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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黄泉路上见

  • 作者:一寸胖鱼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5-07 04:28:44
  • 字数:16744

总之,越州牧没有继续增兵的意愿。

他认为,一切都是宁致远太过担心了,甚至他觉得宁致远是胆子太小了。

“唉。”

宁致远心里叹息。

今日宁致远心乱如麻,此刻已经是深夜,丑时过半,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早就该歇息了,明日还要阅兵。

两个士兵面色不忿,心想老子们大晚上守夜,你狗日的在屋子里搂着娇妻睡觉,现在你爽完了,怪上我们来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二人还是唯唯诺诺点头,宁致远走远后,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愤恨之色。

宁致远走出府邸,一路来到军营,见到精神萎靡不振的巡城士兵,不过当看到这位大人,那些士兵都强打精神,讪笑着说道:“大人。”

本来在这之前,士兵们白日里训练,除了要轮流巡视的,一般情况都能溜出去喝酒寻欢,找几个美娇娘醉生梦死。现在好了,大半年来,天天动员,时不时阅兵,白日里的训练量加大了不说,晚上还实行宵禁,不让夜出,甚至军营里不能赌博,连喝酒都不行了,这也就罢了,晚上睡不踏实,早早就要起床训练,偶尔还要应付宁致远的阅兵和他自以为慷慨激昂的演讲。各级官兵对宁致远都是哀怨不止,敢怒不敢言。甚至居心叵测的,都认为宁致远是借机打造自己的专属精兵强将,打着幌子,给自己谋私利。总之,说什么的都有。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宁致远走出府邸,就看到门口站岗的士兵打着瞌睡,连他出门了都不不知道,宁致远有些恼怒,叫醒了二人。

“干什么呢?”

吴越是大凉帝国沿海最富庶的两州,繁荣昌盛,鄞城资源丰富,地大物博,许多来自北方和大南方的船舶都喜欢靠在这里进口物资。

吴越局势升温以后,鄞城郡守宁致远数次赶赴余杭和越州牧探讨驻防问题。

鄞城一旦失守,东瀛军队将长驱直入,从入海口一路打进吴越腹地,所以,鄞城是吴越战争的第一道防线。宁致远是太安三年的举人,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对政治有着极高的见解,深得越州牧器重。这些年,宁致远靠着扎实的学识和对政治独特的理解,步步高升,当上了郡守大人。他对军事也有非常高的远虑,自从吴越局势升温,宁致远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内,浏览地图,最后,他下定决心,多次书信越州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鄞城是越州沿海城池。

两个士兵浑身一震,醒了过来,看清是宁致远,吓得脸色惨白,郡守大人严厉不体恤士兵是出了名的,二人非常惶恐,连忙说道:“大人,太困了,小的……”

宁致远黑着脸,成何体统?如今大敌当前,随时有可能开战,这二人身为军人,本来就该他们值班,却呼呼大睡,像什么样子。千万别说现在深夜,没精神是正常的。可宁致远认为,如果士兵白日里睡好了,怎会半夜打瞌睡?这不是借口,肯定是白日里贪玩,压根没把夜巡放在心上,便呵斥道:“自己去领三十军棍,下不为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

十万大军,就算是伸直了脖子让倭人砍,也得砍个三天三夜吧?

最近太安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四海,充耳不闻窗外事的宁致远也收到了风声。如果是一般人,也当个乐子听了,毕竟虽说都是朝廷重臣,食大凉君禄,但没人放在心上,吃的哪里是皇粮?吃的还不是老百姓的税粮?但宁致远得知此事后,面色凝重,再一次书信越州牧,他认为如今皇帝驾崩,朝堂之上各个派系挣扎不休,处于分崩离析之态,此时正是东瀛人全面入侵的时机,因为天下瞩目的都是太安帝的葬礼,是几个皇子夺位的雄心,谁会注意吴越的局势?

越州牧得知消息后,哈哈大笑,回信说宁大人多虑了,鄞城现在有驻军十万,何惧东瀛倭人?再者,越北诸郡同气连枝,随时都处于战备状态,若鄞城战火点燃,只需支撑三日,便能有援军相助,三日后,数十万大军赶来,将闯入的东瀛人一举歼灭,到时候,东瀛人退无可退,只能逃向茫茫大海,难道……你们十万大军,还挡不住东瀛人三日?

没错,阅兵,其实私底下许多军官都很反感宁致远了,有人说他是小心谨慎过了头,拿着鸡毛当令箭,天天为了这小小的乌纱帽患得患失,不就是因为正巧是鄞城郡守,正好处于吴越军事的重点防守城池,就天天耀武扬威般想展示自己的权力?

有军官也认为宁致远胆小如鼠,是每日生怕被东瀛人入侵,吓的睡不着,只知道拿他们当兵的开涮。

他没说什么,默默进了军营,这里更热闹,刚进,就听到四下传来打闹声,赌博声,他还闻到酒气,甚至一座大帐内,传来不堪的旖旎声。

宁致远脸色难看。

他走近才发现,一座大帐内,十几个士兵和军官聚着摇骰子,脸色全是疯狂和贪婪之色,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宁致远什么也没说,又换了一个帐篷,里面十几个官兵在饮酒,哈哈大笑,哪里有什么疲惫之色?

地上无数酒坛子。

至于另外一个帐篷,更是不堪,里面的声音诱人,是女人的哭声,许多男人放肆的笑声。

宁致远置身这样的环境,他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沉默了。

军纪散乱。

军令无法贯彻。

这样的军队如何取得战争胜利?

这时,宁致远耳畔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将军,咱们就这么喝酒,怕不太好吧?明日下午据说郡守大人还要阅兵……”

“怕个球?那酸臭书生,也就那身官袍能显摆了,阅兵阅兵天天阅兵,像什么样子,真要打仗,阅兵有几把用?人生几何,醉酒当歌,依我看就是小题大做,说打仗都说了半年,你看这风平浪静的,哪里有打仗的样子?”

“将军,慎言啊,要是被小人听见,传入郡守大人耳畔,将军少不得被军法处置。”

那将军嗓门极大,是个旗主,“怕个求?老子戎马一生,还怕他一个酸臭书生?府君大人也是,我等悍卒出生入死,还比不上一个读书的?哼,且不说打仗是无稽之谈,真打起来,还不是老子们这些当兵的第一个冲?那宁大人,怕是见到倭人的残忍,要被当场吓哭,尿了裤子,就算不怯场,怕是真打仗了,他一定第一个携带着他那家里娇滴滴的妻妾逃走,还不是老子们这些当兵的在前面冲锋陷阵?”

几个士兵深以为然,恭维道:“将军说得对,他娘的,拼命的事情让老子们干了,那宁致远,仗着读了点书,肚子里有点墨水,不知道跟府君大人下了什么迷魂汤,把咱们从会稽调到这里,酒不让喝,夜不让出,给他脸了。”

将军冷笑道:“哼,有我在,大家今天敞开肚子喝,老子早就心里憋着火,自从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前还听说鄞城富庶,哼哼,这狗日的宁致远,自己在家里搂着妻妾享福,不让老子们泻火?要不是这次来支援鄞城的驻军复杂,老子真想带刀剐了宁致远的狗屁,闯入他家,也尝尝他妻妾的滋味,看看究竟是什么狐狸精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众人都喝了酒,脑子被酒精麻痹,上了头,说话也无所顾忌,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郡守,府君大人也是糊涂,竟赋予一个书生这么大权力,要是府君大人换一个总督来,我还真没话说,让这无所作为整日只知道找存在感的书生指挥我们,老子真是不服。哼,你敲他那个嘴脸,随时都把‘爱民如子’‘家园社稷’放在脸上了,爱个几把,若真爱民,现在还禁海个几把,渔民不出海,吃啥喝啥?吃西北风吗?他宁致远倒是好,身居高位,躲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也不管,老百姓饿的嗷嗷叫,他在哪?口口声声说为了吴越,老子看是为了他那小小的官位,他娘的,越想越气……不说了,喝酒,老子说一句,他娘的宁致远敢哔哔半句,老子真怕一时半会没忍住就给那老小子宰了,府君大人要是闻起来,大不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将军,你要这么说的话,兄弟我心里早就憋着火了,若将军真有这个想法,哪里需要将军动手?我马上就给你把宁致远的沟头给你剁来下酒。”

那将军摆摆手,显然刚刚说的也是酒后的胡话。

宁致远再不堪,也是府君大人任命的郡守,是各路联军的临时总督,他也只是喝多了胡言。

帐篷外,宁致远听得清清楚楚。

他咬了咬牙,浑身颤抖。

他也憋着一肚子火,本来自己这半年全部精力都放在鄞城的防务上,结果在士兵眼里,他居然是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

没错,他是严厉了些,可特殊时期,如果不严厉点,懒散的军队如何作战?如果不严厉点,他如何树立形象,如何指挥将士们作战?其实他没错,错就错在他不是将军,而是书生,他没有和战士们同甘共苦,他没有获得将士们的忠心。

士兵们想的不多,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他们可不管宁致远早出晚归忙碌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宁致远不讲半点情面,动辄就搬出军法。

现在的宁致远很愤怒。

他看着乱糟糟的军营,长叹一口气,仿佛败局已定。

整理了一下衣襟,宁致远推开帘子,大踏步走进去,这时原本一群官兵还在谈笑风生,看到来者,一个个都怔住了,鸦雀无声。

方才那叫嚣着说如何如何的将军也愣了一下,低下头,酒杯就端在手里。

“继续喝。”

“别看我。”

宁致远什么也没说,找了个位置坐下。

将军尴尬一笑,给几个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人默默退下。

“大人,酒是我让喝的,我看将士们憋得慌,你要杀腰剐,悉听君便。”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在地上,但是头颅却是高昂着,像是打了胜仗。他是一个军主提督,如果论行政级别,就比宁致远低了一个等级,军人脊梁他是有的,不屑于玩什么花里胡哨。

宁致远看着他,说道:“徐山,大敌当前,此事下不为例。”

然,此时,军营外忽然响起钟声,紧接着是擂鼓,宁致远和徐山皱眉,同时走出帐外,只看见有几骑军马冲进军营,有士兵去擂鼓,军营嘈杂一片。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徐山酒醒了大半,戴上头盔,这时,有一军士翻身下马,慌慌张张道:“将军,我是巨章军的,港口那边出现东瀛人,我们的战船被偷袭了,中了火箭,大量东瀛人正在登陆。”

“什么?”徐山瞠目结舌。

宁致远看向茫茫夜空,叹了口气,这一天,还是来了。

来的如此突然。

徐山不愧是统领十旗的军主将军,询问道:“他们有多少人?现在是什么局势,鄞城水师呢?”

士兵道:“不清楚,军舰无数,恐怕有超过一个军团的兵力,鄞城水师全军覆没,已无力再战,没有战船阻击了,我们发现的太晚,等发现的时候,只看到港口火光一片……”

徐山一听,瞬间抽出长剑,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东瀛舰队,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登陆了?连阻击都没开始,水师战船都全军覆没了?”

士兵羞愧。

徐山咬了咬牙,也没再管,毕竟他刚才也是在饮酒做乐,想来鄞城军水师也是一样,这才被东瀛人钻了空子。

他求助似的看向宁致远。

“徐将军,你先召集部众,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待命。”

“遵命。”

宁致远又看向那几个军士,道:“你跟我来。”

“遵命。”

二人边走边说。

局势严峻。

宁致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边脑子里想着各路军马的驻扎地址,问道:“水师覆灭了,王阳将军呢?还有,你们巨章军的刘将军呢?”

那士兵愣了愣,说道:“王阳将军带着部众阻击敌军登陆了,生死未卜,失去了联系;刘德将军命我等通知各部,让各军去前线汇合御敌。”

“嗯,我知道了。”

果不其然,宁致远回到府邸,就看到许多将领策马赶来,其中徐山也在。他们虽然都不服宁致远,但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知道一根筷子易折断的道理,现在这个时候,宁致远的得力悍将王阳在前线御敌,他们都赶来相助,听候宁致远的军令。

宁致远展开地图,现在他不知道东瀛人有多少兵马,但一定是不低于一个军团的。

前线也没消息。

这十个将军都是越州牧从越北诸郡调来支援的。

他们看着宁致远盯着地图发愣,没人说话,只是面色严肃的可怕。

徐山也许是出于愧疚,率先道:“大人,命我部前去支援王将军和刘将军吧。”

宁致远一摆手没说话,他在等,王阳和刘德的部队是倏忽间被搅入战争的,非常被动,他需要详细了解敌军有多少人,如果这二位将军不敌,定会退兵,现在万万不能分散兵力,便说道:“诸位将军听令,各命5旗军士掩护平民从西关城门撤离,撤军五里。”

徐山不解:“大人,如今大敌当前,为何让我等调军撤退?”

按理说,现在得知东瀛人入侵,当竭尽全力,投入大量兵马,火速驰援,全歼入侵者才对。

宁致远面无表情说道:“因为不清楚东瀛人到底有多少兵马,如今水师覆灭,连第一阻击战都没爆发,就已经要打登陆战了,你确定我们能守得住鄞城?倘若我们败了,你将百姓置于何地?”

他有考量。

其一,不知道东瀛人的虚实。

其二,各军军力无法贯彻,贸然出击,要吃大亏。

宁致远本来很愤怒,理论上来讲,如果王阳将军听从他的军令,随时戒严,观察海域,怎会让东瀛舰队无声无息闯入,还以雷霆万钧之态焚烧了水师战船?现在东瀛舰队再无屏障,堂而皇之的登陆,占据了港口,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王阳自知理亏,所以率部阻击,但已为时已晚。

说什么都晚了。

徐山闻言,有些恼火,不服道:“大人,我等各军联盟,兵马不少于八万人,何惧东瀛倭人?他们跨海作战,现在登陆的最多一个军团,依我之见,当全力以赴,将他们全歼于港口。”

有将军认同,附和道:“是啊,大人,下令吧,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等以人数优势,占据地利、人和,以多打少,等全歼东瀛人后,还能将他们的战舰纳入囊中。”

“是啊,大人下令吧。”

“……”

有将军已经迫不及待要上阵杀敌了。

宁致远冷笑,依旧没有同意,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你们怎么知道东瀛人只有一个军团?”

“这……”

众人皱眉。

宁致远继续开口:“如今我水师荡然无存,港口落入东瀛人之手,说明我们对海域外再无可观察之眼睛,我们会增兵,东瀛人就不会了?他们敢深夜突袭,一定是做好了万全之准备,如果我们投入了全部的兵力,这才是落入了东瀛人的圈套,被他们反歼于港口,该如何?”

徐山觉得脸上滚烫,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但有将军可不买账,冷笑道:“那进不行,退不行,还打个什么?大人,你且说,我们该怎么办?”

宁致远不慌不忙,说道:“第一,各军组织5旗官兵疏散百姓,从西关撤离五里,按兵不动。一则,可保存实力,二则,可使得百姓安全;第二,各军组织5旗支援王阳和刘德将军,全力阻击东瀛人,为前5旗争取时间。”

他说得有条不紊,也有道理,但有将军是糙汉子,闻言表示不服,毕竟这样一来就严重分散了兵力。本来被东瀛人打得个措手不及就很烦,第一战要打出气势,打得响亮,结果郡守大人瞻前顾后,这么一来,两边兵力几乎持平,原来的优势也没了,这还怎么打?到时候损失了一半兵马,还灰溜溜放弃了鄞城,他们觉得不痛快。

宁致远见此情形,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他无法服众,军令无法贯彻。

这些将军不仅没有觉得宁致远的战斗部署有什么眼光,反而觉得被宁致远束缚了手脚。

有人说道:“大人,不如下令跟他们真枪真刀的干了算了!”

“是啊大人,你这么一来,咱们不仅没有优势,反而处处受制,鄞城一定失守啊。”

“……”

有将军带头,立马有将军附和。

前线的局势很不明朗。

宁致远见无法说服他们,忧心忡忡,觉得这一战定然凶多吉少,这时,府外几匹军马奔驰而来,一浑身染血的士兵大踏步上来,跪下行礼,带着哭腔道:“大人,王阳战争战死了,我部身陷囹圄……”

宁致远点点头。

因为王阳的疏忽,以至于舰队全军覆没,连水花都没溅射起来,不用想,一定是和徐山一样在饮酒作乐,让东瀛人钻了空子,他们来不及撤,也没脸皮撤,被东瀛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好血战到底,却不想,败得如此之快。

这一切都在宁致远预料之内。

“大人,拿主意吧,如果按照你的军令,我们必败无疑,鄞城必定失守,跟他们真刀真枪干吧。”有将军吼了一嗓子。

徐山等人附和。

其实从这一刻开始,宁致远就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因为他说不动这些将军。

他内心一片凄凉。

什么都没说,

他坐下了。

接下来,各将军都走了,开始命部队开拔入港口阻击东瀛人。

嘈杂的大殿安静下来,

这时,有一管家走来,看着呆若木鸡的宁致远,叹了口气:“大人,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

“嗯。”

“大人,咱们走吧,守不住的。”管家也是读书人,有着超前的眼光。

“不走了。”

能走哪里去?

没有军队保护,百姓们能逃到哪里去?再说,没有军人的强制性,哪个百姓会走?会放弃屋舍,离开家园?

管家黯然,什么也没说。

“老杨,你让家眷们,带着钱财,逃命去吧,我不走了。”

“是,大人。”

接下来,府邸内的女眷仆役也都乱哄哄起来,开始收拾东西逃命,宁致远的妻妾也来劝说他跑,但他拒绝了。

再然后,府邸死寂一片,除了宁致远,就没有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空泛起鱼肚皮。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府邸外嘈杂了起来,出现了许多士兵骑着马横冲直撞,溃败如潮水,许多士兵杀红了眼,闯入民宅,开始抢夺金银,哪里还有什么纪律?

不用想,败了。

这时,浑身染血的徐山和一众溃兵冲进来,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宁致远,眼睛一热,竟跪在了地上:“大人,我们败了,大人,您收拾东西,带着夫人跟着我们,先撤吧。”

宁致远挤出笑容,“徐山,你走吧,我不走了。”

“大人……”

一众士兵都来劝宁致远。

“你们走吧,我是鄞城郡守,我不能走,鄞城的安危和你们没关系,你们走吧,逃命去吧。”宁致远凄然笑着。

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徐山的内心,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失声痛哭。

“大人,我也不走了。”

“兄弟们,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你们逃命去吧,我要和鄞城共存亡。”

徐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牵动了一下,他不想走了,便和士兵们说。士兵们愣了一下,都沉默了起来,也没走。

“将军,那我们也不走了。”

“将军,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

府邸外,很乱。

溃兵,百姓,都开始出现恐慌,都在逃。

徐山内心是复杂的,之前他在军营里私底下还对宁致远恶语相加,现在却不走了。

他也有作为军人的骄傲,作为执掌一个军的提督将军,临阵脱逃,像什么样子?他只恨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没有听从宁致远的军令,才白白葬送了大军。

旭日东升。

府邸外已经不再嘈杂。

出现了许多东瀛士兵。

宁致远笑了,他拿出自己的宝剑,看着留在府邸内面色坚毅的一百多残兵败将们,兀自一笑,“诸位将士,我知道你们私底下看不起我宁某,觉得我宁某一介书生,什么都不懂。”

徐山赶忙说道:“大人,您千万别那么说。”

其实这一刻,徐山彻底服了。

宁致远摇摇头,继续铿锵有力道:“诸位,鄞城失守了,我无法跟府君大人交待,只好以死谢罪,你们不必追随我了,趁现在,快逃吧。去余杭,相信鄞城的惨败,一定会引起府君大人的高度重视,他会重新组建联军的,你们留着性命收复鄞城。”

徐山闻言,祭出宝剑,仰天长笑起来:“宁大人,你当我徐山是什么人了?”

宁致远疑色。

徐山嗓门浓重,看了看盯着自己的一百多官兵,大笑道:“诸位,我是军人,诸位也是军人,军人当战死沙场,何须马革裹尸?是我徐山无能,无法带你们走。”

“宁大人,是我徐山鼠目寸光,不懂大人的战略眼光,白白贻误了战机,葬送了大军。”

“我徐山只能以命相随。”

“大人,黄泉路上一起走,咱们一百多人,也能有个伴。”

徐山有军人的尊严,当他看到宁致远一个酸臭书生,选择以生命和鄞城共存亡的时候,他就不打算逃了。

这时,门外陆陆续续闯进来许多东瀛士兵。

整个鄞城都乱了,逃命的逃,抢劫的抢,杀人的杀,围堵这里,安静的可怕。

东瀛人们看到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残兵败将,都很警惕,吹了哨子,立马就有无数东瀛士兵把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

徐山上前一步,扯开烂了一般的盔甲,露出挺拔的胸膛,哈哈大笑道:“将士们,是我徐山无能,对不起你们,跟这些倭人拼了,黄泉路上见。”

“黄泉路上见!”

没错,持续半年多的军改,士兵们心力憔悴,经不起折腾。这样情绪紧绷了半年,谁能受得了?天天说打仗,但天天就是这样备战,大海一片蔚蓝,天空万里无云,哪里像是要打仗?

鄞城因为是港口城池,四面一马平川,缺乏天险。所以,宁致远书信越州牧,希望能在鄞城大量驻军,严防东瀛人的入侵,越州牧非常重视,便调集了一支水师部队在鄞城港口,增派了一个50旗的陆军驻扎鄞城。

如此一来,鄞城累计兵力有约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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