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小朋友的声音永远这么充满活力，她撇下后面两个人, 一股风似的冲过来。

险险的在北玺身前不远处停下, 拍拍自己身上的雪, 把外套脱掉后, 美滋滋地伸手抱住北玺。

于是她抬手，在大汤圆软嘟嘟的肉肉上轻轻捏了几下。

汤圆儿果然没说错，手感超好的！

“玺儿妹妹～我好想你呀！”边说, 边一个劲儿的和北玺的侧脸贴贴。

他一笑起来，润润的眼睛就弯成了一条缝，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更像一颗糯叽叽的大汤圆了。

北玺:“……可以吗？”

“当然啦，我自己也好喜欢捏的！”

“玺儿妹妹, 你最近这里有没有不舒服呀？”陆梨问着，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上北玺的心脏处。

在他们齐齐担忧的目光中，北玺笑着摇头:“这几天都没有生病了。”

“呼……”三个小朋友同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奥～”

瑞雪兆丰年, 她却和那些小动物一样, 被茫茫大雪限制在了有限的空间内，不能出门，不能开窗，甚至不能伸出手去，接住任意一片落下的雪花。

但她并不孤单。

爷爷奶奶, 爸爸哥哥，吴奶奶和管家爷爷……大家都在家陪着她，陪她家里蹲, 陪她看电视聊天，陪她吃同样清淡没有味道的饭菜。

距离过年只剩下几天时间, 京市的雪也越发大了，北玺甚至能听到后山树木偶尔承受不住，被积雪压断枝丫时的簌簌断裂声。

汤圆儿抬手托了托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凑过来问她要不要捏捏看。

“我最近都有好好吃饭，妈妈说我的肉肉捏起来比以前更舒服了，我只给你们捏喔～”

“玺儿妹妹我们来看你啦！”

北玺刚送走赖在北家不肯走, 非要拉着她开黑玩游戏的赵子易, 没过一会儿, 外面几个小小身影顶着风雪, 从前院很快跑了过来。

“玺儿妹妹！！”

后面匆匆跑过来的两个小男生已经习惯了她们……准确说是陆梨单方面腻歪北玺的画面。

等两人分开后，他们才和北玺打招呼。

小姑娘没忍住，又手痒地戳了戳汤圆儿带着肉窝窝的手背。

看她这么喜欢捏自己的肉肉，汤圆儿显然更开心了，软软憨憨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林墓坐在汤圆身边，一如从前那样沉默安静。

吴奶奶端来水果零食放到几个小朋友面前，又给他们一人热了杯温呼呼的牛奶，就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了。

小朋友们聚在一起会干什么呢？

看动画片，玩小游戏，玩一些幼稚但益智的玩具，顺带聊一聊自己在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

陆梨说她跟姐姐一起练武术，已经能够一拳打哭三年级的大朋友了！

汤圆儿说他爸爸妈妈每天都想让他减肥，还带他去看了医生，但是药物激素的副作用真的很大，他只能先好好吃饭，多走一点路。

小林墓说他爸爸那边有新的弟弟了，他妈妈一家去了国外，他已经把北玺给的小本子写满了。

北玺安静听他们或开心或惆怅又或是冷漠地分享他们认知中的“大事”，偶尔轻声询问几句，在动画片欢快的背景音中，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就暗下来了。

小朋友们的世界里，时间总是过得好快好快，快到让他们每个人都猝不及防。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原本最活泼的陆梨，反而成了四个人里最先眼泪汪汪的那一个。

北玺被她抱着，感觉到眼泪一滴滴顺着脖颈滑落，无奈又好笑地拍拍她。

“不哭啦～”

“你明天还可以来，每一天都可以。”

“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去找你玩，好不好？”

陆梨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地望着她:“真的吗？”

“真的。”北玺笑着点头。

“……那玺儿妹妹你不许骗人！骗人是小、骗人的话，汤圆和林墓就是小狗！”陆梨指着两个小伙伴。

无辜躺枪的汤圆:“我才不是小狗！”

小林墓情绪很低，闻言抿了抿唇，低声道:“玺儿妹妹从来不骗人。”

北玺小心地帮陆梨小朋友擦掉眼泪，轻叹道:“小梨乖，我不会骗你们的。”

北玺把他们送到门口，又拿出一个新的本子交给小林墓，这才和他们说再见。

陆梨小朋友瘪着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小伙伴，在前院铺满了的厚厚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小朋友们没有成年人那么完善的思维逻辑，但他们知道，正在告别的彼此，以后都不可能再延续当初的约定了。

说好的一起上学，说好的会保护小妹妹……

可能已经不会有机会了吧。

北玺站在门内，眸光温柔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暮色四合，庄园里的灯一盏盏点亮，和白色的积雪互相映衬着，为空中纷扬的雪花染上荧荧惑惑的微光。

“等雪化了，哥哥就带你出去玩。”

少年温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之一起的，还有她被牵住的手。

北玺回头朝哥哥浅浅地笑。

北煜揉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往屋里走。

“刚才西丞他们还嚷嚷着想跟你一起玩游戏，连小号都找好了。”

“妹妹你下次别惯着他们，天天在游戏里搞些奇怪操作，论坛里都有人在挂他们了，形容他们是搅屎棍。”

“下次他们再乱玩游戏，你就直接举报拉黑一条龙，免得他们嚣张得都要在游戏里上天了。”

“他们还说明天……”

在少年无奈嫌弃地絮叨声里，刚才分别时的落寞气氛似乎慢慢消失不见。

晚睡的时候，北玺又故意骗了哥哥好几个睡前故事，让他绞尽脑汁死了无数脑细胞，这才乖乖睡觉。

“真是以前欠了你的……”

嘟囔一声，北煜隔着厚软的被子戳了戳熟睡的妹妹。

“早知道当初听的一个故事，现在要用至少十个来还，我一定提前录音，然后原样的给你循环播放！”

以前的妹妹多乖呀，才两岁多，让她讲故事就讲故事，让她哄自己睡觉就哄自己睡觉。

当时自己还经受过不止一次良心的谴责呢，可现在妹妹才只长大了几岁，就已经农奴翻身，反过来压榨自己了。

北煜目光柔软地看着妹妹精致的五官，在心里默默反驳刚才的自己。

「现在的妹妹也很乖。」

「只要妹妹能够早点好起来，就算是一天给她讲一百个睡前故事都没有关系。」

少年俯身，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妹妹的额头，帮她掖好被角后，动作极轻地离开。

“姐姐的哥哥好爱她。”

小夜灯浅黄的光晕中，一株小草轻轻晃了晃自己细长的叶子，声音甜甜软软地说:“就跟我舅舅一样爱我～”

小妖动了动自己的藤蔓，轻哼道:“陛下是最好的陛下。”

生灵们爱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那些爱和家人的爱不一样。”白小曦轻轻反驳它。

“……你们人类真奇怪，能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愿意为了陛下牺牲性命，愿意将世界上最好的都献给陛下，人类的爱可不一定！”

小妖的声音别别扭扭，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同类”分到了“你们人类”的阵营里去。

它就是不适应，以前数千年，陛下身边都只有自己一株草。

可现在换了个世界，陛下身边突然多了另一株草……小妖觉得自己不该是药藤，而是酸溜溜的柠檬树！

哼！

白小曦也只是个小朋友，闻言停下叶片的摇晃，呆呆思考了几秒钟。

——对啊，人类和草木动物的爱，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诶？

她沉默下来，一直到小妖以为她被自己说（打）服（败）了，正偷偷开心的时候，突然听到她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知道了！”

小妖:“？？？”

原本趴在枕头边的安魂草蹭蹭蹦到药藤身边，细长柔软的叶片高兴地缠住它的身体。

小妖:“！！！”

“我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

白小曦没有察觉到小伙伴的僵硬，凑近它软糯糯地说:“因为人类的爱，被他们分成了廉价和珍贵好多种不同的等级类别。”

“但是其它生灵的爱就很单一纯粹，爱就是爱，没有在爱里掺杂其它什么情绪。”

“所以哥哥对姐姐是家人的爱，就像舅舅妈妈他们对我一样，都是不求回报的，是分类里最最纯粹也最高等级的那种！”

听着她像是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一样兴奋激动的声音，小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啊啊啊啊啊莫挨老子！！！

白小曦分享完自己的发现后，才惊觉自己的小伙伴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小妖，你怎么啦？”怎么一动不动的，像棵假草？

小妖正准备尝试着挣扎脱离她的亲昵，闻言语气微妙地反问:“你说话就说话，缠着我干什么？”

不缠着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白小曦晃了晃叶片尖尖，小小声地回答:“这样是说悄悄话喔，因为我怕太大声会吵醒姐姐～”

说完，她慢慢松开小妖:“对不起呀，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不要害怕喔，我只是好喜欢你～”

小妖:“……”

小妖:“！！！”

药藤僵硬地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在北玺的手心里一动不动，像是缩进壳里的小乌龟。

连平时晃晃悠悠的叶片都紧紧贴在一起，生怕动了哪怕一下，然后就被“敌人”捕捉到它内心的爆炸。

白小曦好奇地弯下叶片去“看”它。

于是它把自己蜷缩的更小只了。

当然不可能像陆梨那么直白了，但是三个小朋友望着北玺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装满了欢喜。

还有时常上门来看望的朋友们。

大朋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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