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王仆嬉笑打闹的样子深深映在她的眼底，随即化作一股暗涌。那个如商容嘉一般的明媚姑娘，已然不在这世上了。

走了半晌，总算踏入了偏房的院门。

一句话，犯了两个错。

贺白后知后觉，直到窥见卫知津冷冽的目光后才慌忙改口，“我是说……昨日刚过门的五夫人。”

商容嘉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陈设，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闻言，萍儿和春来都怔愣在原地，半晌，谁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各自默契的开始忙活。

不远处的湖边阁楼上，卫知津一身玄墨色长衫，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偏房大院的场景尽收眼底，这个前两天还闹着上吊的姑娘，这会儿竟撸起袖子跟着下人一起干起粗活来，神采奕奕的模样也跟先前大不相同。

贺白站在卫知津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偏房忙碌的几个人身上，没头没脑地嘟囔着:“侯爷，这不是昨夜上吊的商家姑娘吗”

等萍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清冷的偏房大院儿里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了，“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欺负我们没靠山!”她忍不住骂出声来，晶莹的银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商容嘉回过神，原本也是极度不满的，但看到萍儿比自己还激动，反而开始顾着她的情绪，说起安慰的话来，“事已至此，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但总比流落街头要好，我们一起收拾，很快就能好。”

强忍着眼泪听完，萍儿赌气似地抿紧了嘴唇，进到屋里找了处干净地方规整好行李，又捞起衣角把正厅的椅子使劲儿地擦了又擦，回头招呼商容嘉来坐下，“姑娘您过来歇着，我马上就能收拾好。”

商容喜正纳闷儿这派来的卧底怎得如此安分，萍儿便一脸嫌恶地快跑几步跟到她身前儿来，侧身贴上她耳边:“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呀，我这一下午跟多了条尾巴似的，干啥也不自在。”

“她都干嘛了”商容嘉也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侧头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春来，两三米的距离，应该听不那么真切。

“她一直跟着我呀!我叠衣服她就在跟前收拾床铺，我打包袱她就在我后头装箱子，我收拾金银细软她就整理发簪首饰……反正，不管我去哪儿，一回头总能瞅见她……”萍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从正堂的大门儿出来又回房收拾了行李，一行人由府上小厮带着前往后院偏房，春来一路老实地跟在萍儿后头，一言不发。

她故作坚强的模样，看得商容嘉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要装出一副担当的架势，“傻丫头，你自己怎么干的完阿，还好本小姐心底善良，勉强给你搭把手吧!”

不等萍儿开口制止，她已经挽好了袖子，衣角也束到身后去了，“以后也别下人主子的称呼了，进了侯府我们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私下没人的时候叫我姐姐就是。”

萍儿被推了个趔趄，脸立刻羞得跟关公一般，“哎呀小姐!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见商容嘉似是有了定论，萍儿睁圆了眼睛，又往商容嘉身前靠了靠，等着她开口。

可商容嘉禁不住噗嗤一笑,推开几乎快贴在自己身上的萍儿,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说道:“难不成我多了个贴身使唤，你吃醋了”

这是人能住的地方

院子里头脏乱不堪，墙头的杂草长得得有半人高了，纸糊的窗子挂在框架上摇摇欲坠，门前还散落着碎了一地的瓦片……

卫知津不愿与他计较，收回目光，转身朝阁中的书案走去，开口问道，“昨日不是安置到柳月阁去了吗，近日怎么又搬来了偏房”

贺白自小跟着侯爷一起长大，对他的喜好再清楚不过了，这么些年，从不曾听他主动问起过女人的事，就连正房大娘子也是皇后做媒，他二话没说就应下了，怎么今日却打听起一个妾室来。

“我听房里的几个下人说，是五夫人自认克夫，大娘子成全她一番真情，特地安排的。”

克夫真情成全

这番话卫知津听得真切却清楚句句是谎，嘴角挂上了一丝自嘲似的微笑。他这几房妻妾，没一个是真心为他才嫁过来的，各有所图。

卫知津不说话，贺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悦，试探性地问道:“侯爷若是嫌这偏房的位置碍眼，要不我再把五夫人请回柳月阁”

“不必了。”卫知津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贺白的建议。

当朝皇上已是迟暮之年，却迟迟没有立储，而宫中势力早已分成几派。卫知津作为当朝武将之首，手握兵权，自然是各方势力都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皇后向来与周家交好，赐婚周玉鸢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所以就算周玉鸢过去再怎么跋扈，他也从未过问，若是今日他为一个商贾出身的妾室驳了周大娘子的面子，传到皇后耳朵里，可就不是一件家务事那么简单了。

眼见商容嘉惊得半天说不上话，带路的小斯也极有眼力，连忙打了个招呼，也顾不得主子给没给回复，急溜溜地跑远了。

可她说的这些事儿，商容嘉觉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原本名义上春来就是来做贴身使唤的，经手这些个差事也很正常，倒是萍儿有些过于敏感了。

“难不成……”商容嘉故意摆出一副迟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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