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宴月早就猜到了安王可能会有的反应，可听到碧玉转述的话时，仍然有一股止不住的心凉。

“宴月姐姐，王妃……王妃太可怜了。”碧玉压低了声音替安王妃抱不平，又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才能入睡的主子。

提到自己在这个世上的至亲之人，冯绮罗眼里又一次蔓延起雾气，只是这次她很快便把泪水压制了下去。

“你说得对，邢城弘他不值得我掉眼泪。”她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宴月，燕王妃那边，还得你去递个信，你就说……”

自她到了安王妃身边伺候后，便是一片忠心，就连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拂柳也是常称赞她的。

宴月一言不发，只跪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待冯绮罗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宴月才起身去绞了帕子，动作轻巧的给她擦去泪痕和额头上微微渗出的薄汗。

“王妃，哭出来，就过去了。”宴月柔声劝慰道，“您还有肚子里的小世子啊，得为小世子着想。再不济，还有冯老大人和冯老夫人等着您出去一家团聚呢。”

宴月看着她离开，才掀了帘子进到了内室里。

“王妃，您若是难受便哭出来吧，憋久了对胎儿不好。”宴月跪坐在脚踏上，看着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冯绮罗，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屋里的一丁点儿的动静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刚刚冯绮罗强自忍耐抽泣的声音，或许碧玉没留意，但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安王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王妃在后院和柳姨娘争吵后，转头就被装了？而装她的小厮，是柳姨娘安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危险的意味。

碧玉咬了咬下唇，虽然不敢直接应下，却一头磕在地上，重复道，“请王爷给王妃做主。”

意思昭然若揭。

“王爷容禀，这次王妃动了胎气是被人算计所至啊！”碧玉麻利的跪下，脆豆一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哀求道，“还请王爷为王妃和未出世的小世子做主啊。”

半晌后，冯绮罗才缓缓在被子里露出了头，一张惨白的俏脸上已然满是泪水。

她先是小声抽泣，接着泪珠越掉越快，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心寒统统哭出来。

碧玉默不作声的行了一礼，转身回了内院去找宴月复命。

碧玉被他磅礴的怒气给吓了一跳，接着就是替王妃感到心寒。好歹夫妻数年，王爷对王妃的情意竟然淡薄至此。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若是这么娇贵的身子，我安王府怕是供不起她。”安王冷冷道，“那她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宴月瞥了她一眼，“心疼王妃，便管好自己的嘴，莫要说多了惹得王妃心烦。”

碧玉听话的点点头，“我去厨下替拂柳姐姐。”

宴月侧耳细听，点点头，“王妃放心，奴一定把话带到。”

冯绮罗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她的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拂柳回来了。

两人默契的收了声音，宴月也把帕子投到了盆中。

倒不是不信任拂柳，只是事关重大，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冯绮罗并不想把这个自幼陪伴自己长得的丫鬟牵扯进来。

“宴月姐姐。”拂柳在门口轻声唤道，“王妃可醒了？”

她知道这个突然被“冯府”送来的丫鬟并不简单，但是观察许久后，发现她是一心为了自家小姐好，拂柳便放了心，对宴月也多是尊敬。

“我醒了，进来吧。”安王妃扬声道。

宴月上前给她打起帘子，让她端着药进来。

看到自家王妃半靠在软枕上坐着，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精神已是好了大半，拂柳先是松了口气。

“王妃，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们了。”她一边絮叨一边把药端过去，“日后啊，您还是在咱们院子里逛逛算了，千万别再往外走了。”

想到之前惊魂的一幕，拂柳还是心有余悸。

安王妃接过药，并没有直接喝，而是看了宴月一眼。

宴月点点头，“药方奴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妨碍，王妃放心喝就是。”

拂柳也在一边保证，“这药自始至终只经了奴婢的手，旁人是看都没看见过的。”

安王妃这才放了心，端起药一口饮尽。

不是她太多疑，而是这安王府早就变成了柳姨娘的天下。今日她能指使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撞到，改日在吃食中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

“多亏了你们二人。”安王妃目露后怕，语气里满是庆幸，“若不是你们，我和孩儿怕是都危险了。”

这孩子是她在安王府中唯一的光明，若是有个意外，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宴月自然明白，刚刚她都想好了，若是太医无能为力，便去燕王府请白神医。无论如何，都得把安王妃的孩子保下来。

伺候着她歇息后，宴月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安王府。反正现在她手里拿着安王妃的手令，府中没人敢随意盘问她。

出了门，宴月状似无意的在街上溜达了两圈，买了些香脂水粉，又去糕点铺子买了安王妃一向爱吃的几样糕点。

确定无人跟踪后，她才快步走向一条巷子，七拐八拐的绕了一段路后，停在了一家农户门前。

“周大娘，我来看您了。”宴月一边扬声喊道，一边打了帘子进去。

门外，一面破旧的“酒”字旗迎风飘扬。

“宴月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周大娘在里屋里出来，看到来人惊讶道，“可是小主子那边……”

不年不节，宴月的突然造访让周大娘很慌张。她岁数大了，邢烈不愿意让她跟着担惊受怕，所以往日里没有什么大事，一般是不会轻易动用到她这个地方的。

小厨房里熬得药正是安王妃的保胎药，拂柳心细，从不肯假人之手，一直都是自己守在药炉前。

“放肆！”安王猛地一拍桌子，“柳儿性情温顺和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冯绮罗一向嚣张跋扈，自己种下的因，结了果，却想怪罪到别人身上？！”

他因着邢烈突然返京一事本就心思烦躁，再加上给冯老大人的密信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使得他直接迁怒到冯绮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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