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最感兴趣的，确实她从丹桂部中两座竹楼中搜捡到的闺阁之物，尤其是那几套颜色鲜艳的嫁衣，连同那顶材质特殊的花轿，刚好是一套。

女掌柜挨个看过一遍后，追问杜小草:“盖头呢？应该还有新娘盖头？”

“三千！！”

“……”

杜小草翻出来给她，一共七个，全都用金线绣着花朵。

杜小草转身离开。

“一千！”

“……”

女掌柜懵了，她刚刚夸大其词，是为了压价，不是拒收啊。

她赶紧按住那套给新娘子使用的妆奁盒，“姑娘，这个木盒我挺喜欢，多少钱？”

“这是害人之物，不宜长留世上，我到了荒野无人处，扔进溪涧深谷里。”

杜小草收起螭尾剑和紫玉琵琶，又接过女掌柜递过来的十二支“诛妖箭”。戏谑地问她:

“店家是不是觉得，这笔买卖亏大了？”

女掌柜面色悻悻，她是舍不得这么赔钱售卖的，奈何主人有令。

皆大欢喜。

杜小草看着精雕细琢的妆奁盒，斜乜女掌柜一眼，把木盒也收了起来。

女掌柜眼看到手的肥羊要飞，眼中藏不住的着急，讪讪笑道:“姑娘莫急，我认识一个大巫部，有给夭亡族人结冥亲的习俗，用得上你这花轿和嫁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五百紫金转让给我，如何？”

杜小草听她说得豪迈，芥袋里又确实塞得太满了，便一件一件往外搬，转眼搬出一座小山。

杜小草啼笑皆非，问她收不收天材地宝？

“只要东西好，全都要，便是不怎么稀罕的，只要合了本店眼缘，也肯要。”

她以为女掌柜打算收下这套东西，结果却只是看了一遍，不知道哪儿不满意，嫌弃地撇了撇嘴角，一脸失望的告诉杜小草，这花轿和嫁衣虽然好，却不是给活人用的，是冥婚娶鬼新娘的，晦气又不吉利。

“每隔半年，就得使用一次，否则会反噬主人，劝姑娘赶紧出手，免得赔上性命。”

“五千紫金！不能再多了，姑娘莫要太贪心，去了其它店家，出价绝不会高过我。”

杜小草置若罔闻。

身后的女掌柜心中羞恼，没有再出言挽留，任凭她和秦紫胤离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东家”，再没有出声，似乎已经离开了。

女掌柜确定东家不会干涉之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人，默念了几声咒语，把纸人扔到地上，幻化成一个形貌活泼的顽童，笑嘻嘻地看着女掌柜。

女掌柜低声吩咐他:“悄悄缀着那俩人，到了荒野无人处回报小心给我。”

顽童蹦跳着离开，一盏茶功夫就苦兮兮地回来，一瘸一拐，手里拄着一根竹竿。

细看他的衣袖，像是被扯掉了一根手臂，袖筒空荡荡的飘在半空。

女掌柜面色难看，这情形摆明是跟踪被发现，还把人打残了放回来告诫她。

纸人顽童跌坐在地上，哭得呜呜咽咽，它是纸人也有寿命，四肢全好能苟很久，折了一根手臂，命不久矣。

它生怕女掌柜心狠把它燃成灰烬，一边哭得抽抽噎噎，一边偷眼看女掌柜。

“呜呜……不是我没用，是那俩人太狡猾，一会买糖葫芦，一会买丝绒花，一会去逛成衣店，还跑到路边卖面具的摊子上，用面具挡住了脸，三转两转，一眨眼就不见了……”

女掌柜一听，更加确信是盯梢被识破了，只是损了纸人，没顺藤摸瓜找上门，已经算客气。

她没好气地拉起纸人顽童，仔细看了看它受伤的断口，犹豫着要不要救。

纸人顽童知道生死就在主人一念之间，吓得打起哭嗝，狼狈模样逗笑了女掌柜，摸了摸纸人顽童的脑袋:“算了，这次饶了你，下次再不中用，就等着烧成灰吧。”

顽童看着凭空长出来的手臂，知道躲过一劫，破涕为笑:

“主人真好，让我再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到……”

话未说完，顽童手中忽然多了一对金色铃铛，末端还系着丝带。

“拿着此物，送给刚才那个姑娘，说她刚才拿出来的东西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掌柜的看岔了，若她愿意，可以再来一趟，这个铃铛送给她赔罪。”

说话的人不是女掌柜，是隐匿在暗处的主人，刚刚不在，应该是去取铃铛。

女掌柜见了铃铛，像见了鬼一样，震惊地看着头顶房梁:“主人……这铃铛……”

她嗫嚅着不敢再说，心中惊涛骇浪翻滚。

这铃铛的售价，还在十二支诛妖箭之上，平时都不摆出来的，现在却要拿去白送给人“赔罪”？

隐匿在暗处的主人无视女掌柜的惊诧，温声叮嘱纸片顽童:“好好拿着信物，不要丢失了，不要耍滑头，那位姑娘肯来便罢，不肯来也不许纠缠，更不得强求恫吓，记住了么？”

纸片顽童嗯嗯点头，接过铃铛藏在衣袖中，飘然离开。

店铺之中，女掌柜身旁，无声浮现一位穿金色华服的中年男子，容貌极为俊美，气度也沉稳，微微皱着眉，目光落到门外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掌柜惴惴不安，不等主人诘问先讷讷分辩:

“刚才那位姑娘，拿出来的喜服和喜轿都太珍贵，奴婢怕她乱开价，所以……”

“所以你就先乱开价？”

华服男子轻笑:“你一向精明，踢到一次铁板也好，涨涨教训。”

女掌柜讪讪道:“奴婢发昏，只想压一压她的气焰，谁知道她那么大气性，我都给到三千紫金了，她还是不满足，负气走了。”

“你让鬼童盯梢，是想买不成就抢，顺便把她之前买走的诛妖箭、螭尾剑和紫玉琵琶一起抢回来？”

“当然！不提诛妖箭，只说螭尾剑和琵琶，就不止三万紫金！”

“螭尾剑和紫玉琵琶是不止三万紫金，但加上那十二支诛妖箭，就一钱不值，还得倒贴一大笔，才算公平买卖。”

华服男子面色冷沉，看着女掌柜苦笑，这几样东西是他两年前入手的，当时以为占了大便宜，没几天就听说若吾仙君涅槃转世的消息。

诛妖箭上沾染着若吾仙君的血，千年不曾褪色干涸，懂行的人都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接手这种麻烦。

华服男子反其道而行，不但不藏着掖着，还把诛妖箭摆在店铺里。

一万紫金一支，单单这笔钱就没几个人拿得出来，能拿得出来这笔钱的人，也不会是两眼一抹黑的傻子。

多半，还得是若吾仙君自己过来。

杜小草笑着答应，重新把嫁衣和花轿收回芥袋里。

杜小草戏谑地把诛妖箭摊开给她看，上面的金色血液已经消失不见，箭杆也变成了一根根赤红色的翎羽。

女掌柜啧啧夸赞:“好厉害的障眼法，连我都瞧不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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