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提醒了梅长芸，她急忙放开了手去瞧程徽月的脸色。

瞥见她白净无暇的脸蛋上浮着淡淡的黑眼圈时，愧疚得五脏六腑都在搅动，“怪我怪我...月月累了吧，跟妈回家，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晚上给你做。”

程修沅心沉了沉，前几天在电话里程修明并没有说得太多，他一心被找到人的喜悦充斥着，也忘了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人已经上火车了。

虽然放开了人，但梅长芸仍是死死握着程徽月的手，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他原本以为妹妹回来之后会因为十五年的隔阂显得有些陌生，已经准备这段时间好好跟她把兄妹关系处理一下，争取早点让她叫他哥哥的。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

这是不是代表，月月之前的家里对她并不好？

程徽月再次感叹程家人的基因之优越，一个个孩子都生得这么好看。

听说她这个二哥还是军区医院的外科主任？

不过看着好像也没有四哥说得那么冷冰冰的嘛...

“月月...”她紧紧地将程徽月抱在怀里，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梅长芸张了张嘴，终是吐出了这句泣不成声的颤语。

程徽月垂着眸子，胸膛中波澜起伏。

梅长芸通红的双眼瞬间犹如泄闸的洪流，大颗滚烫的泪珠仿佛不要钱似的冒出来。

她同样回以一个笑，“好...二哥。”

听到她叫了人，程修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和惊喜。

程兴国铁汉柔情，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上前搂着梅长芸的肩说道。

一旁看着她们二人相拥的程家父子也感触颇深，不过今天是他们程家人团圆的日子，他们合该高兴才对。

“老婆，月月已经找回来了，以后咱们家在一起的日子多着呢，咱们还是先回去，坐了快两天的火车，闺女也累了。”

程徽月其实被抓得有点难受，但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牵着，乖乖点头。

这时，在旁边等了半天的程修沅终于找着机会上去露个脸：“月月，我是你二哥，你跟着妈坐我的车回去吧？”

眼下他才发现，或许妹妹丢失的这十五年，情况很复杂。

眨眼间，程修沅便把事情想了一遍，再次对上程徽月的时候，面上的冰霜好似又消融了大半，还专门软下嗓音道：“嗯，月月，欢迎回来，二哥在家给你准备了礼物，回去看看？”

程徽月讶异地挑眉，这几个哥哥是商量好了吗？一个两个都给她准备了东西。

她点点头，顺着梅长芸拉着她的力道往车站外走。

身后的程修文皱了皱眉，偏头问道：“老四，你跟大哥也给月月准备了礼物？”

程修杰一听，眼里当即闪过精光，阴阳怪气道：“不会吧不会吧，堂堂一个三哥，在妹妹回家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没有给她准备礼物？真让人心寒呀...”

程修文嘴角抽抽：“...我今天才接到家里的电话，从研究院出来连口水都没喝，哪来的时间准备？”

程修杰幸灾乐祸地笑：“我管你有没有时间，反正目前看来，我和大哥二哥都送了，老头也准备了，估计咱妈也早就在家里安排好了，只剩下你。”

“呵呵，等我们所有人都送完，你猜猜月月会怎么想你？”

“...”

程修文握紧拳头，尝试深呼吸平下怒气。

冷静，你打不过他。

程修杰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他跟程修文只差了一岁，小时候他打不过大哥，又害怕二哥的冷脸，就只能逗着最听话的三哥一起玩。

拉着他到处疯跑，在旧的家属院里称王称霸，被老头好一顿教训，说他把三哥带坏了。

程修文虽然爱看书，但始终还是小孩，耐不住性子，也愿意跟他出去。

但是有一回他玩大了，用死蛇把三哥吓尿了，回去发热了好几天。

好了之后程修文也再也不跟他出去，见到他就鼻孔冲天。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哄好。

哄好之后，又继续逗他玩。

不过他也知道了分寸，程修文生气归生气，被他赔礼道歉后终归没有翻脸。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程修杰顽皮，从小就骨头硬，三天两头地打架，身体皮实的很，程修文根本干不过他，又要面子不想告状，每次都只能生闷气。

后来程修杰去了军校进了部队，嘴就更毒了，他也更打不过了...

这不就更让人恨得牙痒痒吗？

程修文恨恨扭过头。

程修杰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别难过啊，三哥，咱们俩什么关系，我肯定会在月月面前替你说好话的，毕竟...在月月心里，我这个四哥才是最重要的，她最先喊的就是我哦！”

程修文翻了翻白眼，斯文俊气的面容多了一些生动。

默默听完两个弟弟吵嘴的话，程修明忽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三，老四可是咱们家最能耐的人，你要对他客气点。”

“哈？”程修文双目震惊：“大哥你开玩笑呢吧？”

程修杰则是肝胆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疆在脸上，“大哥...”

程修明无视了他的求情，幽幽说道：“老四当然能耐了，找到月月之后都不用跟家里人说，一个人瞒着去查案，生生让咱们晚了快两个月才见到人呢。”

程修杰：“...”

“好啊你！原来你还有个‘案底’！”程修文骤然大怒，一把甩开程修杰的手：“臭小子，一个人偷摸把消息藏了几个月，是不是想让月月最喜欢你？”

程修杰摸了摸鼻子，眼珠乱看。

不得不说，程修文应该是这个家里最了解他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件事会耽搁这么久啊，后面查起当年的事情他又忙忘了，这才导致自己的小心思败露...

“混蛋！”程修文气不打一处来。

家里大哥和爸去接月月回来没告诉他就算了，毕竟没几天，二哥也在家没去，他好歹还有点安慰。

可是程修杰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他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又想到：“这么说来，二哥和咱妈也不知道咯？”

程修文忽而平静下来，桃花眼中掠过一丝戏谑。

程修杰：“三哥...”

程修文：“晚了。”

程修杰：“...”

制造这个终端的程修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前头，程修明走到两辆体型很大的红旗牌黑色汽车旁，打开前面一辆的后备箱把程徽月的行李都放了进去。

然后又跟程兴国道：“爸，那辆是我们借了隔壁许老爷子的车，人太多一辆坐不下，让程修杰他们几个坐那边？”

程兴国当然同意，转头说了一声，三个好大儿便被他扔到了另一辆上面。

刚分好坐车的人员，另一边，李潇柔提着东西过来了，双颊透着薄红，“...呼，呼，终于赶上了！”

她径自走到了梅长芸和程兴国面前，高兴地喊了一声姨妈、姨父，随即才把视线放到程徽月身上。

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李潇柔瞳孔微缩，眼底有震惊之色。

她看过报纸上的照片，但那远没有真人这么立体，面对面地看，程徽月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跟梅长芸相似。

她刻意迎合了十几年的那点神似在她们母女面前瞬间被打得一文不值。

最让她难受的，是程徽月长得太好看了！

明明在乡下干活，不应该打扮得跟村姑一样，皮肤也晒得黢黑吗？为什么她脸上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比她还滑嫩？

涌到嘴边的话忽然卡了壳，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不把心中的嫉恨表露出来。

“...你就是月月吧！天哪，欢迎回来！”

李潇柔激动地上前想要拉她，趁机让她和梅长芸相握的手分开。

谁知程徽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握了过来，说了声你好，然后面色疑惑地看向梅长芸。

不怪她不认识，是他们在火车上的时候真的没有提起过她。

程修杰不说，单纯是因为他看不惯李潇柔，而程修明和程兴国不说，是怕说太多担心程徽月反感。

因为她不在的时间里，都是李潇柔这个做表姐的在梅长芸身边陪着。

还想着等她回来安顿好之后，再循序渐进地解释。

梅长芸也没多想，拉着程徽月的手跟她介绍：“这个是你小姨家的女儿，李潇柔，小时候你常跟她玩的。听说你回来了，说什么都要过来接你！”

李潇柔笑着松开了手，附和道：“是呀月月，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在我后面玩了，没想到，一转眼再见面，你就这么大了，长得真漂亮！”

他的面庞仍旧看着很清冷，在程家父子中，是皮肤最白的一个，那双复制粘贴般的桃花眼在他这里仿佛在寒潭浸过，精致俊美的相貌此刻流淌着罕见的暖意，眉眼舒缓而动容。

原来真正的母亲怀抱这么温暖啊。

她将下巴搁在梅长芸的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感觉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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