亮出来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带着一丝我看不清的笑意。

散射而出莹如游龙的光线,就这么静静划过他的指尖,穿进他几欲贴靠在我颊边的发丝,混了那独有的清茶香,自那浓重欲呕的血味里飞扬跋扈,流进我的鼻间。

于是刹那天外水,淹没一切欲念贪念杀念。

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清易逐惜被那些光柱盈柔照亮的轮廓一线,浓长的睫毛好整不暇地扑闪着,似在诉说一个梦境。

一如他的剑。

一如那个吻那个笑那抹嘴角氤氲的殷红。

一碰即碎的恍惚。

恍若虚幻的真实。

再难忘记。

一道光,一道侧影,一道从桃花一梦指尖流年淡淡萦绕而出的寂寥与温柔。

大片的伤口,大片的血迹。

易逐惜,仍然是那个易逐惜。

所谓利用,所谓制敌,便要将自己和敌人都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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