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军突然说：“哥，你这有啥吃的没？”

宋朝晖打量着他，冷笑道：“怎么？你妈连饭都不给你做了？”

常军眼睛像失了神，说：“去年才确定关系，本来想着过年的时候和灵花说，但看着她一个人带俩孩子，挺不忍心。”

宋朝晖把指头掰得咔咔响，说道：“常军，你就是个王八蛋。”说着站起来拉着他得衣襟吼道：“你快给我滚出去，这碗面我就当喂了狗。”

常军一脸晦气，说：“我知道我活该，自从我妈知道我要和灵花离婚，就没给过我好脸，头几天骂，现在连饭都不让我吃了。”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不起灵花。”

宋朝晖拿起旁边放着的拳击手套朝他打过去，“还有脸在这说爱情，你这是鬼迷了心窍。”

常军只是护着泡面，身上任由他打，喝了几口汤说：“一看你就没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人，我和小萍在一个厂子上班，一条流水线，她还是我们那条线的领导，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在哪里见过，我们指定上辈子就认识，她也说对我有这种感觉，她比我大一岁，又早早的出社会，带我见识了不少东西。”

“常军，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那个女的早就好上了？”宋朝晖双手握在一起，压制着想揍人的冲动。

常军抬起头说：“哥，这个村里人都太野蛮，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讲道理的。”

宋朝晖一边给他泡面一面说：“你这理我可讲不了，你自己觉得你做的事儿像有理的人做的吗？灵花本来想去外地上卫校，因为你没有去，二十二岁就嫁给你，先后生了两个孩子，如今你在外边打了几年工回来突然说要跟她离婚，你有想过她以后怎么活人吗？”宋朝晖把调料包摔在桌上，说：“我他妈还给你泡个什么面。”

常军苦着脸说：“你骂吧，这么多天我也被人骂麻了，不在乎你这几句，我是对不起灵花，可很多事不由人控制。”

他刚上楼，花生米和水果还有啤酒都已经备好，准备窝在沙发舒舒服服的看部纪录片，就听到“砰……砰……”的声音，他竖起耳朵以为什么东西倒了，紧接着又听到了“砰……砰……”的声音，他推门出去才发现是有人敲大门，他一般很少锁门，甚至有时候彻夜敞着，自从上次田美静大黑天突然来，他像似受到了惊吓。

“朝晖哥在吗？”

听到有人喊，他连忙应声，“来了……”

闷热了几天，一声惊雷终于在这个小村庄上方轰隆隆响起，随后雨点如碎石般砸来，宋朝晖把院子里的几盆花全部搬到了屋檐下，这应该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除了雨声再也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其他声音。

宋朝晖就纳闷了，说：“有人拿枪指在你头上，让你和灵花离婚的？常军，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现如今怎么成这个样子？”

常军让他坐下说，等看着他坐好，亲自走过去端上泡面，不等面泡软，一变吃一变说：“哥，我和灵花结婚的时候，是指着和她过一辈子，但……”他呼噜连续吃了两口面，看来是饿级了，“但我走出这个山勾勾才知道世界之大，哥，你知道爱情吗？就你见了一个人突然像失了心窍……”

宋朝晖不客气的说：“憋死活该。”但还是给他倒了杯热水。两个人坐到了屋檐下聊天。

宋朝晖见他一脚泥找了双拖鞋给他换上，然后从洗澡间拿一条干毛巾让他擦擦。

常军一边擦着脸和头发说：“我再不找你，就该憋死了。”

宋朝晖说：“知道就好，你小子真是出息了，心野的连媳妇孩子都不要了，灵花实心实意对你好啊，你怎么就……”宋朝晖看着他快耷拉到地上的脑袋，从板凳上起来说：“只有泡面。”

“那有鸡蛋吧？打俩鸡蛋。”

“哥，你先别生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灵花，我死一万回也应该……你如果爱过一个人就知道我心里多苦了，我真得很爱她，就是愿意为她去死。”

宋朝晖气得直摇头。

常军整理了下衣服，略带失望得说：“我还以为你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会明白我得苦心，哥……”常军把宋朝晖按到板凳上，“你要打死我也先让我把话说完。”

常军继续道：“我和灵花怎么结得婚你不是不知道，我对灵花根本谈不上爱情，只能说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吗？”

“老子不想知道。”宋朝晖气冲冲得说。

“喜欢是满心欢喜，爱，是你愿意为此豁上性命。”常军双眼迷离得盯着大门口，雨依然劈里啪啦得下着。

“哥，你大伯和大娘是舍不得让灵花嫁远，才选择我，我妈也是觉得灵花是个勤快，心眼活的人，会是个好媳妇，我就像只鸭子被赶上了婚礼，由不得我。”

宋朝晖厌恶的盯着他，问：“你对灵花一点感情都没有？”

常军说：“她是个好姑娘，如果我没有遇到小萍，我们或许会一辈子吧，这次突然提离婚，是因为小萍有了身孕，这件事我也不想再瞒了，两个孩子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给抚养费，我现在得出去好好赚钱，毕竟有三个孩子要养，哥，我不是个心黑的人，灵花的两个孩子也是我亲骨肉，只是两个孩子在老家，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来疼，可小萍的孩子只有我去疼，小萍是个可怜女人，爸妈都走的早，还有个上中学的妹妹要养活……”

宋朝晖突然释然了，这样的人早点离开灵花也对，灵花后半辈子还长呢，日子肯定能再红火起来，他望着常军那副鬼迷了心窍的脸说：“小军，我只能说你糊涂，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小子既然自己选择的路，我也不好说什么，咱们也在一个村子长大，我希望你能好，但我不得不对你说，世上除了你妈也就属灵花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你总有一天会从你所谓爱的幻梦里醒过来，等那个时候再回头就没有路了。”

常军站起来，把泡面桶放到一旁说：“我和小萍会好的，以后我就不常回村子了，我和小萍会为了我们的将来奋斗，争取在外边买房，你有时间也劝劝灵花，把我忘了吧。”

宋朝晖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送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常军迟早会从一场梦中醒来，他的身上有一种单薄，那种不足以驾驭从爱情醒来后的现实生活的单薄，只是他现在处在爱情的澎湃中不自知。

“小军，日子不是整天讲爱情的，我也没有资格对你的感情品头论足，记得你现在的孤勇，以后希望也可以如此。”说着宋朝晖从凳子上起来。

常军突然说：“哥，你家泡面还多吗？我能拿几桶吗？我也不敢去灵花店里买，我爸妈现在也不管我，我打算后天就走。”

宋朝晖给他拿了几桶还有几瓶啤酒，看着他在雨幕里消失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久，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他上无父母，下无儿子，身旁也没有爱人，这样的日子一不留神就能把人淹死，他大多时候都不去想，不去想过去也不想未来，甚至在忙碌中连现在也忘记，但最近他心底的某些东西被唤醒，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大脑仿佛有把大锤在无声的敲打着他，他可以娶个妻子生个孩子，过那种平凡的日子，但是不是代表他怕了？怕这如洪水猛兽般的孤独。

常军抱着几桶泡面和几瓶啤酒，在雨中小跑着，他觉得自己好兴奋，人生终于有一次可以自己做主，尽管代价有些大。

回到家，父母都在看电视，他去厨房又给自己泡上一包面，他实在太饿了，他走到父母房间，父亲盯着电视没看他，母亲手上干着针线活。

常军坐在炕沿，说道：“那什么，我后天走。”

父亲视线依然在电视里，只是嘴巴毒毒的说：“你赶紧走吧，去和那个野女人过日子，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常军说：“爸，你们在村里不知道，城里离婚很普遍的，过不下去就不必勉强。”

母亲突然痛心疾首的说：“军啊，你怎么能在外边把心坏了，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的上灵花？”

“爸，妈，反正小萍马上要生孩子了，如果你们认她，我们过年抱着孩子回来看你，如过容不下他，那今年我也不回来了。”说完推开门帘出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厨房，大口吃着面，脑袋里浮现出的是外边的花花世界和一个女人妩媚的笑容。

“你还有脸要鸡蛋？”宋朝晖笑了，“以我和灵花的关系，这个门我连进都不该让你进。”

打开门只见常军一身都湿透了，不算短的头发全都贴在额头，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这大雨天的，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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