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妮当即提出疑问:“你这介绍信……保真么？”

“啊这……”施程远措辞了一下，斟酌着说道，“严格来说，这封介绍信是伪造的，也就是说，它是假的。但这上面的公章是真的，拿出去用，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就是说，它足以以假乱真。”

沈静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是吧，不是吧，你这封信，成功引起了我的怀疑。”沈佳妮嘴角一抽，展开吐槽，“这封介绍信就是你伪造出来的吧？伪造就伪造，可你能不能上心一点啊？薄薄的一张信纸，上面居然留了那么多处空白，破绽太大，想让人不怀疑都难啊！”

沈静芝看向施程远，突然问道:“刚刚你说，你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有人企图阻止宋文涛平反。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有，那人是谁？”

“啊这……”施程远顿时小胖脸一垮，内心又陷入了挣扎犹豫的状态。

良久，施程远深吸一口气，小声道:“这个消息，是我偷偷潜入我爷爷的书房，从我爷爷和我爸爸的对话中听来的。那人、那人……就是我爷爷。”

或许是心里气不过，施程远略作停顿，补充道:“我知道我在你家附近鬼鬼祟祟的转悠，给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而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所以我鬼祟的形象已经在你心里扎根。但我还是想说，评价一个人，不能光看第一印象。你、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我！”

沈佳妮这小姑娘，乍一看嘴上不饶人，有些蛮不讲理，其实她是讲道理的，并非那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这不，沈佳妮听了这番话，没再吱声，眨了眨眼，目光在施程远的脸上转来转去，仿佛在重新认识施程远这个人。

“你外婆家？”沈佳妮狐疑的看着他。

沈佳妮分明记得，施程远刚刚说过，余美珍不让宋婉纯留在燕京，要送她去她外婆家。

现如今，施程远企图游说宋婉纯前往他外婆家。

“当然是真的！”施程远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姐的亲生父亲一时半会绝不可能平反，此地不宜久留，就想劝她去我外婆家避避风头。”

两个小家伙斗嘴的时候，沈静芝全程围观，自始至终没有劝阻。

别误会，沈静芝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琢磨施程远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沈佳妮定睛一看，发现眼前这封介绍信上面虽然盖着公章，却有多处空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介绍信。

施程远又感受到了来自沈佳妮的鄙视，连忙解释道:“我外婆家，指的是我亲生母亲的娘家，而不是余美珍的娘家。”

说着，施程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展示给沈佳妮看:“喏，看到没有，这是一封介绍信。我外婆家，远在东北，得要坐火车或长途汽车过去，而不管是火车还是长途汽车，都得要凭介绍信才能买到票。有了这封介绍信，我姐就可以买火车票去我外婆家了。”

“这不是破绽！这些空白，是我故意留下的！”接二连三的遭人误解，施程远有些沉不住气了，心浮气躁的他忍不住透露出一些隐秘，“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有人使绊子，企图阻止我姐的亲生父亲宋文涛平反，而那人的计划得逞了。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宋文涛头上那顶黑五类的帽子是摘不掉的，还得继续戴着。

“和黑五类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可言？我可不希望我姐前途尽毁。所以，我就想劝我姐去我外婆家，在她爸平反之前，离她爸远一点。可是，我姐这人吧，有时候还挺轴的，未必会听我的劝。我劝她不要靠近她爸，说不定她偏偏就是不信邪，非要南下去找她爸。

意料之中，那是因为沈静芝已经从冯嘉望口中得知，施程远的爷爷施秉权故意给宋文涛使绊子。

意料之中，这是因为沈静芝没想到施程远这么实诚，居然如实交代了他爷爷坑害宋文涛的行径。

家中长辈为老不尊，施程远置身于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做人还挺诚实，这个对比实在太鲜明，沈静芝不由得对施程远高看了一眼。

“你和你爷爷似乎不是一路人。”沈静芝凝视着施程远，微微一笑，“这样很好。”

简单一句话，却深深触动了施程远的心弦。

施程远眼眶一红，鼻子发酸:“不单是我爷爷，我和我爸爸也不是一路人。我爸爸他……”

说着说着，施程远握紧拳头，身躯微微发颤，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喂，小胖……啊不，施程远你没事吧？”看到这一幕，沈佳妮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施程远感受到了沈佳妮的善意，却愈发的伤心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我有事，很有事！

施程远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理智让他闭嘴，因为他知道，要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爸爸很可能有事，而他不想他爸爸有事——至少现在还不想。

施程远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朋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沈静芝情知施程远没有说实话，但她看破不说破。

略作思量后，沈静芝对施程远说:“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如此，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前天夜里，有个姑娘来过这里。虽然我没和那姑娘打过照面，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我猜想，她大概率就是你姐……”

“真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尊重她的想法，默默支持呗。这封介绍信上面的空白部分，就是我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提前预留的——我姐愿意去我外婆家，收信单位名称等，就填我外婆家那里的；我姐想要去她爸那里，收信单位名称等，就填她爸那里的——确保她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

他这种做法，不就是在替余美珍做事吗？

哼，助纣为虐，我鄙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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