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江朔，我的意思是你如实说自己的感情状况就好……不是让你说婚姻状况。”

林明真说得有点急。

“还是原来的时间么？我送你去。”

“不用，我……”

这次轮到江朔感到几分愉悦，他一边从果盘拿起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皮，一边道：“你看，你叫我如实说感情状况，又不让我说婚姻状况，这不是也会让人误会吗？到时候谁要是看上我了，还是要惹出麻烦。”

林明真看他弥补的行为如此面面俱到，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烦躁，拿一根牙签扎住面前的小块苹果，道了声谢。

江朔也削下一块放到嘴里，问她：“明天去剧院吗？”

林明真想了想：“明天周二，要去。”

“随你便吧！反正不许说我。”

想得心烦意乱，林明真开始摆烂。

“好。”

但此时听江朔终于自己承认，她还是感到很欣慰。

“你看，也很轻松吧？这有什么，又不丢人，你以后如果碰到谁问起，你就像刚刚一样，直接说：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或者我和她没关系，就可以了嘛。”

江朔觉得，似乎如她所说，确实不怎么困难。

林明真其实早已经看出来了。

江朔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削下来一圈又一圈连续不断的红色苹果皮。

切下一块，递到林明真面前：“喏。”

她只是教他和别人真诚地讲出自己的事情，可没有想要把自己和他的关系公之于众。

“我说，我结婚了，我老婆是北芭的首席芭蕾舞演员林明真，这样可以吗？”

林明真：！

“呃。”

是她没想到了。

“你的车不在这边，还在听风苑。”

“……”

忘了这茬了。

江朔又削了一块给她：“我送你呗，说了要弥补，哪能一天就结束。”

虽然这“弥补”的说法本来就来得莫名其妙，但如果端着架子不让他送，明天还要早起一个半小时坐地铁过去，林明真觉得，合不合适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好的，明早八点出发就行。”

说话间，一个苹果被两人渐渐分吃完，江朔拿着水果刀去厨房，顺便和她道晚安：“早点儿睡吧，晚安。”

林明真从沙发上起身，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自在，之前二十多年，这厮也没这样跟她说过话啊！

她支吾回道：“晚安晚安。”

说完就直接钻回自己房间了。

拿着浴巾去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对啊！她都没说过，怎么他就理所当然确定她今晚睡在华清江府了？

在浴缸美美泡澡时，林明真闭着眼睛想，一定是今天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被他听到了。

不管了，她也学着《甄嬛传》电视剧里的甄嬛，红唇微张，慵懒地念了一句：

既来之，则安之。

第二天，林明真从柔软大床上睁开眼，虽然前段时间在外面录综艺，来回飞，作息时间根本不稳定，但一旦回归到正常的训练生活，芭蕾舞者这么多年练就的绝佳生物钟依然让她准时醒来。

翻身下床去洗漱，本来轻手轻脚，推开门却听见外面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起来……应该是江朔在做早饭。

嘶——林明真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家中有个田螺姑娘的错觉。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心情十分愉悦地去洗漱了。

洗漱完换好瑜伽服，林明真来到客厅，拿起自己好几个月没用的淡紫色瑜伽垫，打开电视放上经常跟练的视频，在舒缓的音乐声以及不远处厨房里江朔处理食材的声音，开始练瑜伽。

当她把一套练完，去冲了澡换好衣服再出来时，江朔已经做好了两份虾仁胡萝卜厚蛋烧。

橘红色的胡萝卜被细细切成了丁，清脆又甘甜，蛋液香香嫩嫩，其间还有□□弹弹的鲜美虾仁，一口下去层次感丰富，蘸着番茄酱更是绝佳。

林明真吃得很感动，几乎流下泪来。

要知道，这么一份热乎乎，十分合口味，甚至还健康低卡的早饭，对她这个只会做沙拉、酸奶杯的人来说有多么杀伤力巨大。

林明真觉得，决定留下来住的自己简直是太英武明智了。

江朔虽然没有问她，但看她的表情以及吃饭速度也知道，这顿早饭应该是和她心意的。

“走吧，碗我送你回来再收拾。”

林明真虽然意犹未尽，但江朔就只做了两份，她只好拿餐巾纸优雅擦了嘴，边补口红边问：“今天周二，你不上班吗？”

“公司没什么事儿，这几天偶尔过去开个会看一眼就行。”

“哦。”

那这几天他就更像是田螺姑娘了。

林明真整理好要带去剧院的大包：“走吧。”

江朔自然地顺手接过，那重量让他面色一变，使了使力气背到肩上，皱眉问道：“林明真你这里都是什么？你装了铁？”

林明真哈哈笑起来：“跟你们外行人没什么好说的。”

江朔拧着眉拿车钥匙。

林明真在他前面换鞋出门，边等他边道：“不知道的都觉得跳芭蕾的小胳膊小腿没什么力气，但其实我们很多训练强度都很大，每个人身体都倍儿健康——毕竟身体素质不行，根本跳不完一整首曲子。去练功的话，我袋子里面有足尖鞋，练功服，保暖鞋和保暖裤，当然还有咖啡和薄荷糖，帮我提神用的。”

两人出门等电梯，江朔：“保暖？”

说起专业领域，林明真倒是很有科普的兴致：“芭蕾舞演员的脚特别特别重要，为了防止训练的时候脚受伤，在训练之前，我们都会穿着厚厚的保暖鞋，让双脚保持温暖和柔软，来保护关节和小肌肉群——而且不分季节，一直都要穿哦。”

说着，林明真向前翘起小腿，灵活地转了转脚踝。

江朔颠了颠后背的重量，他知道，林明真虽然可以笑着讲出来，但其中苦楚，都是她自己咬牙熬过来的。

“你今天带了我送你的足尖鞋吗？”

“嗯？”林明真侧头看他。

江朔皱起眉。

面前的装傻充愣的人忽然笑起来，像是山花绽开：“逗你的，带了。”

江朔面色这才好了些：“你试过了吗？买得合适吗？”

他会这么问，林明真心底还是挺惊讶的。

毕竟他能想到送足尖鞋，就已经很难得了，原以为他只是看品牌和价格随便买的，现在听他这么问，倒真是有几分用心。

足尖鞋对于芭蕾舞者来说就像是战场上的武器。那双鞋价格不菲，缎面的颜色非常好看，更难得的是十分贴合她的尺寸，底板和鞋头里面的缓冲很好，她平时训练强度大，足尖鞋的消耗很多，但这双包了皮头，非常防滑耐穿。

林明真跳舞这么多年，还没有人送过她足尖鞋。

同舞团的朋友们天天在一起，什么鞋好穿、什么牌子好用都互相推荐安利，如果礼物再送芭蕾相关的，就丝毫没有新鲜感了。

江朔是第一个送她足尖鞋的人。

林明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诚恳说了那双鞋如何如何和她心意，又认真道了谢。

江朔发动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别跟我客气林明真，不像你。”

但林明真还是在他翘起的唇角出，读出了他“不愧是我”的心声。

一路到剧院，江朔：“晚上下班我接你？”

林明真背起自己的大包裹：“不用，我自己回听风苑开车。”

“那行。”

说完，江朔又怕她去了听风苑就不再回华清江府了，又道：“今晚我做酿豆腐、鲍鱼翅汤、酸汤肥牛。”

林明真听到菜名，咽了口唾液，瞪他一眼：“晚上你想做什么做什么，现在馋我干什么？我中午可还得吃食堂呢。”

江朔笑了下：“这不是先报告菜单么，去吧。”

林明真觉得，再这样放纵下去，用不了几天她就会胖得被大师姐骂了。

不过幸好芭蕾舞演员消耗本就巨大，放纵几天也没什么。

回到剧院练舞这段时间，因为林明真中间歇了半个多月，状态不如过年之前，那个去年没能升上首席的女演员到处跟人说她基本功不好，当时只不过是跳到了适合自己的舞罢了，实际的实力根本够不上做首席。

她丝毫没有藏着掖着，林明真还蛮佩服她这种明晃晃、赤裸裸的目的性和野心。

因为她自己也是有野心且不服输的人。

每天到练功房最早，离开得最晚，每场基训大课她都完完全全投入，动作的标准度和技巧性几乎恐怖。

这让江朔不得不跟着她早起，做晚饭的时间也一再推迟。

“你不要总是做那种太重口味、重油重盐的菜了，是很好吃没错，但是你一做我就没有自制力……我真的需要控制一下了。”林明真苦着一张脸跟他商量。

江朔愣了愣：“好。”

说过一次后，江朔菜单大整改，每天多了很多又健康又好吃的菜式——当然一开始只是健康，没那么好吃，但江朔这人很恐怖的一点就是学习能力极强，很快那些菜就被他琢磨出了更好吃的做法。

只用了短短一周，林明真就找回了之前的状态，又变成了技巧课上教科书级别的存在。

有天晚上，练功房就只有林明真和那个女演员在，各自练着不久之后巡演里面的角色个人技巧，那女生可能是最近练得太多，一个大跳落地时崴了脚，是林明真背她到医务室。

“谢谢。”

林明真看着医生把药剂往她肿胀的脚踝上面喷，没说话。

等医生走后，林明真还是没忍住，声音温柔地对她说：“我知道你之前看我不顺眼，但是一场舞剧不是我一个人能跳成功的，虽然晋升职位有限，但每个个体的贡献都不可能被抹杀，当你专注于自己的能力时，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是首席舞者。”

“还是希望你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训练过度伤害的是自己，下次巡演，独舞变奏还需要你来撑。”

那女生愣了愣，或许是脚腕的伤痛，或许是林明真的坦诚，她终于放过了自己，埋在手臂中哽咽了：“我知道了……之前对不起，我做过对你不好的事。”

林明真轻叹：“算了，都过去了。”

那女生忽然带着泪眼抬头：“我，我只是说过一些不好的话，之前那次《堂吉诃德》的演出事故，我也不知道那条舞裙去哪里了……我怕你以为也是我做的……”

林明真意外了一下，她本就没有往那上面想，毕竟一场芭蕾舞剧是所有参演演员的心血，没有人会希望它搞砸。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以后好好相处吧。”

“……好！”

那个晚上，江朔收到林明真的消息，今天要先送她那位崴了脚的女同事回家。

赵诗月是和樊锦一起合租，两人平时都是坐地铁，今天樊锦本来以及先回家了，听说赵诗月脚崴了之后又赶了过来，但是崴着脚坐地铁毕竟不方便，林明真叫她俩一起坐江朔的车回家。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剧院门口，林明真和樊锦一左一右扶着赵诗月，林明真：“上车吧。”

两个女同事的眼睛里闪过难以置信：“你是什么大小姐来头……”

林明真笑而不语。

上了车，两人坐在后座，林明真坐在副驾，虽然看不清司机的脸，但清越疏朗的嗓音从前面传来：“地址？”

樊锦和赵诗月都觉得耳朵有被洗礼到，再加上从后面看到的脸部轮廓，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个帅哥。

林明真的声音却很是自然：“我发你。”

樊锦的性格更活泼大胆，她问：“明真，这位是……？”

“哦，我家司机，小江。”

樊锦、赵诗月：？

樊锦抖着嘴角小声：“你家司机质量还挺高的……”

林明真笑了笑：“还行吧。”

江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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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倒是不脸红……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江朔：“那我可以如实说吗？”

“嗯？我就是让你如实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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