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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主不在乎

  • 作者:员在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3-29 08:12:28
  • 字数:12082

普朗克的右手中还拿着一把牌,嘴里喃喃自语道:“我的运气也太差了,一晚上,被你们炸了四次。”

没错,三位科学家也被斗地主给征服了。

老哥们过于严谨,看到任何不合适的科学设定,就要跳出来指导陆时,导致一部本来能两、三个小时搞定的短篇,硬是修修改改,写了一整晚。

陆时站起身,看向阳台,

在房间一侧,贴墙摆着一张长桌,

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随手拿了一个木架当镇纸,压住被风吹得起翘的纸张。

《朝闻道》完成了。

这一晚,他可被三个科学家折腾得不行,

透过灯罩,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残留的灯油,浅浅的一层,就像即将干涸的墨池。

忽然,一阵风吹过,

油灯熄灭了。

顶层海景阳台舱房,陆时的房间。

家具被柔和的晨光包围,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各个角落。

第二天,清晨。

与此同时,陆时也放下手中的笔,

“终于……”

此时,他们都已经睡着了,

其中一张是小圆桌,上面摆着威士忌、扑克牌,

圆桌旁围放三把椅子,分别坐着开尔文、普朗克、爱因斯坦。

陆时坐在那儿,奋笔疾书。

他手边放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正悄无声息地燃烧着,

海浪冲刷船舷,声音规律且轻柔,编织成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他喜欢这种宁静和谐。

只是,越靠近瑞典,纬度越高,温度越低,海风也变得愈加冷冽。

陆时过去关上窗,顺便拿出毯子给开尔文盖上。

“唔嗯……”

开尔文咂嘴,从睡梦中转醒。

他朦胧着眼睛,看向陆时,

“陆教授,你真是发明游戏的天才,这个斗地主,是我玩过的最刺激、最快速的纸牌游戏。”

若说趣味、益智,斗地主比不了桥牌,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纸牌游戏很容易让人上瘾,

三人昨天一边喝酒、一边玩了通宵。

陆时说:“爵士,你冷吗?需不需要我让船员送一份早餐?”

开尔文刚醒,还有点儿迷迷糊糊,随口道:“宿醉,早晨不宜饱食。我喝一杯咖啡就能……唔……伱这是……”

他想起了什么,看向长桌桌面,

“写完了?”

陆时点头,

“多亏了你们的指导,我一晚上才能写完。”

不是“我才能一晚上写完”,而是“我一晚上才能写完”,

难怪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开尔文尴尬地轻咳,

“不好意思。唉……我知道不应该干涉作家的写作,可是看到你写的那些内容,还是忍不住想多说那么几句。”

可不只是几句,

昨天,三个科学家一起指导陆时,

开尔文和普朗克动不动在观点上有冲突,吵得翻了天。

陆时不得不一次次威胁他们,再吵就把他们在中的角色替换成别人,这才勉强维持住局面。

开尔文道:“我能看看吗?”

陆时点点头,

“当然,请吧。”

这篇《朝闻道》写出来,就是受了开尔文和普朗克辩论的启发。

他把稿子排好序,递给开尔文。

开尔文看开头,

“唔……你改了开头?这个开头的科幻味不浓啊。”

事实是,陆时没改,

他用的还是电工大刘的开头。

原版中,以丁仪一家三口为开端展开故事。

丁仪这个角色,频繁出现于大刘的,

《宇宙坍缩》、《微观尽头》、《朝闻道》、《三体:地球往事》、《三体:黑暗森林》、《球状闪电》,

算下来,一共六本,因此被书友戏称“六分仪”。

但《朝闻道》中的丁仪略有不同,

在这部短篇中,丁仪并非符号式的科学家,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对妻女亦有责任。

当然,物理还是丁仪的全部,

陪伴妻女的时间,他用了“挤”这个字。

开尔文看得深有同感,

“陆教授,写得好。”

陆时有点儿懵,

对方还没看到后面科学幻想的部分,怎么就觉得写得好了。

开尔文笑,

‘我心中的位置大部分都被物理学占据了,只是努力挤出了一个小角落给你们’。

这是中丁仪的原话。

开尔文说道:“一句话就勾勒出一个角色,这才是真正的科幻。别的那些个作家,絮絮叨叨几大段,传递出神髓的却一句没有,实在是不知所谓啊。”

说着,他眨眨眼,

“连凡尔纳先生也是那样。”

陆时满头黑线,

 ̄□ ̄||

“爵士,你可别害我。”

开尔文狡黠地一笑,低声道:“当然,我知道你在巴黎受欢迎的程度。”

“啊这……”

陆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方是个老小孩,自己实在没什么办法。

开尔文说道:“我欣赏你这么写,是因为科幻这个题材相对特殊。我认为,人物没有必要有丰富的层次和内涵,越是具备生命力的人物,越可能冲淡科幻成分。”

陆时哑然,

没想到物理学家也懂文学。

大刘曾发表过观点:

“科幻文学并没有抛弃人物,但人物的形象和地位与主流文学相比已大大降低。”

开尔文和大刘说的倒是相去不远。

他继续往后阅读,

很快,丁仪一家的事情结束,

他一觉醒来,爱因斯坦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用于探索粒子或能量的最小单位的大型射线发射器凭空消失。

开尔文不由得笑,

“阿尔伯特在这里客串啊。”

因为阿尔伯特是后辈,又没有建立自己的学说,所以开尔文直呼其名完全没压力,

陆时和普朗克就不一样,

两人一个是“陆教授”、一个是“普朗克教授”。

开尔文继续往后看。

第二章,排险者出现了。

开尔文嘴里念叨:

‘他的五官太端正了,端正得有些不现实,像某些公共标志上表示人类的一个图符。’

这一段是对排险者的描写。

开尔文反复咀嚼着词句,随后缓缓道:“这是我心目中神明的形象。”

陆时好奇,

“为什么?”

开尔文解释道:“这里的排险者,明显是为了便于与地球人沟通,所以用了一个人类的形象。但这个形象十分冰冷,所以,即使能感觉到排险者的友善,也体会不出他的情绪。”

这个观点倒是新颖,

陆时重复道:“只是人类符号,而不是人类?”

开尔文点点头,

“你在刻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吧?”

陆时:“……”

那得问大刘。

虽然《朝闻道》已经被陆时改了很多内容,但框架没变,

所以说,在面对高考那样的阅读理解题的时候,他也不敢妄下论断。

当然,就算给原作者大刘,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他八成只会抽一颗烟,然后说:

“主不在乎。”

创作就是这个样子,写的时候激情澎湃,回头再看,作家本人也不一定能想到自己当初那么刻画的原因。

陆时沉思片刻,低声道:“中的神明不尽相同。道尔医生塑造的福尔摩斯、我塑造的波洛,在各自的故事中也比肩神明呢~”

开尔文哑然失笑,

“确实,侦探是神。”

以福尔摩斯为例,很多案件中,他会放走犯人或自己惩戒犯人,而不将之交给警察、诉诸法律,

对于逐渐适应现代法治的大英百姓来说,这理应不可接受,

可读时,几乎无人反对。

原因就在于福尔摩斯在中是全知全能的神,

他放走的犯人,一定是值得怜悯的;

他惩戒的犯人,一定是穷凶极恶的。

开尔文看了眼陆时,

“陆教授,跟你聊聊我真的能收获很多。不得不承认,纯粹的理科思维有局限性。”

陆时摆摆手,

“还是继续读吧。”

开尔文从谏如流。

排险者出现后,告诉科学家们,继续探知宇宙的终极奥秘会导致宇宙毁灭,但因为知识密封准则,不能将细节透露给人类。

紧接着,另一个客串的人物出现了。

开尔文缓缓读了出来,

‘普朗克瘫坐在地,说了一句后来成为名言的话,‘在一个不可知的宇宙里,我的心脏都懒得跳动了。’’

在这之后,丁仪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排险者把宇宙的奥秘告诉自己,然后再让排险者毁灭掉自己。

其余科学家响应。

排险者遂在沙漠上制造了一个祭坛,名为“真理祭坛”,然后让一批批科学家慷慨赴死。

数学家们,想知道哥德巴赫猜想的最后证明;

古生物学家们,想知道地球上恐龙灭绝的真正原因;

物理学家们,想知道宇宙大统一模型;

……

开尔文看得热血沸腾。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如果,自己能是那些得以窥探宇宙奥秘的人中的一员该多好。

反正一个七十七岁的老头子,行将就木、半截身子入土,若能在最后一抔黄土盖在头顶之前窃得天机,既不失理智、又不失浪漫。

只可惜,这种事不存在,

陆时的描写也很含混,

比如数学家们在得到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过程后,只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进行侧面描写:

“……这完全是全新的……”

“……怎么可能……”

“……我以前在直觉上……”

“……天啊,真是……”

……

类似这种。

毕竟,哥德巴赫猜想还没有被证明。

开尔文甚至感觉,即使陆时晚出生一百年,也不可能写出真正的证明过程来。

他怀着激荡的心情继续往后阅读,

在最后,登上祭坛的科学家也是客串者,正是开尔文自己。

他看着里的自己,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但就是很奇怪。

开尔文问道:“为什么将我安排在最后一个?”

陆时笑着回答:“这部,总需要一个人类科学金字塔顶端的人,对吧?”

开尔文嘴都快笑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啊?不至于~不至于~你啊,完全可以安排别人嘛~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时:“……”

他决定不说话。

一旁的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被笑声惊醒。

普朗克问:“爵士,你怎么了?”

开尔文努力憋住得意,说:“普朗克教授,陆教授的写完了。你们一起来看啊!”

“写完了?”x2

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异口同声,

两人凑了上去。

短篇阅读用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他们是顶尖科学家,甚至是这部的顾问,是以对里面晦涩的概念没有任何理解不了的地方。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进度。

看到开尔文最后一个走上祭坛,普朗克嘀咕:“难怪会笑。”

换成是他,也会笑。

任谁都能看出来陆时这部《朝闻道》的水平之高,将来必然是要大火的,

其中的“人类科学金字塔顶端”,必然获得巨大名望。

他们三个读完了。

开尔文瘫回自己的座位,心力交瘁,

那种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马拉松,思想被剥离,空留一具疲惫的躯壳。

另一边的普朗克也思绪混乱,

他揉着前额说:“我怎么感觉自己要被书里深刻的内涵击垮了?”

爱因斯坦“嗯”了一声,

“同感。”

他们从来没想过,文学性的会有这种效果。

过了好一阵,开尔文才说:“会有这种感觉,情节精彩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我觉得,真正的问题在于其中涉及的科学哲学问题。昨天,陆教授说的那句……唔……什么来着?”

普朗克提示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开尔文点头,

“对,就是这句话。你们认可这种观念吗?”

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对视,

不真正面对真理祭坛,只靠想象,他们很难给出准确地答案。

但是,

“应该会。”x2

两人还是给出了不确定的回答。

开尔文点点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沉默了,

“……”

“……”

“……”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爱因斯坦最先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问陆时:“陆教授,你是哪一边的?”

陆时笑笑,

“我?我是文科学者。只不过,昨天看了普朗克教授和开尔文勋爵争论,这才有了写《朝闻道》的想法。至于我站哪一边……书写出来,就不再纯粹是我的所有物了,由得读者们发挥、想象。”

这个回答有些油滑。

开尔文笑道:“别忘了的标题。会那么写,就说明陆教授也认可‘朝闻道,夕死可矣’。”

普朗克摇摇头,

“不尽然。”

两人又一次观点不同,要开杠了。

开尔文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挑眉问道:“你的观点是?”

普朗克指了指原文,

“科学家为真理赴死时的举动震撼人心,如果主旨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那么,在这里结束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有最后一段?”

“啊这……”

开尔文被问住了。

因为,中的他在上台后,问了一个问题:“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而排险者对此也回答不了。

从结构上讲,

这可以说是人类在排险者这种高等文明前搬回了一城;

也可以说是对前文某种程度上的否定——

道是求不完的。

普朗克说:“里,丁仪的女儿最后问,‘人生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这个问题余韵很足。是求知求道吗?应该为了求知放弃一切吗?是开放性的问题啊……”

开尔文无言以对,

他感觉自己要被说服了。

结果,爱因斯坦却不同意,说:“可陆教授前面写了啊……”

他指出原文,

‘当生存问题完全解决,当爱情因个体的异化和融合而消失,当艺术因过分的精致和晦涩而最终死亡,对宇宙终极美的追求便成为文明存在的唯一寄托,他们的这种行为方式也就符合了整个世界的基本价值观。’

“啊这……”

普朗克又被怼住了。

于是,三人一齐看向陆时,眼中满是求知若渴,

他们希望陆时能明确给出答案。

陆时哪知道啊?

“我是真佩服你们这帮物理学家了!读又不是做科研、解题,如此这般按图索骥,反而落了下乘啊!”

三名科学家不由得交流视线。

片刻后,开尔文说:“陆教授,你这么讲也对。因为这篇《朝闻道》既是文学的、也是哲学的,而你作为抛出问题的人,自然不会给我们答案。我们要自己寻找。”

普朗克摇摇头,

“不,我们三个还不够。这次去斯德哥尔摩,一定要听听各位同仁的看法。”

陆时:“……”

他不是不给答案,

他是真不知道答案啊!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陆时摆手,

“行,那就让各位大能都读读这部,听听他们的思考。”

至于最后的结论,陆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直接扑上床,

困意瞬间袭来。

他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罢了,主不在乎。”

普朗克:???

爱因斯坦:???

两人有些懵。

开尔文呵呵一笑,说:“陆教授刚才说,里的‘神’各式各样……”

他开始帮陆时“传教”。

(本章完)

微弱的火光与晨光交织、摇曳。

室内的空气还带着夜晚的凉意,与温暖的阳光形成了微妙的对比,给人一种安静且舒适的感觉。

房内有两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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