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的笑了起来，只是声音中没有蕴含丝毫喜意。

“叶牧，你当真是说的一句好话啊。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错，你叶牧统领大军征战许久，如今翅膀硬了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吧？”

皇帝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初刚听到叶牧才能时的惊喜和兴奋。

“朕，记得。你的功劳，无人比拟。”

“怎么，你要不要上来，试试这龙椅坐着的滋味如何啊？！”

“陛下，草民自三年前受镇北侯之托，接掌剥皮军以来，历经大小战斗百余次。不敢说身先士卒，但也逢战必进，未曾有过丝毫退缩。便是我叶牧不自夸，将士和百姓们也应该有目共睹。敢问陛下，退狼庭，经略冀州，大战西凉，我叶牧功劳可大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说出来，众人不由沉默起来。

恍然之间，他们才惊觉原来叶牧已经干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每一份功绩说起来，都值得让人钦佩。

叶牧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几分。

“陛下，草民有些心里话想跟您说说，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听？”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说！朕倒想听听，你叶牧要如何舌灿莲花。”

顾文昭更是迫不及待的厉喝道：“叶牧！怎可口出如此狂悖之言，还不赶紧给陛下谢罪！”

叶牧看了他一眼，能清楚分辨出来顾文昭眼中的痛心和焦急。

但，他今天不打算再继续忍下去了。

这句话说出来，殿中几人勃然色变。

“那就请陛下静听。”

叶牧毫无惧色的回了一句之后，挺直脊背面对着珠帘后皇帝的视线。

“呵呵……”

张茂担忧的看着叶牧，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曾经都是为了保护皇帝拼过命的人，为何现在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皇帝都说来了这种话，几位大臣连忙跪地请罪。

叶牧却平静的站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珠帘，仿佛想穿过障碍看清皇帝的表情。

叶牧点了点头：“陛下记得，那就再好不过了。草民不是在这里向陛下邀功，或者说一次逼迫陛下。草民只是想告诉陛下，我叶牧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求并非功名利禄，只不过是为了让百姓们有好日过。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我也乐得去享受这种好日子。可如今大魏的现状，能做到么？”

“我当然可以两眼一闭不闻窗外事，凭我自己的手段和才能，难道不能过的快活？甚至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我割据一方当个土皇帝，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只不过，我不想这么做，也不愿意这么去做而已。”

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让三位重臣面色凝重的同时，又有种怪异的合理感。

不论怎么说，他们对于叶牧的才能都有所了解，甚至于心底里也认同这个观点。

叶牧平复了一些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接着继续道：“正因为如此，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草民心甘情愿的带兵出征？为什么在朝中屡屡受到诘难之时，都选择为了大局忍气吞声？陛下，你可曾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着叶牧的质问，皇帝不由沉默起来。

正如叶牧所说的那样，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坎坷和委屈。

朝中每次有人为难他的时候，叶牧之是略微反击一次就没了动静。

闹得最大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家人被抓失去了理智。

“朕，知道爱卿辛苦……”

“不陛下！辛苦不辛苦无所谓，草民不在乎！草民跟您说这些事情，就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诉您。我之所以这么隐忍，为的就是顾全大魏的大局，不要让战火再次波及到本就生活的无比辛苦的百姓们。”

“您清楚，大魏吏治败坏，世家门阀掌握各地权力，朝廷的政令到了州府一层之后就没了什么约束力。一旦我做出反击，那些根系错综复杂的官员和世家们，就会在大魏这棵垂垂老矣的大树上动手脚。所以，我才一次次的退让，一次次的忍气吞声。”

“陛下，您可知为何我愿意这样做？”

叶牧的目光仿佛利剑一样，穿透纱帘直刺入了皇帝的心中。

沉默几许后，皇帝叹着气道：“因为你想让百姓们过的好一些。”

“不，除了这一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相信陛下，相信您有这个魄力和能力，让大魏天翻地覆焕然一新！”

叶牧的话掷地有声，让皇帝心中猛然一颤。

这是第一次，有臣子这样跟自己无理的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叶牧坚毅的表情，就从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说法。

张了张嘴，皇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来几个字。

“朕，知道了。”

“既然陛下知道，那草民再告诉您一句话。我原以为，陛下是个大公无私心怀天下百姓的圣明之君，现在看来，还是我叶牧眼神不太好。”

这句话说完，顾文昭脑袋一沉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叶牧这跟当着皇帝的面骂他昏君有什么区别？

都不说他已经做出来的那些过分的事情，光凭这句话就能接到一个死罪的圣旨。

果不其然，皇帝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同情和怜悯，被叶牧这一句话瞬间打消。

他怒气冲冲的道：“好你个大胆狂妄的叶牧！你这是在骂朕昏庸无能是吗？！”

叶牧摇了摇头：“陛下谈不上昏庸，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你说朕听着。”

“做大事惜身！”

皇帝瞬间就愣了起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叶牧，你再说一边，朕有什么缺点？！”

“臣说过了，陛下做大事惜身！”

“陛下，草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这一生所求，不过就是平安富足的生活罢了。可这样的要求很难么，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呢？”

“草民没有说错话，为何要谢罪呢？”

珠帘之后，皇帝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脸色一片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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