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回想了一下，试着哼了一段。

“已经识别该曲，现在为您播放《阿芝谣》，是否要开启单曲循环模式？”

“把她抓起来的人认定她是女巫，用诅咒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库洛洛思考了一会儿，问：“是Cambia的总统?那里的总统好像声称自己能治疗AIDS，还非常讨厌当地非常盛行的巫术，还很爱直播。”

“开吧。”

“那人怎么了？”

“被当做女巫抓起来，要被直播烧死。”

“烧女巫？这个时代？”

小Z立刻停止，向库洛洛行了个礼后，就到舱门外去了。

舱内恢复宁静，月光悄无声息撒进来。库洛洛盯着那几个字，思绪又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过来。库洛洛应声望去，未寻出现在舱门外。她手里拿着些花，走到舱门处，就又在舱门处坐下了。

干干净净，却也空空荡荡。

库洛洛环顾四周，她并不在这里。舱壁上，荧光颜料发出淡淡的光芒，那些光芒组成了一句话：飞艇外面有机器人。

机器人，库洛洛想起了她对小滴说的那种机器人。在各方面的技能都可以完胜人类的机器人，除了情感。

再醒来之后，库洛洛的视觉恢复正常了，已经能清晰看见照进舱内的月光了。刺鼻的气味消失了，血迹也不见了，舱内干净得像是等待起飞前的状态。

库洛洛盯着那些花，看了好一会儿，问：“你去是为了这些花？”

“不是，是送这些花的人。”

“我搭载了听歌识曲的功能，请您哼唱一段旋律，现在就为您识别。”

“未寻有事去办，我是小Z，现在由我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要听她之前吹的曲子。”

之前反复循环的旋律再次响起，许久之后，库洛洛问：“里面类似笛子的乐器是什么。”

“是克西举尔，管乐，特殊木质的一种笛子，演奏时需要用嘴咬着……”

“嗯。”

“那个总统和卡金国王似乎关系不错。”

“嗯。”

“他之前也在‘黑鲸号’上，怎么这么快就回国了？‘黑鲸号’出问题了？”

蜘蛛们被强行从“黑鲸号”转移走的时候，“黑鲸号”还没发生什么大事故。离开贪婪之岛后，库洛洛忙着向登托拉家族的人寻仇，根本没心思关心什么新闻。因此，尽管卡金新闻铺天盖地、席卷全世界，他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未寻把“黑鲸号”和卡金的情况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后，库洛洛沉默片刻，问：“你是听说‘黑鲸号’的事故后，才去找我们的？”

“嗯。”

“抱歉，让你承担了不该由你承担的负担。”

未寻不说话。

“这次的事，责任在我这个团长身上。”

“团长，是负责踩刹车的人。我在该踩刹车的时候，踩了油门，不该。”

“阿侠和库哔的事，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该让他们去接近未必死得透彻的西索，更不该不自己去确认西索的死活。明明有死后之念的存在，还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漫画里总说反派死于话多和不补刀，我现在才认识到，补刀的确很有必要。”

“要是信长还在的话，一定会质问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可惜，就算我这个团长做得再失职，也没有团员会来质问我了。”

“没有了蜘蛛腿，蜘蛛就不再是蜘蛛了。”

……

库洛洛说了一大堆话，这些不能向团员、向别人说的话，他终于找到机会能倾吐出来。听他说话的人，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不会打断他的话，不会用令人厌恶的语气来质询他，也不会打着冠冕堂皇的道德宣言来批判他，更不会用自以为是的正确价值观来劝导他改邪归正。

他需要的是听众，不是来向他进行价值输出的人，他不需要谁对他说教。

自顾自说了好久，坐在舱门处的人轻轻走进来，把已经见底的瓶子换掉。库洛洛朝她看去，口罩遮住了她的面孔，她的眼睛是闭起来的。她说不看，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暗淡的光线照在她浓润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阴影不时抖动，如停在暗处的蝴蝶，偶尔扇动着翅膀。几缕轻盈的发丝自库洛洛头顶飘过，显出一闪而逝的暗淡光华。

换好液体后，她又坐回原处。

库洛洛沉默片刻，问：“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需要我说什么吗？评价蜘蛛的所作所为？”

“……”

“我是这样想的。要做什么，自己决定。由此而来的结果，也没人能代替自己承担。别人想要怎么评价，那是他们的事。给再多建议，谁也不能替谁过、替谁面对自己该面对的。自己想要怎么评价自己，也是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代劳。对您来说，比起我的评价，您怎么评价自己、评价蜘蛛，更重要。”

“你觉不觉得自己很理性？”

“嗯。”

“理性到了一种对自己很残忍的程度。”

“基于客观现实得出的结论，说不上残不残忍吧。”

“你不想玛琪活着？”

“她想不想继续下去，比我怎么想更重要。”

“看，这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定要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别人的意志上，什么事都‘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即便琪小姐不愿意，也要满足自己的意愿，硬要她继续下去，才叫对自己不残忍吗？”

“你就说你想不想她活着吧。”

“想。”

“既然想，为什么不表达？当时你给她那么多能转移的纸条，不就是不想她死吗？为什么要忽略自己的感受？只要你说了，她肯定会顾忌你的感受的。”

“对琪小姐来说，她认为是她没能拦下敌人，及时通知同伴，才导致同伴的死亡。她能不为此自责吗？能不去找敌人报仇吗？我说了，她要怎么办呢？不去，同伴怎么办？去，又给了她更多的心理负担。为什么还要说呢？为什么一定要给她制造两难的选择题呢？”

“所以你就不说，宁愿自己伤心？”

“如果琪小姐不为自己的死而感到伤心的话，我其实也不该伤心的。对你们来说，自身的死亡并不是件需要伤心的事。”

“不畏惧死亡和不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伤心，是截然不同的。即便是我，也做不到因为他们不怕死就不为此而伤心的程度。我努力过，可惜，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成功，一直很失败。”

“理智和情感，总很难一致呢。”

“玛琪一定不希望你因为顾忌她的感受，忽略自己的感受。她是个很敏锐的人，一定能觉察到的。”

“嗯，她跟我说了。我在努力，把自己的感受调整到不需要她担心的程度。”

听到这里，库洛洛有些无可奈何，他说：“我的意思是让你跟玛琪表达你的感受，不是让你控制自己的感觉。”

“现在说了的话，只会让琪小姐更担心，有什么用呢？”

“……你比信长还固执。”

“我觉得坚持自己的判断，不是固执。如果当时在贪婪之岛上，我说让您别去，您会不去吗？”

“不会。”

“既然您会坚持己见，为什么要要求我不坚持自己的判断呢？”

库洛洛叹气，这姑娘在有些方面，比所有的团员加起来还难搞。想说服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现在而言，事实的确像她说的那样，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既然如此，又怎么要求她做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库洛洛不说话了，未寻却开口了：“在贪婪之岛上，我是使用‘同行’找到您的。”

正在无可奈何的库洛洛听到这话，立刻想到了一连串的问题。

照理来说，她是不能用“同行”找到自己的，自己已经把自身的状态还原到去贪婪之岛前了。“同行”能成功，说明还原并没成功。

为什么还原没成功？

是程序上有什么bug？能力失效了？还在还原中？还是已经用过再用就不生效了？

库洛洛忽然想起侠客他们说过的一件事，之前他的名字在玩家名单上消失过。当时他已经被登托拉家族的人用念阵强制入睡。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名字消失的事，那么，很可能是登托拉家的人当时就对他用了还原，让他的状态还原到首次进入贪婪之岛前，所以他的名字才会消失。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他对自己使用还原不成功的原因。还原不能在同一对象上使用两次，因为之前有人对他使用过还原，所以他自己再用时就不成功。

得到“蓝花”的还原能力后，他一共使用过三次。

第一次，是对他自己使用，现在看来是不成功的。

第二次，对被变成动物的团员使用，还原还没完成，团员就恢复人形了，可以算作还原中止了。

第三次，对芬克斯侠客和飞坦使用，解除他们和她的关联。现在想来，客观上看起来像是还原成功了，所以关联才解除了，实际上也可能是第二次使用的那种情况。把他们强制关联起来的念能力者死亡、解除念能力，或者念能力的限制过了有效期了。

如果后两次还原没生效，那么，就等于还没对蜘蛛们使用过还原，就能重新对他们使用还原。想到这里，库洛洛立刻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个能力，能把已死之人还原到未死时的状态吗？

库洛洛看向未寻，等她说下文，她特地说起这件事，自然不是闲来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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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各自的坚持 免费阅读.[www.]

机器人小Z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相关的信息，库洛洛打断它：“停下吧，我不需要了。”

库洛洛盯着那排字看了很久，久得都快有点不认识那几个字是什么字了，还没移开目光。一个保留着机器人外型的机器人进到舱内，娴熟地给他做量体温、测血压、换药等一系列护理。那熟练程度，的确比得上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

库洛洛看了看机器人银色的外壳，问：“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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