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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2E09–弥生三月–银河铁道之夜

  • 作者:月落前逃离地球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9-20 16:08:25
  • 字数:21084

橱柜——上层没有,下层没有,另外半边的门拉开后也没有。

抽屉——嗯,虽然大小来说有点勉强,但不管怎么说先拉开看一眼……没有。

非常讨厌梳毛的KIKI,想来会用尽办法去躲藏,但是究竟会藏在哪呢……

诸伏景光微微拧着眉,随手拉了拉电灯的拉绳,想要打开灯再仔细看一遍。

窗户拉开,上下看一眼——还是没有。

诸伏景光扬声应道,感受到逐渐紧迫起来的时间,他也有些着急起来了。

现在距离饭点、天色彻底黑下去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梳毛再整理房间、通风,大概就需要一个小时多。再不赶快点的话,他们两个就得带着一身毛下楼吃饭,一定会挨骂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到门边,背部紧贴着拉门把守住唯一的出口,开始尝试以犬井户缔的思维去思考自己应该躲在哪。

诸伏景光推开窗户,小臂撑在窗沿上探头向下望去:“KIKI躲起来了——我在找他!”

啊啦,是在玩捉迷藏吗?

诸伏光了然地眨眨眼睛。

……不对,还是有点发愁的。

“KIKI——你跑到哪里去了?”诸伏景光扶着门框,探头慢慢悠悠地向里面张望,虽然声音听起来相当焦急,不过实际上他的表情只能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家里只有这么大,没地方给你躲的哦——”

三月是离别的季节,但这暂时还跟郁金香班的两人没关系。在围观过幼稚园三年生的告别会后,犬井户缔无忧无虑地迎来了短暂的春假。

她抱着装了衣物的衣篓,对着探头出来的幼子温柔地笑了起来:“玩归玩,要注意安全哦。”

“是——知道了!”

黑色短发的孩子转了转手里的梳子,指尖在梳齿上划过。他手腕上挂着准备拿来装毛的塑料袋,仔细地在房间里搜寻了起来。

三月的时节,正好是某些生物的换毛季呢。

诸伏景光天天从衣服上揪下的绒毛就足以塞满一个口袋,更别提一旦起风,阳光下那些清晰可见的、飞扬起来的浮毛,足以成为过敏患者终生的噩梦。

……奇怪,明明房间就这么大啊,不管是能躲人的地方还是不能躲人的地方都翻过了。他是跟着飘在空中的浮毛找过来的,难道错了吗?或者说,那本来就是KIKI设下的陷阱?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是KIKI真的有这么狡猾吗?

……

……欸、没拉开吗?

因为没看见亮起的灯光,诸伏景光下意识用力,又拽了拽那条变长变绒的“灯绳”。

“……呜。”头顶的地方传来了压抑着的闷哼,绵软而含混不清的气音转瞬即逝,就像是某种幻觉般。

诸伏景光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恰好和拎着尾巴的犬井户缔视线交汇。他像是生活在另一套与地球截然相反的重力系统里一样,倒着半蹲在天花板上,长发、尾巴乃至衣摆却仍然遵循着重力下垂,最后成为暴露自己的证据。

面面相觑片刻后,诸伏景光右手举起梳子,左手将那条长尾又往下拉了拉。

……好,捕获成功!

“KIKI,不要跑了啦。尾巴上的毛都打结了,再不梳开的话,以后会缠得更死的。”

行走的人型蒲公英满脸苦闷之色,又不好意思直着拒绝,只好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可以吗?”诸伏景光眼角下垂,作出了一副有些可怜的样子。

如果忽略掉手提袋里锐利的小剪刀,现在看上去就像是犬井户缔在不识好人心一样。

犬井户缔只恨自己恐高,不然他早就跑到楼顶吹风去了,哪里还会在房间内部和诸伏景光玩躲猫猫?

见装可怜不好使,诸伏景光又改换了套路,好声好气地和犬井户缔商量了起来,声音里甚至还带了点小委屈:“KIKI,乖一点啦。现在不打理好的话,之后说不定全都要剪掉呢。”

“……可是很痛。”犬井户缔趴在他的头顶,又抽了抽自己的尾巴——可惜似乎是担心他再次落跑,诸伏景光干脆把尾巴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都是因为你之前根本不打理啊!明明有着那么漂亮的尾巴……

诸伏景光眯起眼睛,忍耐住指责他的欲望,委委屈屈地说:“我已经放到最轻了,再轻的话就梳不开了,而且打结的地方真的没办法……”

犬井户缔:……

他看着诸伏景光的这幅神色,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诸伏景光对他的动摇心知肚明。

不消片刻,犬井户缔便犹犹豫豫地跳了下来,安慰似地钻进了诸伏景光的怀里。虽然他这个姿态下的体型和人类时相差无几,但体重却真的像猫一样——哪怕是大型猫也还是幼年期的猫仔,轻得可爱,就算是诸伏景光也能吃力地抱起来。

而且更可爱的是……

蓝色眼睛的男孩子歪着头,没忍住把脸埋进皮毛里深吸了一口气。

太阳公公的味道!

大猫对他的袭击习以为常,只是耳朵仍然抖个不停。他用尾巴拍了拍诸伏景光手里的袋子,直拍得啪啪作响:“可以是可以,但是Hiro为什么要拿袋子?”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面上一派无辜之色:“反正最后都是要收拾的嘛。”

“……真的?”

“真的。”诸伏景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关于下个冬天可以自己攒一条围巾什么的……这种事没想过哦。

这天的傍晚。

虽然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但早春的日照时间仍然算不上长,此时的天色早不像之前那样透亮,接近地平线上的天空隐约透着暗色。

道路两旁的居民宅里已经传来了各种饭点时的杂音和香气,路灯却还没到点亮的时间。

临时出去采买的妈妈还没回来,爸爸则一早就带着高明去拜访了隔壁镇上的亲戚,似乎是有什么喜事,今天不会回来吃饭。

“景光。”

诸伏景光踩着自己的影子在家附近溜溜达达的时候,突然被邻居家的老婆婆叫住了。

似乎是赶在太阳彻底落下前刚刚打理完花圃,她拿着一双厚厚的园艺手套,旁边还放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某种既视感让诸伏景光下意识摸了摸手臂,有些莫名发冷。

站在被打理的整齐又生机勃勃,正在迎接春天的花圃前,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眼角旁满是属于时间的痕迹。年迈的老人没办法高声说话,腿脚也不灵便了,她只好站在篱笆边缓声唤着诸伏景光,慢吞吞地向他招手:“下午好,小景光。”

“是——?”诸伏景光小跑过去,隔着一墙缠了花藤的篱笆,踮着脚地向里面探头张望,“下午好,婆婆!”

他棕黑色的细软碎发贴着脸颊,蓝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心:“怎么了吗,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小景光,你的朋友今天没来吗?”老婆婆弯着腰,向诸伏景光的身后张望了一下。

“啊……是说KIKI吗?”诸伏景光眨眨眼,回头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KIKI在家里啦。”

在等待晚饭的间隙里两个人实在无聊,犬井户缔坚决地拒绝了电视,诸伏景光又觉得平常的那些游戏又有些厌倦,于是今天两个人玩的游戏稍微有点新奇。

诸伏景光在外面溜达,把看见的、觉得有意思的东西都念出来,而犬井户缔则呆在拉了窗帘的房间里,把他说过的词都写下来,最后两个人核对答案。

说是默契大挑战,其实是听力考验。这种原本只能依靠玄学的事,对于听力格外恐怖的某人来说,甚至没什么难度……

“哦……”婆婆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摸了摸手底下的叶片和枝条,又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柔嫩的花苞,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花还没开,没办法送给她了。”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困惑地歪了歪头:“她……?不是啊,KIKI是男孩子,是他才对。”

老妇人的劳作声夹杂着风声,一起从玄关的缝隙流淌了进来。

咔擦咔擦,是她拎着园艺剪修理枝条的声音;跛踏跛踏,是她耷拉着不那么合脚的拖鞋穿过花圃时的声音;叮铃咕隆,是她推开门时,屋檐下挂着的铃铛的声音……

扑通扑通,是沙漏里流走的时间的声音。

诸伏景光满头问号地打开门的时候,犬井户缔已经站在玄关处了。他□□着脚,手里还攥着铅笔和一张便签纸,高高兴兴地递了过来。

大猫顺势贴近他的衣领、袖口嗅了嗅,甚至连脸颊旁都停留了片刻,一副探究的表情:“……有股奇怪的味道。”

“诶,是什么?”诸伏景光有些吃惊地跟着嗅了嗅自己的袖口,“我闻不到,KIKI,形容一下。”

犬井户缔默不作声地更贴近了一点,鼻尖几乎都要顶到诸伏景光的脸颊上,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实在罕见,他绕着诸伏景光嗅了一圈都没能想起来。

诸伏景光被他呼出的气吹得有些痒,没一会就笑着推开了他:“等等、别嗅啦……好痒!”

他匆匆扫视了一眼犬井户缔递过来的便签,随口询问起来:“全对哦、KIKI,好厉害——妈妈还没回来吗?”

犬井户缔因为他不走心的赞扬而垮了一瞬间的脸。

但是诸伏景光看起来真的有些急的样子,他也不好任性地发作,只是不情不愿地斜了他一眼才回答道,声音里满是怨念:“……还没从外面回来啦。”

诸伏景光的眼睛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今天的晚饭还没做吧!太好了——”他高兴地双手合十,“我还担心来不及呢。刚刚,隔壁的奶奶请我们一起去吃饭喔。”

犬井户缔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他揉了揉耳朵,才在诸伏景光有点奇怪的目光里慢吞吞地提醒道:“……我跟你一起听见的,Hiro。”

“而且,那是因为我才有的晚饭吧?”被误认性别的人撇了撇嘴。

诸伏景光心虚地眨眨眼睛:“啊呀……”

买完菜回来的妈妈毫无负担地同意了诸伏景光去隔壁吃饭的请求,接着在犬井户缔困惑的目光下格外痛快地把他们两个一起扫地送出了门。

如果是最开始的话,她当然不会这么失礼。但随着关系逐渐亲近,某只大猫逐渐在诸伏家显露出性格里无赖的部分和爱撒娇又娇气的本性后,她也跟着露出了作为母亲强硬的一面。

九条鞘提出要给的伙食费被她婉拒了,犬井户缔和在家里一样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吃完就跑?想都不要想。每顿都得看着饭量自己估摸着盛,吃不下的就自己想办法——

一般来说,犬井户缔的办法就是在两兄弟里抓一个心情好的救命。

而吃完饭后的收拾也是如此。虽然不至于要他去洗碗,但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必须的。

诸伏光收拾好袋子里的菜放进冰箱,从楼上拿下来了两套睡衣,折身打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日安,九条小姐……”她温和地问了声好后,轻快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犬井君刚刚问我,今天可以在这边留宿吗,我稍微有些拿不准,所以想着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她一边有条不絮地说着,一边歪头夹住听筒,手上无声而快速地叠好了两套睡衣。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出她所料:“呃……我是没什么关系,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哪里的话,犬井君很可爱啊。”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请放心吧,我会好好监督他刷牙再睡觉的。”

九条鞘发出了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太好了……拜托你了,我再也不想拽他去看牙医了。”

……在这一点上,两边的家长倒真是惺惺相惜。

诸伏光深有感受地点了点头。

她挂断电话,抱起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目光穿过墙壁向隔壁的庭院里望去。虽然是先和九条小姐禀报了,但犬井君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这算不算先斩后奏呢……

嘛,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景光都这么拜托她了,他肯定也能搞定犬井君的,她还是不要操心了。

和她的老神在在不同,此时此刻站在邻居家里的两人颇有些手足无措。

进门的一瞬间,两个小孩子就无声地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朝日奈奶奶是一个人独居的,无论是犬井户缔还是诸伏景光都知道这件事,可玄关前却摆了好几双拖鞋。

它们颜色各异,有大有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可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

那位喜爱侍弄花草的独居者完全没察觉到他们的眼神,而是拉开鞋柜,从里面又取出两双拖鞋摆在他们面前:“欢迎欢迎、啊呀,很久都没有人来拜访我了,希望我的手艺还没有生疏才好……”

她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慈祥和蔼,带着年长者特有的轻柔和缓,诸伏景光却莫名有些难受。

他拽着犬井户缔噔噔地跑到她的旁边,亲昵地搀扶住她,一双猫眼弯成月牙,笑得又甜又可爱:“才不会啦,奶奶做的肯定很好吃!”

被偷摸踩了一脚的犬井户缔抖了抖,极有眼力见地跟着猛点头:“嗯嗯……!”

“你们应该喜欢吃咖喱吧?”打着火后,老妇人才像是想起来这个问题一样,轻声地在灶前问了一句。

同样是围在厨房边看她忙碌,诸伏景光就和安心坐着的犬井户缔不同,完全称得上是坐立不安。如果不是那条勾在他腰上的长尾,他早就试图进去帮忙了。

虽然那条尾巴就是他刚刚被温柔地推出来后,犬井户缔才这么圈住他的。

他暗暗瞪了犬井户缔一眼:你就仗着别人看不见捣乱吧!

“咖喱的话,可以只吃里面的肉吗?”犬井户缔吐了吐舌头,仰头看着她系上围裙后忙碌的背影,直率过头地表达了自己的喜好,“我不喜欢土豆、胡萝卜、苹果块。”

“可我觉得放了苹果块会好吃一点。”诸伏景光戳着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当然可以啊,哈哈,那就这样吧,我多放点肉,也多放点苹果。”她有些好笑地回过头来,眼角眯成了一条缝,“多吃肉也好啊,多吃肉才能身体健康,快快长大……”

“KIKI就没长高过哦。”诸伏景光叹着气,毫不客气地揭了犬井户缔的短,“是超级挑食鬼。”

“我只是偶尔才挑……!”犬井户缔有些恼羞成怒地咬了他一口,两个人顺势在厨房外的地板上打闹了起来。

“哦……”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她仍然和蔼地笑着,“那更要多吃点肉了。”

虽然年事已高,但老婆婆做饭时的手脚仍然麻利,两个人还在地板上打滚的时候,她就已经切好了土豆、洋葱、胡萝卜,又掰开了咖喱块,全放下锅小火煮了起来。

她慢悠悠地把菜板和刀具全部清洗好,插回沥水架,才出言制止了身后滚作一团的两个小孩子:“好啦,已经煮上了,你们要来看看吗?”

犬井户缔悄悄松开尾巴。

被他按在地上蹭了一身毛的诸伏景光气鼓鼓地坐起来,瞪着他不说话。

犬井户缔看看他,果断回答道:“Hiro说要看!”

“喔,好呀,记得推把椅子来。”

犬井户缔的行动力在这个时候似乎发挥到了极致。

他屁颠屁颠地从桌子后边搬来了一把比他还高的椅子,又满脸乖巧地推着诸伏景光上了椅子。

“好——对小景光来说,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老婆婆调小火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边虚虚地托着诸伏景光,一边回头看向仰头盯着他们的犬井户缔,“今天肉腌制的时间有点短,味道可能会稍微差一点呢。”

“没关系啦。”大猫一点都不挑剔,看着牛肉块的眼神像是在发光,“我一点都不挑的。”

闻言,诸伏景光扭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老婆婆眯着眼笑了一会,倒是顺着犬井户缔的意思作出一副轻易相信了的表情:“不挑食好啊,好养活。”

她从橱柜下面又掏出一块浅色花布的围裙,摸索着系在了诸伏景光的身上。

“有点大了……不过能稍微挡一挡油烟气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后,她拿起旁边的菜铲,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

诸伏景光看了看已经开始冒小泡泡的料理:“现在是要搅拌开来吗?”

“嗯,是噢。”她顺时针慢慢地搅动了起来,“不愧是小景光,我那个年代的时候,男孩子基本没有知道这个的。”

诸伏景光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因为妈妈一个人很辛苦,我也很喜欢料理,所以经常帮她……啊,让我来试试看好不好,婆婆?”

晚饭过后两人本来该就此告辞——

——本该。

从餐厅到玄关这一路,诸伏景光走的是磨磨蹭蹭,最后还是看出点什么的老婆婆好笑地开口,给了他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啊呀,说起来,小景光,要不要在我这里留一晚上?反正我们家离得这么近,就当是陪一陪我这个孤独的老人家了。“

“要!”在犬井户缔堪称是惊悚的目光里,诸伏景光一口应下,原本就没打算换好的鞋立马脱了下来,他还反手拉住了已经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了的犬井户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犬井户缔的疑问已经彻底写在脸上了:你在做什么呢?

和大人们对诸伏景光“温柔、有点害羞、热心的好孩子”的印象不同,同班的小孩子们背地里对诸伏景光的评价是有志一同的。

温柔,看起来好说话,其实相当坏心眼、有边界感。

这么说好了,如果有同龄人摔倒在眼前,诸伏景光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不假,围着嘘寒问暖,帮忙跑去叫老师,扶着去保健室也都可以,但是他绝对不是热心地第一个扶起来的人。

不严重的情况下,他的措施一般来说是在旁边鼓励;严重的情况下……不要随意移动伤者也是重要的常识!

更重要的是,诸伏景光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完全是刻在骨子里的,突然说要留宿在邻居家什么的……

你是谁啊?

诸伏景光双手合十,拜托般对着犬井户缔眨了眨眼:“拜托拜托,KIKI今天也留下来陪我吧——”

犬井户缔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勉勉强强地妥协了:“……那你要去帮我给沙耶打电话才行。”

妈妈那边应该已经打好电话了吧……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毫无压力地接下了这个合理的要求:“嗯,我去说一声好啦!”

洗漱过后,本该睡觉的两个人却都没有窝在被窝里,而是跟着老婆婆一脸新奇地一起上了屋顶。

早春的夜风仍然相当刺骨,在火柴擦起的小火苗彻底顺着柴禾生长起来前,诸伏景光就像是犬井户缔尾巴上的一个挂件。他不仅把自己完全裹在了尾巴里,在寒风中离犬井户缔也越来越近,最后干脆完全抱住了长发的孩子。

“好冷……”他嘟囔道。

“……那就不要上来看星星嘛。”犬井户缔被他抱着,颇有些生无可恋,“我好困的。”

诸伏景光鼓了鼓脸,把怀里的小暖炉抱得更紧了一点。

当然不是他临时起意想要顶着夜风看星星,而是自晚饭后便有些疲倦的老婆婆执意如此。她原本甚至只为自己准备了一把椅子和一块毛毯,想等两个小孩子睡着后再上屋顶。

然后就被两个在拉门后面叠叠乐偷窥外面的小孩子抓了个正着。

“很冷吗?”她乐呵呵地抻了抻毛毯,裹在两个小孩子身上,“我记得杂物间里还有一点以前野炊留下的柴,应该不至于起潮,我拿过来,我们一起烤火怎么样?”

“好~”

于是顶楼的天台上亮起了忽明忽暗的篝火。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啊?”犬井户缔小声地问着,动了动,尾尖勾起,虚虚地盖住了诸伏景光裸露在外的脖颈。

“当然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奇怪的气味啊。”诸伏景光瞪圆眼睛,同样小声地回答道,“万一是妖怪的气味,婆婆要怎么办?”

犬井户缔:……

陷他于这幅境地的人竟是自己。

“是火还不够旺吗?”看见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老婆婆有些担忧地望过来,又用铁叉翻了翻火堆,于缝隙处加进了一两根细枝。

在跃动的火焰下,连空气也逐渐变得干燥起来。

“没有啦,这样就很舒服了。”诸伏景光连忙打断她还想去抱毛毯上来的想法,“抱歉哦,让婆婆这么操心……”

“这有什么。”她安然地坐在篝火边,仍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只是声音慢慢轻柔了起来,“难得有人陪我看看星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犬井户缔盘腿坐在篝火旁,金色的瞳孔里是随风晃动的橘红色火光,不仅是黑发的边缘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连毛茸茸的尾巴同样像是被染上了火色。

身下是翻出来的毛绒毯子,身后是让人安心又舒适的气味,再加上时隔良久又坐在篝火旁的感觉,听着柴禾燃烧时的噼啪声,嗅着那股燃烧后的气味……

他微微合上眼睛,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想浅浅地打个盹,最后却头一歪,靠在诸伏景光的身上睡着了。

怀里小小的呼吸声逐渐变慢变轻,最后变成了如同时钟般规律的气流音,每一声都清晰地传进了诸伏景光的耳里,让他想起了之前两人相伴而眠的每个下午。

他小心地动了动犬井户缔的长发和尾巴,神情是一种沉静的温柔。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会想起来之前发生在天神小学校的事件。在每个惊醒的梦里,也总是能看见那个拎着大剪刀,在走廊拐角看过来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的恐惧在得知了真相后,尽皆化成了难以言语的怜悯和同情。可是一想到其他的受害者,这种悲切的心情又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变成负面的……

是厌恶还是憎恶,或者说是看见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悲哀呢?

人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

明明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么痛苦的事,最后却毫不犹豫地加倍施加在了别人的身上……

如果那真的是梦就好了。

诸伏景光对事件的真实性心知肚明,只是本性让他理解了其他人谎言的缘由,以至于他只能跟着装作相信了的样子。

而他察觉真相的理由也很简单——如果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怎么会有人因为一场噩梦而接连不断地做噩梦呢?

似乎是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恍惚,又似乎只是想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找点话题。指尖冰凉的老人俯下身来,轻柔地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

“在想什么,小景光?”她的语调是老人特有的和缓与柔软,带着不急不缓的色彩。

“……”诸伏景光低垂着头,在篝火旁烤了烤自己的手,等温度足够温暖后捂住了犬井户缔的耳朵,小声说,“我只是在想我和KIKI以后的事。”

老婆婆笑起来:“幼驯染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诸伏景光一懵:??

她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轻咳了几声:“抱歉抱歉,婆婆的印象还留在之前呢。小景光说的是升学?”

诸伏景光闷闷地摇了摇头:“KIKI的家里人之前好像想搬家来着……”

这大概是再聪明的小孩子也没办法的事了。

升学,家庭,意外,转学……分开的可能性有那么多,坚持留在彼此身边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嗯……搬家啊。”她的声音慢悠悠地回荡在温柔的夜色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总是要去新的地方,遇到新的人呢。”

“……我不想那样。”诸伏景光盯着晃动的火焰,声音小小的,“我讨厌那样。我只想现在的生活继续下去……”

周一到周五去幼稚园,周末约上KIKI一起随便做点什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虚度时间。不管是在窗台晒太阳也好,还是盯着破蛹的蝴蝶看一个下午也好,什么都不干也只觉得幸福。

已经是樱花班的大孩子了,要学着成熟起来——这种话不想听。

想要永远永远、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笑起来:“是这样啊。”

对小孩子来说,改变大概是很让人害怕的事吧,更何况是朋友要离开。只是,这是迟早要习惯、要面对的事。

老人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也没有凭借自己的人生经验断然否定他的不安,只是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是那样的话……”

“要相信,哪怕是分开,也是短暂的离别。”她指了指诸伏景光胸口的位置,“只要你还想着他,你们的分别就只是为了再次遇见彼此而已。”

诸伏景光抿紧唇,闷闷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只是等一会扭过头后,他抽着鼻子,还是无端感觉到一股酸涩。

说什么人类和妖怪,说到底,也只是两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孩子罢了。

老人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自觉笑了一下,仰头看向天空。

浅紫色的星云随着熠熠生辉的恒星在广袤的黑夜中转动,璀璨的银河高悬于天空中,夏夜的漫天星光,尽皆投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即使恒星早已消失,它留下的光却仍然为旅人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如果真的要分开的话,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学会说再见,和你的朋友认真地道别。”她说,“第二件事……”

“小景光,你知道正在照耀我们的星星的光,是几百年前的吗?”

朝日奈太太被发现离去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

她坐在楼顶的扶手摇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块柔软的旧毛毯,身前的小圆桌上是很多封写给家人的书信。

大家都说她是喜丧。

这当然是喜丧——她既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不仅是留给家人的信件,连无缘再见到的亲友也为其留下了最后的声音。

她合上眼睛的整个过程,就像是太阳的一缕微光洒进了被黑暗笼罩着的睡梦之中,最终随着日出化作千风。

在她的葬礼上,诸伏景光捧来了一大篮小白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他知道这是她生前最喜欢、在花圃里种了满满一大片的花——春天来了,等待了一个漫长的寒冬的花苞迫不及待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展现出了自己。

这是黑色短发的孩子第一次鲜明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永远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不是谢了还会再开的樱花,不是雪化了还会再来的冬天,而是一阵偶然路过他人生的风,从此不再来。

穿着一身黑衣的诸伏高明跟在他的身边,眉目沉静,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遗憾,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最后一次在灵堂的黑白相片里看见她微笑着的脸庞时,诸伏景光又忍不住想起了她最后说的故事。

“……高明哥哥。”他牵住旁边兄长的手,注视着她就此定格住、再也不会动的容貌,声音柔软而稚气,“人闭上眼睛之后,会登上银河列车吗?”

“在那里,大家会再次相遇吗?”

有些困惑的兄长回握住了他的手,却温和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代表赞同的音节。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诸伏景光安静地眨了眨眼睛,眼角上挑的猫眼里是温柔到近乎天真的蓝色。他望向不远处站在九条小姐旁边的犬井户缔,他仍然是那幅稚气而天真的孩子气的神色,和这场葬礼肃穆的气氛完全不符。

诸伏景光忍不住在心里露出一点微笑。

“哥哥根本就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吧……”他柔软地抱怨了一句,不顾诸伏高明挑高的眉梢,可爱地弯了弯眼睛,“嘛,算了。”

如果不管怎么样,在这条路的尽头,我都会再次遇到大家的话——

“再见啦。”他小声地说着,把微笑着注视他的老人留在昨天。

——哪怕是胆小又狡猾的我,也有勇气说出再见了。

“景光?”庭院里的妈妈听到动静,有些奇怪地仰头看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从晾衣绳上收下来的衣服,“你在高明的房间里干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踩重足音,进房间的同时紧紧掩上了门,露出了游刃有余的微笑。

虽然犬井户缔觉得自己跑的很快,藏的很好,简直是天衣无缝,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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