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璧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背靠背僵了半响，赢生再次开口提醒女子:

“师妹，天卜少巫和渡鸦老巫都不能相信了，我们接下来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渡鸦老巫的意图，形式比人强，他不得不交出玉笛。

熏娘虽然不如他豁达沉稳，女儿家心思缜密，凭直觉就晓得，此时此地交出玉笛和傀儡青牛，绝不是好事情，整个秘境的人都以为他们身怀重宝，蜂拥这扑上来围杀他们，他们白白担了虚名，给渡鸦老巫挡灾！

熏娘泪如雨下，她晓得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天卜少巫不亲手来杀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渡鸦老巫一直垂涎他们手中的傀儡青牛，抢夺之意已经不加遮掩，从前是心有忌惮，不得不束手束脚，现在嘛再无顾忌。

渡鸦老巫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接过玉笛，仔细查看过，确定傀儡青牛完好无损，倏然远去。

男子无奈道:“桓云终究不是自家人，现在我们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许供奉了。”

熏娘一脸地欲言又止，蹙眉看着师兄，想要提醒他，赢生却苦笑一声，摇头示意她噤声。

赢生领着小师妹，一路潜行，找到一处开阔的广场，准备大吼一嗓子扔出重宝时，忽然被人按住了。

渡鸦一脸诡谲笑容地站在他们身后，缓缓伸出手:

“两位小主人，傀儡青牛是何等难得的仙宝，岂能轻易脱手？你们若是怕了，不如将它交给我，由我引开那些跗骨之蛆一般的小人？”

短短一个时辰，就死了三个人。

红痣妇人被渡鸦老巫反手一刀捅成一团黑烟，临死前还瞪着一双凤眼，不敢置信多年挚友这般狠戾。

天芒少族长和天魃小巫，到了此刻也没了主意，心有灵犀地学着天卜少巫的做派，搬出自家的“天巫”当噱头靠山，许了换汤不换药的承诺，勉强聚拢起一群小弟。

团扇上其他十一个人，没有天卜少巫的底蕴和声誉，只能拼了命的逃窜。

赢生立刻拿出玉笛，双手递交给渡鸦老巫，满脸感激地笑容:

“多谢老巫援手，回去之后，一定会跟师父禀明老巫的功绩。”

气氛凝滞，熏娘花容失色，她明白师兄的话不是吓唬她，几乎就是即刻兑现的真相。

熏娘犹豫再三，试探着问她的大师兄:“我没出现在团扇上，若是跟你分开走，他们不会为难我，你一个人躲藏起来也方便……”

赢生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挚爱的小师妹，眸光中的意味难以言说，半响叹了口气:“没用的，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若是分开走，你很快就会被人抓住，当众百般羞辱，引诱我出来救你，然后杀了我，我死了，你也是活不成的，咱们来自城上城，是城主的爱徒，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赢生能想出来的法子，是“认怂保命”，把手中的傀儡青牛扔的远远的，身上没有重宝，也就没有所谓的“怀璧其罪”。

熏娘喜出望外:“这个法子好，咱们快找一处人多的地方，把那头该死的青牛抛出去，让那些人去抢夺，大家知道仙宝不在咱们身上了，也就安全了！”

凭他们两人的本事，铁定是逃不过的，他们死了，东西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渡鸦老巫手中。

熏娘再傻，也不会以为渡鸦老巫会明里暗里出手帮他们，巴不得他们就这么死了呢！

熏娘愤懑气恼:“就算我们非死不可，临死前也要叫破这个秘密，让人知道傀儡青牛在那头老狗手里！不能便宜了他！”

她说得又急又快，赢生阻拦不及，下一刻，渡鸦老巫就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不由分说地揪走了熏娘。

赢生大急:“老巫莫要伤她！”

“放心，只要你嘴巴够紧，她什么事都不会有！”

若是不紧，在生死关头泄露了秘密，或者出于报复故意散播消息，熏娘的处境就难说了。

赢生猜到了有人会拿熏娘的安危威胁他，却没有会是渡鸦第一个出手。

刚才渡鸦问他讨要傀儡青牛，他若不痛快交出去，他和师妹立刻就会变成两具尸体。

渡鸦之所以没杀他们师兄妹，不是心软，是他们暂时还有些用处。

熏娘被拖走前，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一张俏丽脸蛋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地看着师兄。

赢生无可奈何。

其它出现在团扇上的人，也有人采用丢弃重宝保命的法子，减缓了被围杀的力度，可这样做跟慢性自杀没区别，十日一过，不能成为最顶尖的十二人，依旧是个死。

还有的倒霉蛋扔出了重宝，围攻的分赃不均，气头上拿他撒气，死在乱拳之下。

杜小草戴着幕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秘境中这样打扮的女子不少，一时间没有人发现她。

天芒少族长和天魃小巫联手，短时间没有生命危险。

城上城的赢生公子就险象环生，眼看着就要被围攻而死，杜小草出手救了他，拎着他去了一处无人之地，拿出若吾小锥，在他身上绘制了一副隔离隐匿符，催发之后，旁人看不见他，也无法触碰到他，只要灵力不耗尽，他就不会暴露。

赢生感激涕零:“多谢仙子援手，在下感激不尽，请告知姓名，来日必有厚报——”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你那个师妹呢？”

赢生气闷，略说了一遍来龙去脉，央求杜小草:“仙子若能平安离开此地，求你前往城上城走一趟，告知家师渡鸦老巫的真正面目。”

杜小草轻笑:“你真的相信那霓裳仙子所说，十日之后活到最后的十二人，会被她收为记名弟子，培养成下一届十二天巫？”

“难道不是？”

“那你师父为何收你为徒？是看中了你的根骨、资质、心性，还是看中了你的天大福缘？”

“当然是——”

赢生戛然而止，明白了杜小草的言外之意。

昔年若吾仙君选中十二名追随者，授予仙法，让他们替自己执掌巫疆，对这十二人有再造之恩，结果呢？

他们没能在危机关头敢去营救，也没有在若吾仙君陨落后汲汲报仇，心安理得地雄霸巫疆。

若吾仙君吃过一次亏，岂会再次上当？

即便她要重新遴选十二天巫，使用的手段也不会像眼前这般简单粗暴。

霓裳女子所有的甄选办法，一点都不合乎情理，分明是在逼着所有人自相残杀，人人自危，身边之人皆是仇敌。

杜小草深吸一口气，看着山顶的宫殿冷嗤:

“她故意挑起是非，蛊惑人心，让秘境之中的人自相残杀，她坐着看笑话，最后再出来补刀，所有人都活不成。”

赢生皱眉沉思，之前他只顾着思考怎么保全自己和师妹的性命，怎么避开起了歹心的渡鸦老巫，没怎么去想霓裳仙子的险恶用心。

他身边常年跟着一个娇俏小师妹，对女子的一颦一笑颇为熟稔，凭空出现的霓裳女子，给他的感觉有些假，不像是活生生的真人。

他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也许她不是若吾仙君，是假冒的。”

“就是假冒的，一具工艺精巧的傀儡人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山巅宫殿上那缕青烟，那个阴阳怪气的老者。”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

……

起码，不会再遭到那种一窝蜂的疯狂追杀。

城上城那对师兄妹，虽然也想走这般的路子，奈何鸣泽城主的修为不高，城上城的根基也不甚牢，没几个人买账，押他们胜出，还不如押天卜少巫、天芒少族长和天魃小巫呢。

从前天卜少巫算是他们的靠山，眼下却必须要分道扬镳，各自保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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