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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S01E14–七月–颠倒的帕特玛

  • 作者:月落前逃离地球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9-20 16:08:09
  • 字数:20146

搞不好大家真的都在信啊。

诸伏景光眨眨眼睛,小小地汗颜了一下。趁着犬井户缔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花束:“当当当~KIKI,这是上门拜访的见面礼!”

对于诸伏景光所见惯的犬井户缔来说,这应该是一套很新奇的打扮,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又是很传统的装束。

他眨着那双蓝色灵动的猫眼,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会犬井户缔的衣服。

穿过门缝递过来的花束并不算大,小小的一捧,只是用纸绳系住,算不上精巧。但是在枝干的顶端所开出的,是任何精心装扮都比不过的花朵——五瓣花看起来如同星星一般,浅紫色的花瓣柔软细腻,上面还带着浅淡的纹路。

靠谱的兄长思索着,秀气而还没长开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但从白色的纱袋中掏出的爪印曲奇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符合年龄的稚气。

咔嚓、咔嚓——

犬井户缔的私服是一套浅色的狩衣。

九条宅的门扉华丽厚重,兼具了外观和防盗的同时,重量自然也不可小觑。如果不从里面拉开的话,哪怕是“专业人士”也得废一番功夫。

背着小包的诸伏景光站在门口,乖乖巧巧地“嗯”了几声附和。等门一合上,他却迅速地扭头对着街角站着的少年挥了挥手。也不管能不能看清,他就无声地比了几个口型。

好在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诸伏高明哪怕什么都没看清,猜也能猜到弟弟的想法了。他虽然满脸无奈,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无声叹口气便打算原路折返回家。

没有人讨论具体的门牌号,更不在乎传说的起源,在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中,只有幽灵宅邸的名声随着风流传在街角的闲谈中。

与镇上住宅格格不入的装修风格,明明没见过里面有人居住,却总是会在天黑后亮起灯,偶尔还能看见窗帘上映出的剪影……

更为恐怖的是,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烈日炎炎的盛夏,只要靠近这间宅邸,就会感到发自内心的阴冷。而前往这里探险试胆的不听话的小孩子,似乎都无一例外的被吓破了胆,生了一场大病……

在天神町,有一间装修西洋风的别墅被传为了居住有幽灵的鬼宅。不管是街坊邻居间的闲谈,还是流传在孩子们间的恐怖故事,都会或多或少地提到它。

……话是这么说,但就最近的治安情况和路途远近来说,他跑是跑不了的,下午保准还得来接一趟。

不然直接就近找个书店消磨一下时间好了……

嗯……按照天神町会将诱拐事件推给妖怪,又格外笃信鬼神的民风来说……

“早上好,KIKI~嘛嘛,传言就是这样啦,总是会夸大。”诸伏景光眼睛弯弯,安慰道,“没关系的,这种传言其实应该也没什么人信啦——”

此言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

这当然是很衬心意的礼物。

犬井户缔光是看见花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把刚刚脑海里想着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款式、颜色还是纹路,甚至是手感,都和那天梦见的一模一样……是能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吗?可是有这种传说的妖怪,好像都不带尾巴的呀。

诸伏景光背起手,对上犬井户缔似乎有所察觉而困惑回头的眼神,自然地回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他的表情实在非常自然,伪装的速度、技术炉火纯青,连一点可能的破绽都没有。而既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犬井户缔只好满腹狐疑地转回头,锁好门、挂上防盗链,再从鞋柜里取出客人用的新拖鞋摆在诸伏景光的身前。

这一套流程下来,九条沙耶耳提面命的礼仪就安然走过了大半,也让小孩子不由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和犬井户缔的私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诸伏景光今天穿了一条经典的水手服。雪白的宽松上衣和蓝白相间的衣领,胸前还系着水蓝色的飘带,下面是深蓝色的短裤。

“打扰了——”诸伏景光说着蹲下身,好孩子样地摆正了自己的鞋。

如果不是有鞋柜,这里几乎称得上是空无一物,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在这样空旷的玄关内,他的声音甚至重重叠叠地回荡了起来。

“欢迎……”犬井户缔跟在他的后面,堪称是敷衍地礼貌性回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景光君,要吃点心吗?”

他眨巴着眼睛,里面满是掩藏不住的期待:“因为听说你要来,沙耶特意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

噗。

诸伏景光强忍住笑:“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怎么会麻烦!”犬井户缔殷勤地凑过来,就差绕着他团团转了,“我去给你拿好不好?我们可以全部吃掉!”

“欸……”诸伏景光刻意拉长了音调,脸上是一副好孩子样的为难,“全部吃掉的话不太好吧?对牙齿也不好呢。”

犬井户缔:quq

黑发蓝眼的孩子欣赏了一会他堪称是可怜的表情,才双手合十,弯起眼睛,坏心眼地提醒道:“不过嘛,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之前KIKI叫我过来的时候,好像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耶。”

“……!”犬井户缔愣了一下,眼睛倏然亮起,“我明白了!”

他小跑几步,越过诸伏景光后又转身倒退着看向他,步伐雀跃地向客厅“前进”:“这边这边~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他脚下的木屐踏过地板时,发出了轻快的足音。但搭配上这样欢快而活泼的节奏,比起翠竹击石的悠然惊鹿*声,更像是节日时节的鼓点,让诸伏景光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追上他。

走廊两侧亮起的暖色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墙壁上投射出一道道斜影。而犬井户缔随着步伐晃动的衣袖,在墙面上投射出的影子显得曲折而诡谲,就像是……

就像是鸟儿的羽翼那样。

诸伏景光扫过那道影子,不期然又想起犬井户缔坚持的说法。

他们约定在九条宅、犬井家见面,当然不单纯是为了拜访朋友家,一起玩耍度过愉快的一天——但毫无疑问,彼此的家长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是为了之前的那个赌约而见面的。

那个搭建在虚幻世界、只存在于两人脑海中的赌约。

关于妖怪的事,关于尾巴、耳朵、皮毛的事,关于梦境的事,诸伏景光什么都没有问过。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倘若犬井户缔想要告诉他,那么只需要听着就可以了,而倘若他不打算说……

那么诸伏景光不会做窥探朋友秘密的事。

直到在上个金曜日,犬井户缔兴冲冲地跑过来跟他说:“景光君——我找到它的羽毛了喔!”

虽然是下午,但九条宅内一片昏暗,客厅落地窗的窗帘被严密地拉上了,走廊上唯一的灯光只有两边相距甚远的白炽灯,光线显得过于微弱。

诸伏景光跟在犬井户缔后面走得实在磕磕绊绊,最后只好牵住了他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种光线对犬井户缔来说跟白天没什么两样,因此他完全是被牵住了袖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怕诸伏景光的眼睛很像猫,也没法像真的猫一样随着光线改变瞳孔大小。

他没敢问诸伏景光看不看得清,而是心虚地直接拉开了窗帘。

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深色的厚重窗帘就像加装了什么机械装置一样,顺从地随着他的心意而拉开。但毫无疑问的是,无论什么机械都做不到像它这样灵巧。

金黄色如同麦穗般的垂绳被一双无形的手拎着上扬,牢牢的将窗帘系在落地窗两侧不说,甚至还细心地打了一个美观的蝴蝶结。

诸伏景光站在他的后面,看着这场乱中有序的空中表演,一双原本就圆的猫眼瞪的更圆了。

随着流苏窗帘被系上,暖融融的阳光照射进室内,铺满了整个客厅,将这里隐藏在黑暗下的秘密袒露在了他的眼前。

头顶是华丽的琉璃吊顶灯,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映照在琉璃的表面,在整个室内反射出了无数细小的金色碎片。

这些金色的光点落在室内,显得无比璀璨而耀眼。

“……妖怪的法术,真便利啊。”诸伏景光小声感叹道。

“只是便利一点而已……人类更厉害。”犬井户缔虽然有些高兴,却也明白他完全是一时之间的感叹,算不得真。小孩子指了指厨房里的冰箱,“哪怕是妖怪,我知道的也只有雪女可以做到这个。可是对人类来说,这是超——普通的东西吧?”

坦诚的对话从奇妙的地方开始了。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莫名笑了起来。在犬井户缔困惑的目光里,他摆着手,尽快把自己刚刚的奇怪想象——KIKI趴在冰箱前,一脸认真地感叹说好厉害的样子——从脑海里删掉。

他一边笑,一边顺着犬井户缔的力道坐在了沙发上:“抱歉抱歉,但是不管怎么想,听到KIKI把雪女和冰箱放在一起说,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雪色毛绒披肩动起来,顺着诸伏景光的脚腕缠绕了上去,尾尖则在小腿肚上轻轻拍打。

“……真的那么好笑?”犬井户缔鼓着脸,微微眯着眼睛看他,看起来像是一旦诸伏景光点头说是,就会立刻扑上来的样子。

“只有一点点,我道歉。”诸伏景光弯着眼睛,从挎包里翻出了一小盒礼物,“给,赔罪礼。”

礼物的包装看上去相当精巧,外面还系着一条浅色的哑光缎带。

犬井户缔凑上前去,就着诸伏景光的手嗅了嗅外包装:“砂糖、牛奶、黄油……是之前的曲奇饼干?但是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也能闻的出来呀……好厉害,KIKI。”诸伏景光敷衍着回答道,注意力却全集中在手里那条之前没能仔细观察的长尾上了。他试探性的顺着毛摸起来的同时,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全对!味道有点差别的话,是因为这次稍微改了一下配方而已啦。”

“说起来……唔……”他一边摸着毛,一边想着话题转移开犬井户缔的注意力,“KIKI为什么穿成这样?”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犬井户缔身上的浅色狩衣。

虽然有些差别,但犬井户缔的这套装扮,诸伏景光看见的瞬间便想起来自己今年七五三节时参拜神社的打扮了——超级麻烦而且行动不便。

呜哇,之前还没想到,难道说妖怪们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活动的吗……好困难啊。

“这个?这个的话,是沙耶让我穿的。”犬井户缔“哦”了一声,乖乖地举高了一边的袖子在诸伏景光眼前晃了晃,“说想磨炼我的性情,让我做事稳重一点,不要那么跳脱。”

九条沙耶:最重要的是,这小鬼千万别再跑到她房间窗户对面的树上,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赶稿睡觉了……!

诸伏景光回想起七五三节那天,他穿着羽织外衣,一只手牵着高明哥哥,另一只手艰苦地和千岁糖搏斗的场面,不由得理解地点了点头。

穿着这样的衣服,别说跑跑跳跳了,能打起精神来像平常一样行动就很了不起了!

“那木屐又是为了什么?”他的目光自然下滑,落在犬井户缔的脚下,“明明给我拿的是普通的拖鞋……”

“这个的话是为了让我没法走的很快,跑起来沙耶也能听见。”站不稳也走不快的犬井户缔看了一眼他脚下穿着的拖鞋,不怀好意地怂恿起来,“景光君想穿?那样的话我去给你拿一双也可以!”

“唔……谢谢,不过还是不要了,我不太会穿这个走路。”诸伏景光眨着眼睛,指尖勾着尾尖晃了晃,“话说,KIKI穿这个在家里走没问题吗?”

“欸?会有什么问题?”

诸伏景光想了想:“榻榻米之类的……不会被踩坏吗?”

“不会啊, ”犬井户缔摇摇头,“我家没有榻榻米的。”

诸伏景光抬头看看过于华丽的吊灯,又扭头看看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一个话题,犬井户缔就扭头拉了拉他的衣角,神色有些莫名的可怜:“那个,景光君,可以了吗……?”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什么?”

犬井户缔的视线慢慢落在了他手上。

虽然不是换毛季,但他的尾巴也不是毛发用胶水固定的标本,经不起这么摸的……都被薅掉好多毛了、呜。

作为尾巴的替换物放进诸伏景光手里的是一根金色的羽毛。

诸伏景光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过于浮于表面了,而且完全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点——他双手捧着那根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沉重飞羽,一时间无言以对。

“怎么样怎么样?”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拧着眉毛,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根羽毛。

光材质的话,感觉上和妈妈很珍惜的首饰没什么不同。

是的,这是一根完全由黄金构成的羽毛——柔软而沉重,漂亮而稀少,真实而虚幻。

但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和目前为止得到的所有关于诱拐事件的情报都对不上。

诸伏景光捏着羽根晃了晃,无视掉犬井户缔那副“这个是不是超酷!”的期待眼神,淡定地开始了自己的询问:“这个是凶器吗?”

“不是诱拐事件吗……?”犬井户缔愣了一下,“凶器?”

“喔,那这个是犯罪动机吗?可以证明犯人的身份吗?”

小孩子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姑获鸟的羽毛,那他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犯人身份已经锁定的话,但是这根羽毛的主人……

那种胆小的家伙,怎么可能连续诱拐三个小孩子。或者说,如果是她的话,何必舍近求远,特意去天神小学校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仍然证明了一些事情。

犬井户缔这么想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迟疑着说:“虽然我没找到姑获鸟的羽毛……但以津真天也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妖怪。”

诸伏景光看着他,莫名有点无奈:“……可是KIKI,这个说到底不是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

“……好吧,你说了算。”犬井户缔不情不愿撇了撇嘴,满脸沮丧,“那这根羽毛怎么办?你要带回家吗?送给你算了……”

这种羽毛的价值他当然清楚——但也只限于数字上的了解。毕竟这种黄金羽,无论在妖怪的市场上还是人类的市场上都很有市场。只不过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罢了。

更何况,把黄金羽留在家里等于告诉沙耶他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还不如当做纪念品送给诸伏……

就当做是上次的道歉礼好了!

“唔……送给我?做纪念品吗……不过还是谢谢啦。”

诸伏景光摆弄了一会手里的羽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摊开了两只手。

他的右手托着黄金羽,左手则轻轻放在了犬井户缔的胸口。犬井户缔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这是要做什么?

砰砰、砰砰——

诸伏景光感受了一会,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郑重地问道:“你的心脏比羽毛轻吗?”

犬井户缔:“啊?”

“……不……吧?”他迟疑着回答道,“虽然是黄金羽,但我也只找到了这一片……”

哪怕是纯金的羽毛,一片的重量也不可能和心脏相比啊。而且就这一片,他还是在搜了快一个月才在小学校附近找到的。

诸伏景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配合地把右手抬高,做出天平的模样来:“好吧,那你得接受审判了,KIKI。”

他看着犬井户缔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心脏比羽毛还重的人都要下地狱。”

犬井户缔:……

他瞅了两眼那根羽毛,终于意识到诸伏景光是在发展羽毛的新用途,逗他玩了。

孤陋寡闻的大妖怪郁闷地抖了抖耳朵:“黄金羽已经是最重的羽毛了吧?谁的心脏能比羽毛轻啊……”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盯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笑了起来,猫眼几乎弯成月牙,倒是很坦然地把羽毛放在了桌上:“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行。”

“所以说,如果传说是真的的话……”他撑着脸,侧着头看向犬井户缔,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我们两个就得一起去地狱啦。”

为什么能笑的这么开心……地狱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啊。目光所见的地方,永远是空荡荡的淡粉色云雾和无穷无尽的浮石。

不管是谁到了那里,都只会在绝望中迷失。

所以……

“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景光君。”犬井户缔盯着那片羽毛,慢慢地抿紧了唇,“……只要比羽毛轻就可以吗?”

“嗯?是的吧……”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那个关于审判、死后国度的神话,不确定地给出了回答。

犬井户缔探身拿过那片羽毛,又拉过了诸伏景光的双手,重新把那片羽毛放进了他的手心。

“握紧。”他简短地交代了一句,便松开了手。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凡是陆地上的生物,没有不想飞的。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在仰望苍穹,对天空的渴望、对星河的探究都刻在了基因里,代代相传。

但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快要战胜这份渴望了——他现在完全不像是自由翱翔天空的鸟雀,更像是在宇宙里离开了太空站,在无限大的宇宙里晕头转向的宇航员。

而比宇航员更糟糕的是,他们起码还有系在腰上的安全绳,他只有一根……

一根比他全身加起来还要重的黄金羽。

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锚,整个身体浮在空中,低头看见的不再是地板上舒适的地毯,而是那盏剔透的琉璃吊灯。

犬井户缔就站在他的“上面”,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哪怕重心颠倒,他们两个人却仍保持着面对面,诸伏景光甚至能看清那只金色眼眸里的图案和倒映出的自己。

那些随着失去重心而诞生的不安,神奇地消失了。

“KIKI……”

犬井户缔仰头看着他,狩衣的衣襟略微散开,露出脖颈上黑色的项圈。

他弯起眼睛,声音柔软到不可思议,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来,可惜以诸伏景光的视角难以察觉:“我还是觉得,景光君的话……去桃源乡比较好。”

“……飞起来了!”

诸伏景光瞪圆了眼睛,表情一时间虚幻到看起来像是在做梦。

犬井户缔勾住了诸伏景光伸出来的手,像是牵着气球一样,勾着他的指尖把人拉向了重力。

看着诸伏景光闪亮到像是在发光的眼睛,他鬼使神差般小声问道:“……景光君,要不要自己试试看,看妖怪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指尖上绽放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个问题对于犬井户缔来说有点超纲,魔法对他来说是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是意识延伸出去的肢体,而不是有意去控制的力量。

毕竟人走路的时候,也不会仔细分辨自己的肢体动作,特意控制左右脚左右交替前行,而是顺其自然对吧?

于是关于这个问题,反而是诸伏景光更有发言权。

虽然是没法切实触碰到的力量,但是随着心念而动的事物却没法作假,每一个微小而一闪而过的念头都会触动它,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念头化作现实。

要比喻的话……

就好像是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打算烤饼干,在准备面糊时,打算按照顺序加入牛奶、软化好的黄油、筛入面粉、分次加入白砂糖打发,结果却是以上的步骤在烤箱里同时进行了一样。

想要往前的意念带着他向后飘,想要抓着物体借力,物体却跟着一起漂浮起来,感到吃力不说,一旦撑不住,那些家具落在地上的声音简直能让人的心里跟着高频震动。

“你还好吗,景光君?”犬井户缔蹲下身,戳了戳软坐在地上的诸伏景光,身后是物体飞舞、自发归位的魔幻景象,“还要玩吗?”

“不了,谢谢,我还好,但是不要了……”诸伏景光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双手撑着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直接躺在走廊上,感觉眼前直冒金星,“那些家具没事吧?”

“那个的话没关系啦。”犬井户缔蹲在他的旁边,像以前沙耶安慰自己那样,尽可能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摔坏也没关系,可以修复的。”

诸伏景光恢复了一点力气后,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那只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悻悻地嘟囔道:“这个好难啊。”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没想到难度会这么高,抱歉。”犬井户缔垂下眼角,堪称乖巧地看着他,传授起了自己的经验,“景光君的精神力很好,但是稍微有点太分散了,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才会这样的。”

本来只是想把自己放下来,却把整个客厅的物件都悬浮了起来……这种南辕北辙的事真不知道要说是厉害还是差劲。

诸伏景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举起了三根手指发誓:“刚刚绝对是我这辈子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了。”

犬井户缔歪着头拉长声音,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喔——”

诸伏景光自恃是个观察力非常强的人。

具体体现在不管妈妈把茶点藏在什么地方,他都能轻松地翻找出来,偷偷地从里面拿走自己给自己的加餐。

尤为狡猾的是,他并不贪心,也懂得伪装的学问。

以圆罐装的曲奇饼为例,他每次都是将饼干全部倒出来,取走自己想要的份额后,再用纸巾叠出相应的高度垫在饼干罐里,最后再把饼干倒回去、原样摆回橱柜里。

暴露的原因是某次妈妈拿出来准备招待客人,打开后却发现除了最上面的一块,底下全是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巾。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成了诸伏宅里日常上演的斗智斗勇的戏码,直到有人蛀了一颗乳牙,才在牙科诊所的钻头声中,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那么再重申一次,诸伏景光是个观察力非常强的人,总是能着眼于细微处,发现那些本该随着时间消弭的细节。

所以那只金色眼眸里变幻的图案,他全都看到了。

“马、牛、猴、鸡……”诸伏景光咬了咬铅笔的笔头,把记忆里的抽象图案一一画在本子上,又在旁边写上歪歪扭扭的字备注,“还有什么来着……”

坐在他身边旁听了有一会的诸伏高明忍不住探身过来开口问道:“你在背十二生肖吗,景光?”

……十二生肖?

鸭子坐在茶桌面前的诸伏景光从本子里抬起头来,拿笔头戳了戳脸,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

“十二生肖是指什么,哥哥?”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诸伏高明点着指尖,轻声背了一遍,“这就是十二生肖了。再细讲一点的话,天干地支……”

诸伏景光选择性忽略掉哥哥后面的话,将自己见过的图案和十二生肖对照了一下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谢谢——我明白了!”他埋头吭哧吭哧地又添了一行话,随后高兴地合上了本子,爬起身就准备走。

诸伏高明看着他的身影即将消失,不得不出言问道:“……你要去哪里,景光?马上就要吃饭了。”

“我去放本子——!”诸伏景光站在拉门外面,探头进来对满脸无奈的兄长挥了挥手,主要是挥舞手里的本子,“这个开学要带到幼稚园里去的!”

诸伏高明匆匆一瞥,依稀瞥见那本本子封面上写的是发人深省的《同桌观察日记》。

“……等等,你们的观察日记是要写同桌吗?”他迟疑着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升学后,幼稚园的自然科学课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不是哦……应该和哥哥以前一样吧?”本来都准备走了的诸伏景光从拉门后重新探出头来,有点奇怪地回答道,“向日葵班观察向日葵,郁金香班观察郁金香,樱花班观察园内的樱花树。”

“那这本是……?”

“是个人兴趣——啊,哥哥,不可以偷看哦!”

听着他爽快跑走的足音,诸伏高明合上今天的功课,和刚刚走进来的诸伏老师面面相觑了一阵。

“……爸爸,今天景光是去朋友家玩了没错吧?”

“嗯?是啊,不还是你送他去的吗。”诸伏老师有点奇怪地回答道,坐在茶桌前抻了抻报纸,纳闷地瞥了自家长子一眼,“妈妈还准备做顿大餐庆祝呢。”

“景光的朋友……是他同桌吗?”

“嗯……好像是吧?之前好像说是坐在旁边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换位。”

“爸爸,幼稚园不是小学校,没闹矛盾的话不会随便换位的……”诸伏高明扶了扶额头。

不详的预感证实了。

“……他写的那本观察日记,爸爸知道吗?”

“景光的观察日记?”诸伏老师暂时放弃了才看了两眼的报纸,抬起头来,仔细思衬了一会儿摇摇头,“那个的话我倒没什么印象。”

“他最近行为有点反常……基本上天天一直在写那个。”诸伏高明撑着下巴,仔细分析道,“他平常天天要看的特摄剧,现在都已经攒了三集了,妈妈昨天还在奇怪。”

诸伏老师眉头一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把刚刚才竖起的报纸又放下,干脆叠了几叠放在矮桌上,以表示自己的重视。

诸伏高明还在细数着:“他最近也没有吵着出去玩,每天就捧着本子在写写画画,凑近一点就会着急忙慌地盖起来……”

说着说着,他竟然生出了点不合时宜的惆怅。

景光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啊。

虽然说小孩子有秘密是很正常的,诸伏家的家庭教育氛围也宽松,从来没有说在孩子想保密的时候强迫他说出的想法,也不会发生暗地里翻孩子东西的事情,但这次……情况有点不太一样。

诸伏高明和父亲对视一眼,为人师表的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沉声分析道:“最近不出去玩的话,倒可以说是被吓到了,或者天气太热。”

“但是……”

诸伏老师摩挲了一下下巴,眯着眼睛补充道:“但是,最近景光一直在追着我打听诱拐事件的事。”

而他那副藏不住的兴致勃勃的表情,可跟害怕没什么关系啊。

一阵无言的沉默过后,诸伏老师咂了咂嘴,自言自语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接过花,而是示意诸伏景光收回手:“先进来再说吧……不过稍等一下,这个门链要关门才能摘掉。”

不过,传言也就到此为止了。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只是根据想象凭空捏造的杜撰。

“大家都是这么传言的吗?那也太奇怪了……既然窗帘上都有影子,那不就肯定是有人居住的意思吗?”犬井户缔从敞开半截的门缝里露出小半张脸,听着有关自己住处的传言,无语地撇了撇嘴,才补上了礼貌性的问好,“早上好,景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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