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嘉捂着嘴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三年的小恩里克没有哭，但是眼睛里面已经充满了悲伤。他可能还不明白死亡的真正意义，但是也知道了自己将永远没有父亲的事实。

李玄捧着孔明灯走到院子中央站好，对英嘉说道：“您能拿一根火把过来吗？”

英嘉不知道李玄到底想做什么，即使她明白李玄是为了安慰小恩里克，但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真的能让这个“纸盒子”飞起来吗？

小恩里克用手指揉动着衣角，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没有叫他一声父亲，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了。”

李玄点点头，说道：“你说吧，我保证它能飞上天。”

于是小恩里克凑上前来，对着孔明灯上的“耳朵”说道：“请告诉我的父亲，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我很爱他，我会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说完，小恩里克朝李玄点点头，表示他说完了。

李玄对英嘉说道：“请您和小恩里克王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一件东西送给小恩里克王子。”

说完，李玄快步离开，走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东西又快步走了回来。

英嘉和小恩里克都还站在那里。李玄捧着手里的小玩意儿对小恩里克说道：“这在我们家乡叫做孔明灯，你把想对父亲说的话说给它听，它会带着你的话飞到天上去，你的父亲就能够收到了。”

英嘉却牵着小恩里克的手，走了过来。

英嘉走到李玄的身边，面容上犹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李玄博士，当我们将要驾驶长船逃走的时候，你带着尼德尔森男爵把我们堵在了码头，但是你后来又帮助我们袭击了希尔曼，逃脱了希尔曼的追击。我真不知道该感谢您，还是该怨恨您。”

李玄笑了笑，说道：“在我们家乡，有一位古老的智者曾经说过，发生灾祸的时候，可能随后带来的就是幸福，而在幸福的时候可能就会隐藏着灾祸。我们在不同的时候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李玄向英嘉和小恩里克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个小玩意儿就是李玄用软木条、羊皮纸和麻线做成的孔明灯，为了哄骗小恩里克，李玄刚才又临时在孔明灯上画了嘴和耳朵。

小恩里克疑惑地看着李玄手里的“纸盒子”，问道：“它真的能飞到天上去吗？”

这时候，小恩里克抬起头，轻声地问道：“妈妈，你们说的那个已经去世的恩里克国王，就是我的父亲吗？我的父亲去世了是吗？”

英嘉长叹了一声，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

李玄蹲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小恩里克说道：“小恩里克王子，你的父亲是被女武神接走了。”他指了指天上的星星，“现在就在天上的众神殿中，也许现在就在看着你呢。你在心里面对他说的话，他都能听到。”

小恩里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可是离得这么远，他怎么能听到呢？”

但是英嘉还是拿起了墙上用来照明的火把，走到了李玄的身边。小恩里克也跟着过来看着。

李玄把孔明灯微微太高，对英嘉说道：“请把下面的这个小球点燃。主要不要烧到上面的羊皮纸。”

孔明灯的下方，悬挂着一个用麻布包裹着脂肪的小球，被英嘉用火把点燃了之后，开始持续地燃烧起来。

小火球加热了孔明灯里面的空气，罩在外面的羊皮纸微微地鼓了起来。

李玄感受着孔明灯的升力，然后慢慢松开了双手。

孔明灯向上一窜，然后晃晃悠悠地升上了天空。

英嘉惊奇地看着飞起来的孔明灯，小恩里克则高兴地跳了起来。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小恩里克一边跳一边拍手叫道。

院子里的守卫们也都看呆了，他们不知道李玄施展了什么魔法，居然让一盏灯飞了起来。

早有一个忠心的仆人飞快地跑进大厅里报告哈拉尔送伯爵了。

不一会儿，哈拉尔松伯爵、尼德尔森男爵，以及荷尔施泰因、达格费恩、拉格纳、弗洛基等人都跑了出来。

他们正好看到孔明灯已经飘到了城堡上空，已经变成了一个光点。

“那是什么？”哈拉尔松伯爵睁着一双醉眼，很当然地就向李玄问道。

这里除了李玄，没有别人能搞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玄耸耸肩，说道：“小玩意儿，为了安慰一下小恩里克王子。”

哈拉尔松伯爵一副“我怎么就不信呢”的表情。

“是孔明灯，李玄博士说可以一直飞到众神殿，把我的话带给我父亲！”小恩里克兴奋地向大家解释道。

哈拉尔松伯爵点点头，脸上换了一副“这才合理”的表情。

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说话，一起抬着头，看着空中的那盏孔明灯越飘越远、越飞越高……直到最后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亮点，仿佛和夜空中的星星融为一体。

满院子的人居然都在沉默着。晚风徐来，吹动着人们的长发和衣角，但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思考着不同的心事。

良久，英嘉考虑到夜晚气温寒冷，领着小恩里克向大家道了晚安，先回去休息了。

哈拉尔松也让达格费恩带着年轻人们一起回到大厅继续喝酒。

院子里只留下了哈拉尔松、尼德尔森和李玄三个人。

哈拉尔松伯爵看着李玄说道：“李玄博士，这个孔明灯，您也不用解释了，您解释了估计我们也理解不了，但是我只想说，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肯定是来自众神之王奥加的安排。只要您能够承认这一点，无论您想要做什么，我都将全力支持您。当然，将来到了格尔根，我也需要您支持小恩里克王子成为我们的国王。”

李玄点点头，说道：“哈拉尔松伯爵，您和尼德尔森男爵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两位贵族，你们的慷慨和忠诚都是我非常敬佩的品德，所以作为朋友，我一定支持你们的决定。”

哈拉尔松伯爵这时候一点都看不出醉意，一双细长的小眼睛里面似乎闪出了寒光，他对尼德尔森说道：“尼德尔森男爵，我明天将正式要求林平村的哈雷男爵和延克村的利维夫男爵各自带领五十个战士前来哥德堡汇合，一起前往格尔根。这一路上，你们诺尔村的战士负责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延克村的利维夫。”

尼德尔森问道：“您是怀疑利维夫男爵？”

哈拉尔松伯爵冷哼了一声，说道：“哈雷男爵明显是在观望，不想参与进来，而希尔曼能够在延克码头安排人手拦截，你说利维夫能不知道这件事儿？就算希尔曼通知他是国王的命令要抓捕反叛者，可是这么多天他派人来向我报告了吗？我看这个利维夫啊，已经不满足延克村那个小地方了，想要换个位置了。”

尼德尔森突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他听出了哈拉尔松伯爵话语里面的怒气。一个自己领地内的小贵族，绕开自己直接听命于国王的指令，甚至不是国王而是与格尔根的其他贵族相勾结。万一事情败露，都是取死之道。尼德尔森真不懂利维夫是怎么想的。

格尔根的争端，是我们这种乡下小贵族能掺和的吗？正所谓众神打架，鸟兽避让。躲都来不及呢，还往上面凑，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于自己这种乡下小贵族来说，领主是哈拉尔松伯爵，那就是他们的绝对主宰，连国王都不能越过领主直接向自己发号施令，否则就是在挑战大贵族们的权威，在破坏国王与贵族之间的规矩，一旦惹了众怒，导致大贵族们不支持国王，那这个国王的位置也就不稳了。

每个大贵族的领地，都是通过长期的战争最终确定下来的，任何的改变都意味着一场新的血雨腥风。

想到这里，尼德尔森立即拍着胸脯向哈拉尔松伯爵表忠心：“哈拉尔松伯爵，您放心，我一定让战士们死死盯住利维夫，只要他有一点背叛的苗头，我亲自带领战士们割下他的头颅献给您。”

哈拉尔松伯爵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拍着尼德尔森的肩膀说道：“你办事，我放心。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就一起上战场，彼此并肩战斗，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将来拉格纳还要和达格费恩一起上战场，我们两家是世代相传的交情。可惜啊，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女儿，否则一定是儿女亲家。”

李玄没有说话，他也没法解释一个死人怎么能听到活人的声音，还是心里面的声音。那就只有用一个小玩意儿来哄哄小孩子了。好在这个小玩意儿已经做好了。

英嘉低声重复着李玄说的这个名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英嘉叹了口气，又开口说道：“您说的这句话一开始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可是再细细品味，好像又很有道理。本来这一次逃脱了希尔曼的追击，又得到了哈拉尔松伯爵的支持，我满心以为可以带着小恩里克平平安安地前往格尔根，去看看他从没见过面的父亲，没想到又听到了他已经去世的消息，这不就是幸福的时候又隐藏着灾祸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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