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是第一次见她哭，而且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这种心情悲伤到极点的情绪，丝毫掩盖不住。

伤亡一半。

船只行了三日，第三日晚上忽然刮起了大风，继而又伴随着狂风暴雨，天边雷电撕鸣。

于是，陈玉和于蔚然二人便不再敢问。

那个温和慈善的长者。

当初他们离开江水县，在码头包了一艘船朝明阳城前行。

一行三十余人，遇难后便只剩下几人。

他们来搜寻的船只已经足够把这里的人全部带走。

于蔚然其余的人先上船先行，最后余下一条船来等着陈玉她们。

顾寒霜泪湿了衣襟。

等二人情绪渐渐平息稳定下来之后，才上前打招呼。

“主家小姐！”

顾寒霜这才放开陈玉，朝她身后的于蔚然看过去。

于蔚然见两人这般模样，也忍不住酸了眼睛。

声音悲切又凄然的告诉她，“我爹没了！”

看顾寒霜的状态，陈玉虽然已经猜到顾老爷可能出了事情，可当亲耳听到她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由一怔。

顾寒霜声音逐渐放大。

温言，顾寒霜突然湿了眼眶，哭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上升。

却有不好的预感，那就是顾老爷出事了。

于蔚然让陈玉陪着她，自己先去安置这些落难的人。

河道的天幕之上，黑雾压底，闪电像是要撕破那黑夜。

雷电之后，顷刻间便是大雨倾盆的打在船只身上。

忽而一道闪电落下，像鞭子一样抽击着船身。

整艘船摇晃不止，在河面上根本稳不住。

人在船舱里，就像是身处于漩涡。

在雨水的击打下，灌溉之下，船上积满了水，船身逐渐下沉。

而河面上的风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顾寒霜在船上最后的记忆是，顾知义把船上预备的羊皮鼓囊给她们绑在身上。

船只在风雨的摇晃中，以及下沉中被撕扯成了两半。

而顾知义和她们分别立在不同的两端。

一半船沉了，一半也在风雨的拍几下在河面上漂浮摇晃。

顾寒霜和何姨娘两人被晃到了船身边缘，抓不住掉了下去。

醒来后，就飘到这座小岛，被同样遇到风浪大雨的人救了。

这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而顾知义却沉在了那半艘船上。

陈玉听完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她。

顾寒霜稳定情绪后，这才带着他们去找何姨娘。

遇难在岛上的人这些日子都栖息在这里的一处山洞。

小岛上没有什么能吃的，都是吃树皮和野草才没饿死。

白日里，大家都会去外面看着，有没有船只路过可以救援，晚间才会回到山洞。

顾寒霜自然也一样。

没有火石也没有野果。

陈玉很难想象这些日子顾寒霜她们是怎么在这里带下来的。

心情又是怎样的折磨？

但何姨娘自从被救起之后，就没出过这处山洞。

山洞潮湿，又伴随着一股霉味，实在不好闻。

在顾寒霜的带引下，陈玉看到了山洞尾角处的躺着的人。

“何姨娘！”

角落处的人没有反应。

顾寒霜叹了口气，“她到这里后就病了。”

山洞里没有多少光亮，除了那方的躺着的身影外，根本瞧不清楚什么。

于蔚然让人进去把人抬出来。

一身狼狈，昔日华丽的衣服上全是干了的泥泞。

头发散乱，夹杂着干了的草叶还有泥巴，一张脸更是看不出本色。

整个人也瘦了不少。

若是说江水县城的乞丐，都绝对比现在的何姨娘看上去还要干净整洁。

陈玉一时不知道该是叹气还是同情的好。

看到何姨娘，陈玉忽然想到还有顾乘风。

方才顾寒霜并没有提到他。

“顾乘风呢？”

顾寒霜声音嘶哑，“他没有和我们一起走，留了信，去边陲参军了。”

陈玉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乘风去边陲参军，这倒是让人意外。

于蔚然让人把何姨娘抬出去后，陈玉也扶着顾寒霜往外走。

上了船后，陈玉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顾寒霜披上。

顾寒霜上船后便靠着她睡着了。

就算船只不停歇，不耽搁，回明阳城也需要两日时间。

好在天黑的时候，找到了一处农户，暂时落脚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于蔚然下船先去打点，陈玉等人先留在船上。

他们这船人，渔夫和雇来下水找人的人，加上陈玉几个，一共是七个人。

于蔚然下船和农户打点好借住一个晚上，给了些银子。

陈玉才扶着顾寒霜下船。

农户的房舍不大，总共只能腾出两张床来。

一行人里面，就她和顾寒霜还有何姨娘三人是女子。

于蔚然把床安排给了她们三人后，带着其他的人在农户的堂屋里打地铺。

自上了岛之后，就没洗过澡。

何姨娘昏睡不醒，又发了高烧，不能自理。

顾寒霜倒是好些，人清醒着，可状态不是很好。

陈玉问主人家要了两桶热水，找了两身干净的衣服。

此间简陋，先简单清理。

顾寒霜清洗完身子，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同时陈玉也帮何姨娘清洗好了，换上了赶紧的粗布衣服。

往日保养得当丰满的何姨娘，瘦了不下十斤，且脸色蜡黄。

陈玉叹了口气。

这一个晚上，顾寒霜睡的很熟。

是这些日子来难得的好觉。

她和陈玉躺在一张床上，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她怀里，身体略微蜷缩着。

长而卷翘的眼睫还带着睡梦中哭出来的雾气。

眼睛周围发红。

这样的顾寒霜让人心疼！

看着这样的顾寒霜，陈玉心里一阵酸涩。

她想，那些日子，顾寒霜一定害怕极了，无助极了！

吓坏了！

陈玉将搂着她的胳膊又心疼的拉紧了几分。

一夜好眠，可第二天一早，顾寒霜几乎是惊醒的。

发现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慌乱。

“阿玉！”

陈玉已经起床了，正好出去打洗脸水进来。

“我在这儿。”

顾寒霜紧绷的神情逐渐一松，才朝她笑了笑。

“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做梦梦见她们获救了，是阿玉来接的她们。

可刚才醒来后，却没看到身旁的人，一时间有些无措，便着急了。

岛上的人大半都是顾寒霜一行人，还有些也是当日遇上大风大浪船只出事的人。

“于主事。”

于蔚然点头，“主家老爷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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