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将她的鸭舌帽掀掉，用力揉她的头发, 手感还不错。

震耳欲聋的鼓声将江如诗的声音遮掩，小朋友好像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脸上的笑容灿烂，享受于舞池的热闹和喧哗。

时玥大声回道，“姐姐好漂亮，我没法开口啊！”

瞧瞧，怪不得她儿子在台上还眼巴巴盯着这边看呢。

期间有个不长眼男生对小朋友动手动脚，江如诗目光一凛，正要开口时，小朋友已经暴躁地将人推开，“滚！”

江如诗回头，发现小朋友站在人群中朝她笑了笑，她皱眉问她，“没被吓到吧？”

时玥摇摇头，随后亢奋地拉起她的手，“姐姐这歌我没听过！”

江如诗笑，“得喊阿姨。”

“你找死？”

江如诗挡在小朋友面前，冷冷看向那个被激怒的男人。

她常年有健身，活动手腕时，可见她胳膊上紧致的肌肉也在抖动。

如今乐队五名成员都已经老了，他们越发觉得这个名字和乐队匹配, 便一直没改，一些小朋友看到乐队名字, 就被劝退了。

他们都是有家庭的人, 平时还会接一些商演，不怎么赚钱, 就是图个开心。

兰贝酒吧是贝斯手阿詹的儿子开的, 今晚的演出，只是帮忙暖场。

江如诗的乐队叫山豹乐队, 这还是她年轻的时候起的名，因为觉得很拉风。

“什么玩意？”

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啐一口便远离两人。

江如诗看到她, 笑得前俯后合, “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是吉他手兼任主唱，黑色鸭舌帽已经将他上半张脸微微挡住, 可是舞台灯光汇聚在他身上时, 还是引起一片尖叫, 气氛火爆。

时玥本来还乖乖坐在位置上, 井昭磁性的声音响起后，她也挤到江如诗身旁，生疏地跟着她扭啊扭。

江如诗看得清楚，小朋友眼神中的焦躁和不安，以及难以遏制的怒意。

这小朋友哪里是来放松的，她的精神分明还处于极度紧绷之中。

这么甜的小朋友，是该盯紧一点。

江如诗被逗乐了，温柔到，“山豹乐队十几年前的歌，歌名叫《谁敢惹老子》，不火。”

时玥：“……”这名字估计也很难火。

乐队不停歇，一连表演了五首摇滚，时玥蹦得已经出了汗，她感觉整个人好像漂浮在云端，但是内心却被一股狂乱所控制，在切歌之际，总觉得空落落的。

她呆呆站在人潮中时，背后忽然多了一只手，江如诗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累了吗？旁边坐会儿？”

江如诗的声音很好听，烟熏般的沙哑，时玥看向她，眼睛不觉有些酸涩，她点点头，随着她离开。

乐队的表演结束后，井昭迅速找到两人的身影，靠近时，他的脚步却放缓。

江如诗看一眼对面安静的身影，起身朝着儿子走去，“我去找阿詹，你好好陪小朋友。”

井昭点头，来到圆形桌子前。

女生的头发全部扎了起来，毛绒的碎发在五彩灯光下不断变幻色彩。

她双手抱着水杯，微微垂着头颅，看起来很乖，但似乎情绪不高。

可刚才井昭在台上时，还见到她那躁动欢快跳动的样子。

他跟她不熟，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敲一下桌面说，“还要继续待吗？”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泛着如玉的色泽，很快便吸引时玥的注意。

她顺着他的手，抬眸看向他的脸。

“还早。”她的声音被湮没在嘈杂声中。

井昭听不到，只看到她的唇瓣微微开合，他的手撑在桌面上，朝她俯过身去，“你说什么？”

时玥摩挲着透明水杯，看着几乎凑到面前来的脑袋。

他是甜甜的香水味，她问道，“你有女朋友吗？身上的香水味是谁的？”

井昭微楞，随后扯着嘴角笑，“你管那么多？”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满。

井昭喉结滚动，又道，“没有女朋友，我妈喜欢在柜子里喷香水。”

他说完后，她才笑开。

她的情绪总是变化得很快，让井昭跟不上。

但她也像一个谜，像装满蜜糖的陷阱，他想起不久前在巷子里，她忽然回头的那一瞬，仿佛路灯投下的所有光，都在眷顾在她身上，她的眼眸里……

井昭又感觉到那一刻奇怪的悸动感。

在他失神的这霎那间，女生忽然抬手将他的帽子摘下，另一只手搭在他后颈，在他惊愕地张开嘴时，她吻向他的唇。

“草。”

江如诗远远看到两个小朋友的举动，吓得酒杯差点掉落。

“现在的小朋友这么野的吗？”

贝斯手阿詹也是瞠目结舌，连忙招呼其他人一起围观。

从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出来井昭是被迫的，因为以他的力量，如果不是他自愿，哪里会让小姑娘得逞？

关键是，他们从来没听井昭说谈恋爱的事情，他今晚突然把人家小姑娘带过来，还发展这么神速……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江如诗回过神来，拿出手机，咔嚓几声，纪念儿子的初吻。

……应该是初吻吧。

“我觉得吧，她可能有病。”江如诗放大手机照片，盯着女生的侧脸看，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该不会是井昭班上的同学吧？

阿詹疑惑问，“什么病？”

江如诗锁屏，摇摇头，“我乱说的。”

但是她神色却显得有几分烦躁。

在她年轻的时候，父母忽然离世带来太大的打击，所以她得过躁郁症，当时周边所有人都骂她神经病，她想杀人，也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捅过。

刚才跟那小朋友在一起，她看到了自己那段时间的影子。

键盘手露娜是跟江如诗最亲近的闺蜜，她靠过来，低声说，“干儿子的小女朋友，看着有点意思，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

江如诗轻笑，“倒也是，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怯场的小朋友。”

这边井昭如同触电一般，解开箍在他后颈的手，猛然后退。

明明周围人声鼎沸，www.youxs.org，还是落在他耳中。

井昭伸手掩唇，居高临下睨着女生，耳边依旧是轰鸣声不断，被碰触过的舌尖隐隐发麻，“杨时玥，你疯了。”

她眼神没有太多旖旎，甚至可以说是干净澄澈的，她伸手指着某个方向，理直气也壮，“是你太大惊小怪了，你看看人家。”

那边搂着热舞的一对男女，又是亲亲又是抱抱，的确是异常亲昵。

井昭目光收回，他一把抢回帽子扣好，掩住自己的神色，声音也冷下来，“这是能比较的吗？”

他拽着她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他走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将她带出酒吧。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空气也变得清新，井昭的手掌很大，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住，他还抓得特别用力。

时玥觉得有点烫，有点疼，浑浑噩噩的脑子也开始清醒起来。

马路边，井昭丢开时玥的手，转过身冷着脸看她。

她微微低头，咬着下唇，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苛责。

刚才她还大胆强吻他，现在却摆出受尽委屈的样子。

井昭伸手抬起她下巴，发泄般用力掐她一下，见她皱眉才松手。

他面无表情地说，“刚才的事情，我当做没发生过。”

良久，时玥瞟他，“很难，我忘不掉。”

井昭：“你在故意撩我吗？”

时玥：“你不是喜欢我吗？还要撩？”

男生瞬间长出刺，声音微微带着嘲讽，“谁喜欢你？”

时玥食指朝着他的方向，“你。”

少年百分之六十的好感度，就是很喜欢了吧。

井昭：“……”

绿茶系统，【井昭好感度+10%！口是心非！】

时玥继续瞅井昭，“哦，我亲你一口，你又多喜欢我一点了？”

井昭眼皮抽搐，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羞，两只耳朵都已经涨红，唇里溢出两个字，“闭嘴。”

时玥抿紧唇。

井昭还想解释什么，不远处江如诗朝这边招手，“井昭你今晚回不回家？”

井昭颔首，示意时玥一起过去，“我送你回去。”

他大步走在前头，好像她是多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时玥的脚步倒是轻快。

“小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回家？”江如诗说着，不太赞同地瞥一眼井昭。

随即她罕见地发现儿子的耳朵到脖子都是红的，但是他却顶着一张面瘫脸，像极他爹。

井昭在她开口调侃前，解释道，“她是杨时玥，我们大院的。”

江如诗听完，有几分惊讶。

“杨谦家的女儿？”

时玥朝她轻轻点头。

“你身体还好吗？”江如诗问道。

杨时玥这孩子吧，真是够倒霉的，据说从出生到现在，因为生病的缘故，几乎都是在自家呆着。

杨谦夫妇将她当成易碎的泡泡一样呵护着，但也剥夺她不少自由。

时玥还是点点头。

江如诗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时玥抬眸看向井昭，微微瘪嘴。

江如诗皱眉，“我儿子欺负你？”

时玥点头。

井昭：“？”

江如诗一个爆栗砸过去。

井昭也不躲，只是凝着时玥。

时玥这才平静地说，“他让我闭嘴，很凶。”

江如诗抬手又是一拳，这回落在他肩膀上，“你怎么对女孩子的？”

井昭皮糙肉厚，自小还接受过井振的操练，所以根本不将这些小打小闹放眼里。

时玥却凑过来，踮起脚去摸摸他头顶，又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是不是打疼你了？”

井昭不觉得疼，但是被她摸过的地方，却好像有轻纱拂过，痒得厉害。

他抓住她的手，“别碰我。”

她是不是有毒，刚控诉完他，又来关心他。

时玥：“那你还抓我手？”

“……”

井昭又急忙甩掉她的手，还在衣服上擦两下。

时玥皱眉，也当着他的面，擦手。

井昭：“……”

两个小年轻避嫌的场景，江如诗看得牙疼，是在谈吧？

见井昭坐到驾驶座，时玥马上掏出手机来。

江如诗瞥一眼过去，“你在干什么？”

时玥：“举报他无证驾驶。”

江如诗：“？”

井昭：“……”

母子两人相互看一眼，神情都十分僵硬。

江如诗也是出自军人世家，因为双亲常年不在家管她，她自小性子就野，年轻时候没少被拘，很多时候她和父母见面，都是他们来捞她的时候。

后来他们出意外，她就更是成饱受白眼的太妹。

井振是工作狂，江如诗对他不算多爱，但是他陪她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所以她嫁给了他，生下井昭。

江如诗无拘无束惯了，井昭跟着她久之后，也不怎么受规则约束。

而她从来不是尽职的母亲，早就忘记他还没拿到驾照这事。

井昭将时玥的手机拿过去，冷着脸叫代驾。

他深信，她真的会报警。

江如诗在一旁看着，有些想笑，井昭十六岁偷偷自学开车，被他爸揍过几次，但是屡教不改。

现在，小朋友把他吃得死死的。

在等代驾的时候，井昭却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让他配合调查。

于是江如诗只能陪着两人去过去一趟。

路上的时候，江如诗从井昭嘴里了解到抢劫事件，她正要破口大骂，结果肩上一重，身旁的女生已经靠着她睡过去了。

江如诗忍住爆粗的冲动，在朋友圈里发泄一通。

到警局后，江如诗走在前面，让井昭领着迷迷糊糊的时玥跟上来。

那三个小混混都已经清醒并且被拘留，据黄发女生交代，时玥和井昭也是他们的同伙。

现场没有任何监控，警方便将两个少年请回来，想再了解情况。

明明报警的是井昭，可那女生非说他是帮小混混堵她的。

江如诗听完女警的话，当场就要爆炸，她一拍桌子，声音激昂起来，“那个女生在哪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本事出来对峙啊，我儿子好心给她报警，救下她一条命，她竟然还诬赖人？”

时玥被她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井昭转眸瞥过去，及时伸手扶在她腰后，神情倒是镇静。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女警看着泡面卷长发的艳丽女人，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她看向小情侣的方向，还没说什么，他们忽然齐刷刷掏出手机，连说话都是一模一样的，“我有录像。”

说完后，他们相互看一眼，然后将手机录像放给女警看。

时玥打起呵欠，今天太放肆，她又开始头疼起来，完全提不起劲儿。

女警看完后，一直皱着眉。

被救下来的那个女生，一直哭哭啼啼的，哭诉的话情真意切，没想到全都是谎话。

面前的这对情侣，不过是见义勇为，谁想到他们救了女生，却还被泼脏水。

诶，虽然在警局里什么奇葩事情都见过，但这事还是让她大开眼界。

“幸好你们录像了。”女警感慨一句。

江如诗冷笑，“我是不是有权利起诉她诽谤？要求她赔偿精神损失费？”

女警点头。

这时候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

江如诗在看到他时，一整个挺直腰，还用力拽一把儿子的手。

井振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军装，两颗金色的星星，让值班的警察都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立正敬礼。

时玥察觉周围安静下来，转头才发现井振。

井振来到母子两人身旁，主动跟女警说明来意，没有丝毫架子，“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那我们就先走了，辛苦你们了。”

女警严肃回道，“不辛苦，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走出警局，井振目光才落到时玥身上，虽然他不苟言笑，但是给人很安心的感觉，“玥玥，还好吗？”

时玥点头，“嗯，没事。”

井振竟然认识她这样的小辈？

井振接着说，“我已经联系过你爸妈，他们在家里等你，先上车吧。”

没等时玥反应，他又道，“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需要先打个电话回去吗？”

“不用。”时玥郁闷地摇头，朝着井昭看去——你爸爸有点可怕。

井昭没出声，往她的方向靠一步。

井振察觉他的小动作，利眸一扫。

这时江如诗有些扭捏地问井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井振这才转向她，低声解释道，“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上面有定位，我就让小林帮我打听了一下，后续我会处理，你别放心上，气坏了身体就更加不值得。”

江如诗：“哦。”

井振就是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动动手指就能办好。

有时候吧，就是挺无聊的。

井振：“回去吧。”

母子两人和时玥一声不吭，乖乖坐上井振那辆车。

车里没开灯，时玥和井昭坐在后面，没一会儿，她就往他肩上靠去。

井昭无声地把她推开，警告般瞪她。

可是她根本看不到。

“……”井昭放弃挣扎。

江如诗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些片段，想起曾经的自己。

江如诗这几天心情不好, 一直在酗酒，弹吉他时手在抖, 这才喊来儿子帮忙。

井昭时常跟山豹乐队在一起，也配合过练习, 所以也无惧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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