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语听得拧眉，她先前只知道孙举人在地方上做了一辈子官……倒是不知道，孙举人还积攒了一肚子这般宏大的愿望。

但转念想想，沈惊语倒也觉得不奇怪了，孙举人这官做得好好的，忽然就辞官了，这其中恐怕也有他看不惯大凉国官场的原因。

说话间，乡亲们差不多都到了。

沈惊语冲桑朗摆摆手，上了晒谷场前头的台子。

起初，她对孙举人的想法自然是不赞同的，到底桑朗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他能明白什么。

“这个弟弟是继母生的，跟我倒是不怎么亲近。”沈惊语硬着头皮继续瞎掰，她发现自己有时候确实不太擅长说谎，尤其是在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总之阿朗，你要明白沈姐姐的心思，沈姐姐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桑朗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明白的，沈姐姐。”

沈惊语笑了笑：“你明白就好。”

虽说大凉国普遍是十四五定亲，十五六结亲，可沈惊语到底还是没法习惯这一点，便仍然下意识将桑朗当成了个娃娃。

沈惊语想了想，胡说了一句：“你就跟我弟弟差不多岁数。”

“是吗？”桑朗听得一愣，“沈姐姐还有个弟弟？”

桑朗向往地问：“沈姐姐，有能力的人，能做什么？”

“嗯？这个吗……”沈惊语怔了下，笑了，“有能力的人可以造福一方，可以改变更多你看不惯的东西，反过来说，这些事情也唯有有能力的人才能改变！你可明白。”

“是吗。”桑朗沉默了一下，忽然小声道，“可是，我听说现在朝廷里……不是那么的好，很多人都像沈姐姐你说的一样有能力，有本事，也很聪明，可是他们做出的点滴改变都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自己。”

“那就好。”沈惊语欣慰地笑了笑，拉着桑朗的手谆谆教诲，“阿朗你要记住，知识改变命运！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让你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

沈惊语咳嗽一声：“有倒是有。”

桑朗很疑惑：“那，我怎么从来都没听沈姐姐提起过这个弟弟？”

桑朗的恩师便是孙举人，隔壁村一个年高德劭的老举人。

桑朗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听来这些了？这都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想的事儿，再说了，他现在刚要考学，哪能听这个，这不是动摇军心么。

桑朗告诉沈惊语：“沈姐姐，这都是恩师跟我说的，他说不想让我像那些人学，想要让我成为一个对世间更有用的人。”

却没成想桑朗皱了皱眉，语气很严肃地道：“沈姐姐，你莫这么说！阿朗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怎可取笑阿朗。”

“你……”沈惊语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是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咳咳，姐姐自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你这年纪……嗯。”

她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朗声道：“乡亲们！听我一言。”

原本众人就是冲着沈惊语来的，她一开口，大家自然听从。

一时间所有人的言语全都停了下来，多少双眼睛齐刷刷期待地看着她，都在等她公布一个好消息。

沈惊语笑道：“昨儿个我跟大家说过，我要将辣椒种子发放给大家，今日我便是来履行承诺的！来，这里就是辣椒种子，请看——”

沈惊语一个箭步窜到板车前头，掀开一个个小木盆上统一盖着的大块麻布。

小木盆里的东西一下子展露在所有人面前，众人全部都愣了一下。

只见一个个小木盆里，盛着晶莹碧绿的一点小苗，望之亲切可喜。

只是虽然这苗子是亲切可喜，可它照样是个苗子，而不是沈惊语一早就说好，甚至还展示过一遍的辣椒“种子”啊！

齐大娘也混在等待沈惊语发放辣椒种子的人群里，原本俩眼珠子瞪得溜圆，满心都对沈惊语要拿出的好东西充满了期待，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种子？没有种子，她还怎么拿种子出去倒卖，怎么想法从沈惊语手里拿来更多的种子一起发卖了去？

她有些坐不住了，不淡定地抢上前去，直接质问沈惊语：“种子呢？”

“什么种子？”沈惊语很奇怪地看了齐大娘一眼，“你要的种子，它不就在这儿吗。”

“当然不是！”齐大娘差点被沈惊语的态度给气死，“这怎么就是种子了？这，这分明就是……”

沈惊语看了齐大娘半晌，明白了：“哦，你是想说这东西是苗，不是种子？”

齐大娘怒道：“废话！”

“可我给你的到底是苗子还是种子，这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沈惊语不明所以地问，“不管是苗还是种，都能种出果实来，不是么？”

齐大娘怒道：“狗屁！你摆明了就是强词夺理，小娼妇！”

她这话骂得难听，沈惊语心里不痛快，表情也冷淡下来，皱了眉头冷冷地道：“齐大娘，你嘴巴放干净点！何况你纠结这个做什么，就算我给你的是苗，难道你就种不出东西了不成。”

齐大娘跺脚：“那怎么能一样？”

沈惊语反问：“怎么就不一样？”

“那自然是因为——”

齐大娘说着说着，忽然卡了壳。

沈惊语有点奇怪地看着她：“说啊，怎么不说了？”

齐大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哼！”

她不高兴，那当然是因为这种子她没法往外倒卖啊！

辣椒种子不过是些小小扁扁、结结实实的物事罢了，想往外卖不难；可辣椒苗却那么脆弱，哪能轻易往外卖出去？这，分明是沈惊语在跟她不对付嘛！

齐大娘气愤愤的，抱着肩膀不说话。

沈惊语皱了皱眉，她倒也不是个喜欢上赶着的：“看来，齐大娘是不乐意要这东西了。”

“不是我不乐意，是你自己不守约！”齐大娘还在强词夺理，“你当初口口声声说是要送种子过来，可你看看你现在，你送过来的到底是啥？这算是哪门子的种子！”

在现代，十八岁以下的都是孩子。

沈惊语听得一愣。

她皱了皱眉：“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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